001、一只布谷鸟!

001、一只布谷鸟!

农历九月!

清晨,突然起了浓雾,四处不见眼儿,直至天际的第一缕霞光,落在了这片苍老的土地上时,乳白的浓雾,也不禁动容,终被染上了一片赤色,变得稀薄了些。

一条大河贯通南北,这里是它北归的终点,向南不着边际,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去这条大河的终点看看,扛着麻袋的码头工人袒露着上身,瘦骨嶙峋的躯体,披着雾气的黝黑肌肤,不经意间望向这条大河的另一头时,心里念叨的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天堂在哪儿,他们或许不知道,然此刻背上的麻袋俨然就是天堂,麻袋里装的是工人们即使累上一天,也买不起一碗的稻米。

码头上设有一个草棚,浓雾打湿了棚顶,颗颗露珠顺着草檐往下滴落,入秋了,乍冷时节,棚下坐着几个管事的,耸着肩,正在饮着热乎的茶水聊着天,忽而其中一人起身,凶神恶煞的扯起一根鞭子朝着码头上一个跌倒的工人走去,二话不说,就是几鞭子。

原是这位工人,早上还没进食,再加上清晨地湿路滑,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台阶,连人带麻袋摔倒了,人摔了倒是没事,关键麻袋口子没扎好,稻米撒了一地。

管事的抽了几鞭子,犹不解气,朝着棚里记账的喊了一句,就要扣掉这位工人一天的工钱,这下子倒是惹了众怒,毕竟工人们都是干一天活,吃一天饭,扣一天工钱,就得饿一天肚子,而工人们干的又是力气活,这不成心不给活路么?

被抽的背上有几条醒目血痕的工人,见大伙声援,不禁鼓足了勇气抬起了头,朝着管事的哀求了几句,哪知管事的却是恶狠狠的一瞪眼,扬起鞭子又是一下,力气更甚,随即朝着众人吼道:“反了天了,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饿死的猪不怕没人要,还怕饿死的人么,劳资见得多了。”

一肚子怒火的工人们被这一句话震慑的不得不熄声,生生憋着气,为了生计,只得重新扛起麻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河边的一颗白杨树上,一只布谷鸟俯视着码头上发生的一切,又望向了撒在地上,混着泥土的稻米,终是没飞下去贪吃,抖了抖羽毛上的露水,转个头,沿着官道朝着北方飞去。

天际的霞光渐渐张开了羽翼,刺透了浓雾,可见的又薄了些,布谷鸟展翅飞上了云霄,见到了最纯粹的霞光,以及云雾之上的圣洁,然最美的风景也抵不过肚子饿了,不得不放低了姿态,俯探人间,飞过了一座座棚屋,最终落在了一处早市边上的树上。

这是一条十来米宽的青石板路,一头直通城门口,另一头往南去,连接长辛店,从南方水运来京的货物,在通州上岸,大多沿此入城,因这条路来往货旅繁多,每日城门未开之时,许多人再此等候,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早市,卖早点的小店,卖蔬菜家禽的小贩,算命的先生,挑着担子的卖货郎等等,好不热闹。

突然,远处的雾气一阵搅动,原是一列车队正在快速驶来,未见其人,但闻其声,一声粗壮的嘶吼与挥舞鞭子声齐出,从薄雾中迸出,吓得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靠边站,喧闹的叫卖声顿时止住。

“都TM睁着点眼儿,碰到了哪儿,爷可不惯着!”

不消一会儿,一列几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刹时从雾中突现,领头的车把式,是个魁梧的汉子,脸上有一条斜拉的狰狞伤疤,手执一条鞭子,看起来甚是吓人。

几十米长的车队,风风火火往城门口赶去,车轮行驶在青石板上的轨辙里,发出巨大的“嘎吱”声,没来由的让人感到心里不适,但也没人敢拂车把式的虎须,只得朝着车队离去的背景,暗自啐上一口唾沫。

待车队离去,早市又恢复了生机,叫卖声此起彼伏,布谷鸟这才扑扑翅膀,又悄无声息的落到了护城河边一棵低矮的柳树上,却是探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树下看。

与此同时,柳树的下方,雾气弥漫里隐约有一道清瘦的身影,乃是一位年轻人,正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一切,怔怔不敢置信,心里千万句国粹呼啸而过。

这位年轻人,一言不语,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头,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灰色的休闲裤,以及一双人字拖,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却是与周围人的穿着迥然不同。

街上来往人群众多,无论是长袍马褂,长衫又或者西装革履,都不免对这一身别样行头的年轻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不过如今这个世道不太平,也没那个嘴欠的上来问东问西的。

在离的最近的一个馄饨摊上,食客频频头来异样的目光,几桌人中起了一阵小声嘀咕:

“你们可知,那位是个什么情况?”

“面生的紧,不过这俊后生,瞧着面净,不像是逃难的。”

“就那一身行头,赎老夫眼拙,倒是没见过,却也知道,不是便宜货,约莫是洋人那里来的。”

“怕不是城里哪位人家留洋回来的公子?”

“应该不是,老夫倒是见过不少留洋回来的,西装圆礼小皮鞋,短发眼镜加腿瘸,和这位的行头丝毫不搭嘎。”

“腿瘸?尽说瞎白话。”

“哼哼~”这位长袍马褂老者小觑一声,随后嘬了一口混沌汤,杵了杵手里的拐杖,慢悠悠道:“诸位,老夫手里的这玩意,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叫拐杖,在洋人哪儿叫手杖,那些留洋回来的,甭管腿好不好,多大年纪,这玩意得先杵上,岂不是都腿瘸了?”

“哈哈哈~”

这么一说,大伙就都明白了。

长袍马褂老者揶揄了一阵后,瞥了一眼还在柳树下站着的年轻人,摸了摸嘴角,晃荡着长辫子,杵着拐杖往城里走去,留下的人口中的话题又不禁回到那个年轻人身上,猜什么的都有,但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口中年轻人来自21世纪的新中国。

这名怔怔不敢置信的年轻人名叫何琪,毕业后顺利进了某著名大厂,成了一名标准的社畜程序猿,因连续多日加班赶项目,忽感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没了意识,倒在了工位上,不省人事。

待何琪睁开眼后,便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时间不敢置信,许久之后,才被一阵烧心的饥饿感拖拽回了现实,俗话说的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只有先填饱肚子,才能为以后作打算,然待何琪浑身上下一阵摸索后,只有口袋里的几枚钢镚。

虽然何琪还未正式接触这个时代,但从街上来往人群的服饰,口中所言乃是一口的京片子,心里约莫有了推测,新老交替,中西同舟,中华历史上,除了那个时代,还能是哪个时代呢?

看着手中的仅剩几枚钢镚,何琪一阵无可奈何,终是忍痛扔进了河里,拿着后朝的钱来付前朝的账,何琪十分确信,自己是要被请喝茶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食不果腹于饱餐之人而言,大抵是不明白的,说不得还会来上一句不受嗟来之食之类的话,可若是把他们关进黑屋子,饿上几天,定是苦着喊着要吃饭。

何琪实在是饿的难受,也顾不得什么了,决定靠着厚脸皮,碰碰运气,万一遇到个好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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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时代: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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