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脱身
你知道恐惧的尽头是什么吗?是愤怒。
杨如果颤抖着摘了一把喜羊羊塞进兜里,然后猛地回身一把脱下背包,恨恨的甩在地上,冲着黑暗大吼:“你大爷!出来!有本事练练!”
四周仍然是沉重黑暗和死寂,然后,脚下传出一声“哔哔”。
他迟疑的解开背包,看到一个物件在一闪一闪,猛然想起车钥匙在接近车子100米范围内,会发出信号连接的声音。他虚弱的骂了一句:就你爱瞎逼逼!迅速取出钥匙,启动了人车联系功能,头盔的风挡上立即显示出一个圆形范围,车的亮点和他之间只有几百米,杨如果背上包,一步步试探着走下去。
随着距离缩短,车子的坐标点也越来越大,当他走到车前的时候,看到一棵歪歪扭扭的桃树,树根上压着块大石头——车呢?杨如果向四周望去,全都是墓碑,哪有车?
他拍了拍头盔,心想系统坏了?
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打量了几圈,猛然发现,刚在杂乱无序的墓碑,此刻已经全都朝向自己,老桃树变成了整个墓园的圆心。
杨如果安慰自己可能是刚才太慌了,也许原来就是这样的。可是心里越来越慌,他重新按了几遍按钥匙的人车联系键,可每次都显示车就在眼前。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这到底怎么回事,杨如果蹲下身,打开头盔,摘下手套抓了把雪洗往脸上搓,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忽然间,觉得脸上不对劲——怎么一点都不冷。他看了看手里的雪,雪在他手心里一点点融化,发黑,变成了一把纸灰。
杨如果一怔,忽然明白了。
他慢慢从衣袖上撕下一枚尼龙贴。犹豫了一下,猛地单膝跪倒,大喝一声,退!把尼龙贴拍向雪地,上面写这两个黑色的字:破幻。
地面歘然一震,八道红色的细线,从字里飞出,刹那间划破了黑暗,之后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射向杨如果——是一道淡紫色的车灯。
老桃树不见了,那个位置稳稳地立着一辆布满管子的电车。车灯正笔直地照着杨如果。
杨如果笑了。
站起来跨到车上系好头盔,右手扶把,左手指向深邃的苍穹,大喝一声:“什么叫时来运转,什么叫牛逼闪闪!”话音未落,就觉得地面轰隆一震,传来一阵沉闷刺耳的石头摩擦声音,好像谁在推动一块巨大的磨盘。
他慢慢朝周围望去,只见一排排的墓碑正在旋转,越转越快,转眼变成一道道转动的石墙阵——“石来运转”杨如果呆呆的骂了一句:乌鸦嘴。
再去翻身上的装备,只有两个喜羊羊和两个尼龙贴了,杨如果暗骂丁九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节省也不是这么省的吧。
他抓起两个喜羊羊甩向石阵,立刻半空中炸开了两团红色和蓝色的浓烟,烟消云散后,一切都运转如常。
轰鸣声越来越大,远处的几排石碑已经渐渐升起,旋即所有的石碑都开始向上浮起,渐渐合拢,碎石、尘土和枯枝败叶席卷其中,轰鸣着形成一个粗糙巨大的转筒,这是要脱水甩干吗?
这时,腰间一麻,手机开始倒计时了,杨如果暗叫声:完!在太虚天不能久待,甩干后估计就要打粉了。
杨如果焦躁的驱动车子在越缩越小的空地上不断转着圈,试图找到一个缺口,一旦靠近就会有大量的碎石打在头盔面罩上,试了几次,面罩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
杨如果残存的理智否定了硬闯的念头,
没练过胸口碎大石还是别试了。
石壁离杨如果已经只有四五米了,他不时地需要低头躲避飞来的石块,车身被一些碎石不断打出火星,突然砰地一声左臂上一圈气囊爆开了,一块碗大的石头打中了左臂。
突然他看见左臂上还有一张透明的贴纸,写着:四海。
可能因为这道贴纸是透明的,刚才紧张没看到,这是一道水遁符。
可刘五八告诉过杨如果,使用后会引来大水,冲击一个方向。杨如果心念一动:水土相克。
“死马当活马医吧!”他看了一眼泥石混杂飞溅的筒壁。
混沌的狂风中几片枯树叶啪的贴在面罩上,眼前的景物顿时模糊,杨如果抹掉叶子,来不及多想,伸手随即就把贴纸贴在了车头灯上。
顿时一个巨大的图案投影到高大的筒壁上,他一拧车把,原地甩了一个圈,把贴纸投射到筒壁周身,喝一声:涌!
飞旋的泥石筒壁顿时化为透明的水柱,拔地而起,迅速膨胀,紧接着砰的炸裂,形成四面洪流倾泻而下,杨如果按下自动平衡,瞬间加速,借着巨浪的推动,瞬间冲了出去!
松林就在不远处,激流冲到林子前就消散了,杨如果慌不择路的擦到了几棵树,仗着平衡系统冲出了松林。
眼看大门越来越近,忽然看到一道红白相间的拦车杆,来不及减速了,杨如果一低头一闭眼,撞了过去。
丁九丝毫没有停留,他朝杨如果挥挥手,示意跟上,就呼地窜了出去。
回到归鸟驿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杨如果浑身泥污,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丁九递给他一杯温水,杨如果没接,丁九在他对面坐下,缓缓的说:“做我们这行挺刺激的,所以人员流动比较大。想要活着,只凭勇力远远不够;今天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恐惧,这是件好事,因为恐惧可以使你保持敬畏。”
“没错,对你狠是因为你是杨大有的儿子,但不是因为私怨。有些事情,总有一天你会了解,记住,你要发现的不仅是事实,还有真相。”
疲惫让杨如果冷静了下来,他把辫子解开,垂下头,头发像墩布一样散下来。
他承认自己今天忘记打开平衡这件事,差点送了自己和伍二零的命。
杨如果问:“那些白眼珠子是什么人?”
“不接受因果的人,潜龙门。”丁九倒了杯茶,继续说:
“世界最大的公平,就是复杂。复杂到没人可以预测未来;所以每个人才有可能选择和创造自己的未来,咸鱼才能翻身。而有些人拒绝因果,他们为了逃脱生死因果,就随意制定他人的未来,决定他人生死,使自己不必承担结果。这些人的执念永远是输赢,而不是兴替荣枯的天道,”丁九叹了口气说:“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
“可他们为什么阻拦我?
“很简单,你取到的是信息,会带来他们一直拒绝的果。”
“什么果?”
“灰飞烟灭。”
“可他们不是已经躺进坟墓了么?”
“死亡并不是尽头,你看到他们的执念。”
杨如果忽然感到身体一热,紧接着变得非常的沉重,肉体都像蜡烛一样,在缓缓融化坍塌,整个人似乎被抽去了筋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滑。
他碰倒了纸杯,烟盒从兜里掉在地上,杨如果想抬手却动弹不得。他有些惊恐的看向丁九,他走过,捡起杯子,帮杨如果轻轻躺平,找了条毯子盖上。说:“很累吧,从八步降到三步,你的身体竟然也承受下来,可以。”
意识还算清醒,杨如果用尽力气问:“你和我爸是不是有私怨。”
“你听说什么了吧。”丁九苦笑了一下,把烟盒拾起放到杨如果胸口,熟练的掏出一支烟点上,徐徐吐出,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袅袅升起的烟气,良久,自语道:“很久没抽了。”
杨如果静静看着他。半支烟后,他才又低声道:“我和杨大有,不是两个孤岛。我们是两座高出水面的山峰。”
烟雾散去,杨如果看见了他的眼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