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何超在游击队被袭击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想留下来。wWw.一切都是因为斯沃特，为了能和他并肩作战，而不是在哪一天的报纸上看到他横尸街头的消息。
就像他所说，自己找到了心理上的支点。
虽然游击队被打个措手不及，但是这一支久经战事的队伍也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在几名火力手的掩护下迅速的撤退了。
何超和斯沃特在端掉了几个火力点后就紧跟着队伍向丛林深处撤退，一天一夜的急行军把追来的自卫军甩掉了。
原来七十多人的队伍，经过敌袭后只剩下二十多人，这是哥武游击队在以往和政府军与自卫军的交战中是从来没有过的损失。
听斯沃特说，哥武老大为这次的事件很恼火，图尔特会亲自带队来接应，顺便对自卫军来一次疯狂的报复。
经过两天的大逃亡，游击队在一片淡水湖旁休整。
何超现在坐在一处草丛堆里负责警戒，队伍就在北面50米外的位置休息。何超的身体四周都是歪倒的树枝，这将他的身影隐藏的严严实实。何超借着一抹夕阳看了看几十米外休整的游击队，然后继续执行自己的警戒任务。
刚才吃了阿尔莱斯送来的口粮，那个小伙子还为前天的事耿耿于怀，根本就不好意思与何超交谈。
何超为了不让他更窘迫也没主动搭茬，只是在他走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谁知道阿尔莱斯却浑身一僵，啰里啰唆地说了一大通胡话，气的何超将手一摆让他回去休息。
天逐渐的黑了下去，四周除了虫类的叫声就剩下一点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何超！开膛手！”
正在何超不小心打个盹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何超浑身一激灵，连忙睁开眼盯着走到旁边的一个身影，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手枪。对方能不声不响的摸到自己身边，这太不可思议了。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格瑞丝伸开双手示意没有武器，然后走过来坐在何超的身边。
看到是格瑞丝，何超心里猛的一颤，她怎么会来这里？何超心里正满腹狐疑的时候，就见对方已经大大咧咧的坐了过来。
何超从斯沃特那里知道，琳达和埃尔格是幽灵佣兵团的成员，他们受自卫军的雇佣为对方训练一批特殊战斗人员。按常规逻辑来算，琳达和自己算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怎么她会这么安然的走到自己面前？
何超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蹦出胸腔了。
敌人就在面前，开枪还是不开枪？
何超决定赌一把，小心翼翼的把手枪的保险打开，然后准备在对方翻脸的时候拼死一搏。但是他随即又想到对方上一次留了自己一命？这里面又有什么目的？
“你来干什么？不怕我大喊大叫把游击队引来吗？顺便说一句，我不喜欢那个绰号！”
何超不耐烦的看着正梳理头发格瑞丝，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
“我赌你不会这样做。开膛手！”
“好吧！好吧！快说你的意图！”
何超气急的催促道。开膛手就开膛手吧，反正除了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外，没人知道自己这个不光彩的绰号。
他可不敢这样和格瑞丝呆在一起，要是被人看到，‘叛徒’这个不光彩的名字就要坐实了。
“我来是想让你帮我们杀一个人。”
何超迎着格瑞丝热切的目光，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口中立即蹦出来一个名字。
“图尔特？”
“聪明！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何超心里一乐，也没多想对方暧昧的口气就催促道：“我还以为你格瑞丝是一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原来是个大白痴。趁现在我还没有反悔，你快点走吧。还有，这次算是我报了你的不杀之恩。GO！GO！GO！”
何超用右手握了一个手枪的姿势，然后对着格瑞丝的脑袋比了比。
“你听我说。”
格瑞丝坐在那里依然没有动。
“哥伦比亚是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产国，其可卡因的年产量达580吨，占世界总产量的90%。你知道，这些都是来自哥武控制的种植古柯叶的土地——”
“我知道这些，我也不关心这些。”
何超翻个白眼说道。
格瑞丝这个女人用这个拿着废报纸去厕所都有可能看到的消息来挑起自己的好奇心，这个手段确实有点低级。
何超身在哥伦比亚，当然知道种植古柯叶的土地比种粮食的土地还多。也清楚武装冲突和暴力活动每年造成的物质损失高达数百亿美元。
哥伦比亚每年有2万多人死于枪炮之下，70多万人为躲避战火而流离失所。在这个有4000万人口的国家中，67%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但是这些又关自己什么事？
何超没有把自己了解的更为详细的资料告诉格瑞丝，讽刺一下卖弄自己浅薄知识的人虽然有趣，但是何超现在没这个心情，他借着月光已经看到有放哨的士兵向这里张望了。
“但是USA这个毒品最大的消费国已经把禁毒做到最彻底了，你来想一想那580吨的可卡因会流向哪里？欧洲？不不不！欧洲有自己的毒品生产供应线。非洲？如果你有脑子的话也会否定这个可能，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难民还会有钱享受这些奢侈品？游击队的武器比以往更先进了，这说明他们又打开了一条更为康庄的大道。猜猜看！会是哪里？”
格瑞丝说这话的时候还顺便指了指何超怀里的XM109，接着露出一副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何超心里一惊，他已经想到会是哪里了。格瑞丝的话像一颗炮弹在他脑中炸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将是多么恐怖的数据，580吨的可卡因会让多少人堕落糜烂？
“听说中国现在正大力建设戒毒院，作为中国人你应该做点什么——”
何超正失神的时候，耳朵里又传来了格瑞丝的话音。他连忙挥手阻止对方继续下去，但是格瑞丝不给他平复情绪的机会。
“我是说，如果图尔特死了，如果哥武被歼灭了，那这些毒品就失去了生产者。没有人愿意接受那些东西的毒害，为了你远方的同胞想想吧！”
格瑞丝说完就钻进旁边的丛林里消失了，但是何超的情绪不会随着对方的离去而平静。
“为自己的同胞想想！”
何超重复了一句，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格瑞丝可真会往自己头上扣高帽子！
中国的主流人群现在正处于第三代和第四代的过渡期，老一辈勤劳朴素的精神已经随着二世祖日渐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消失殆尽。
何超不否认自己有愤青情节，但是他的愤懑已经没了。在一个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同伴们，当他们以扎针为炫耀的资本的时候何超的愤懑就没了。
他有时候会想，那些靠改革开放发家的富人们，他们的精神境界为什么不和他们拥有的财富成正比？
正是他们的纵容和溺爱让自己的子孙成了不折不扣的瘾君子，成了一群一见针头就兴奋的浑身颤抖的废物。
“让他们去吸吧！把那些废物全吸死了也不用浪费粮食了！”
何超诅咒一句就抱着自己的XM109眯上了眼睛。在他看来那些平常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开着自己父母的跑车到处惹事生非的二世祖是一群浪费粮食的垃圾。
从那天晚上后，格瑞丝就没再来过。
何超现在想想就恨格瑞丝恨地牙根发痒，如果对方不告诉自己这些，自己就会一直沉浸在这样的生活里。不再憧憬未来，不再奢望安宁，也不用在内心里为自己的何去何从苦苦挣扎了。
何超知道，如果自己朝图尔特开上一枪，那自己就会被永远钉在硝烟弥漫的战地。
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开枪后，斯沃特会站在谁的身边？是自己？还是哥武游击队？即便是心中有了答案，何超也不愿看到斯沃特痛苦的表情。
一群哥武士兵在斯沃特的带领下不断向西北方向行进，途中遭遇了大大小小的战斗。每一次成功突围后何超都会抱着自己的狙击炮，然后用干净的棉布擦拭枪身枪管。
看着抱在怀里的巴雷特XM109，何超心里很满足。它一米多长的身躯看上去是那么的优美，二十公斤的重量虽然不被别人接受，但是何超抱着它却很安心，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二十多人的队伍经过几次突围又减员一半，巴洛克少将自然相安无事，不过他的卫队已经全部阵亡了。
剩下的十几名游击队员无人无伤，斯沃特的左大腿外部上次中了一枪，现在还没好利落，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阿尔莱斯的右臂被子弹撞在肘关节上方，现在还不能用右手开枪。
何超揉揉一片酸麻的左肋部，直到昨天才把上次飞进体内的迫击炮弹片取出来。琳达军医倒是想给他打局麻药，问题是这次麻药真的没了。
饥饿、疲劳、伤病和恐惧像乌云笼罩在何超等游击队员的头顶，无论是谁都不知道在这望不到边的丛林里还能活多久？是不是下一秒会出现偷袭的自卫军？会不会永远躺在这片原始森林里。
持续的饥饿再加上疲劳，长时间不休息的行军让游击队的个别士兵出现了脑机能障碍，他们误把碎石头当成裸露地表的地雷，把被风吹动的树枝误当成敌人的枪管。
何超亲眼看到有一个游击队员站在一片碎石滩上露出绝望的表情，然后举枪自杀了。
听琳达军医说，那名士兵是以为自己站在雷区里出不来了才会那样。何超心下一凛，自己陷入这战火纷飞的环境，还能不能出来？
已经连续70个小时没睡觉的何超，感觉自己像是在云中漫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跤从天上掉下来摔死。
这天中午斯沃特打了一只野兔子，十几个人就蹲在火架旁闻着香味流口水。哄抢在一个想伸手拧兔子腿的士兵开始，一群饿到极点的士兵抡起拳头干了起来。
当一名想举枪的士兵被何超端着AK47打成筛子的时候，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掏武器。这就对了，抢归抢，但是绝不能掏枪。
“给我那只兔子！我命令你们，快点！”
巴洛克的体力明显不如这群士兵，抢来抢了就被挤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只有徒劳的在那喊着。
没想到这句话还真有用，十几个士兵一怔兔子就被斯沃特抢走了。
“斯沃特中校！我以少将的身份命令你！快把兔子给我！”
巴洛克颤颤微微的站起来，用手指着斯沃特的鼻子低吼道。他的眼中充满渴望，眼睛通红面容扭曲。
斯沃特呆了，其他的士兵也呆了。
遵守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无论在任何时候军人都应该严格的执行上级的命令。现在一群饿到极点的士兵，面对一个看似荒诞无稽，却在这个时候能要命的命令都呆了。
斯沃特咬紧嘴唇，迫不得已将手里的半熟的烤野兔递了过去。
“去你妈的少将！”
何超飞起一脚将巴洛克踢个跟头，顺手又将野兔从斯沃特手里夺过来。
“反了！反了！我要毙了你！”
巴洛克摔了个狗吃屎，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顺手就掏皮袋里的手枪。
何超一步抢上去又把他踢翻在地，然后用手攥紧巴洛克握枪的右手，再看着对方憋的通红的脸色和听他嘎吱嘎吱作响的掌骨。
“我告诉你巴洛克！在这里没有少将！没有中校！没有任何军衔和上级！”
“这里只有一群饿红眼的狼！”
何超吼叫着看着对方露出惊慌的表情，然后一脚踏在对方的胸口上，将巴洛克的手枪卸下来插进他的嘴里吼道。
何超不知道自己的脾气怎么会越来越坏，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特别是拔枪在手的时候，一股暴虐的情绪就占据了他的大脑。
何超本来想一枪毙了巴洛克，但是斯沃特阻止了。理由是大家弹尽粮绝的逃难了半个月，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不能内讧。
看着巴洛克，何超不知道这个一遭遇敌人就吓地落荒而逃的废物能有什么作用。
何超接下来把抢来的野兔递给已经饿的明显浮肿的琳达军医。
琳达女军医并没有为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脑袋，她先是狠狠的咬了一口半生不熟的野兔，接下来就把食物重新递给斯沃特。
斯沃特没有接，他摇摇头走向一边。何超看着斯沃特向自己走来，苦笑一下拍拍他的肩膀两个人并排坐下休息。
两个人将已经枯萎的杂草从地上拽出来一把，然后放进嘴里来回的咀嚼，等把坚涩的草叶嚼成浆糊状再一扬脖子咽下去。这几天何超与斯沃特就是怎么维持生命的，但是能吞下这些干草的士兵没几个。
何超指着围着琳达军医的一群士兵道：“我还以为他们会一拥而上。”
那十几名士兵相互转着那只烤兔，当它到每一个士兵手里的时候对方只是轻轻的咬下一小块肉丝。
“我还以为我会把他们杀光，然后独吞那只兔子。”
何超听斯沃特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瞧见不远处的哥武士兵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这里，何超知道自己还有那最后一丝的伪善没有丢掉。
实在走不动了，队伍就临时休息了一下午。据斯沃特说再向北走100公里趟过布卡拉曼河就进入了哥武的绝对控制区域，到了那里就等于进入了天堂。
其他的士兵都是为了那一点信念支撑着精神，何超觉得他们快要崩溃了，就连琳达军医也悄悄的往嘴里塞抗焦虑的药物。
这天下午，一行人又跌跌撞撞的跑了30公里。现在是丛林的边缘，一些小镇子也散落在视线能及的地方。
望着离丛林不远的镇子，何超道：“今天晚上我必须潜进镇子里搞到点食物，他们快支撑不住了。”
何超因为不断的吃下干草，精神和体力还能维持在一个病态的平衡中，只是那些哥武士兵们都开始摇摇晃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