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神的假想国
今日的月色,比往常的苍白闪耀里,多了一丝嫣红。米亚王国里的人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依旧忙忙碌碌的在街上走,也只有加缪的瘟疫噩梦岛上日夜歌颂仰望月亮的信徒,才能察觉一丝差别。
益在月神的神坛下,仰望着那一弯新月,品味着那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她常常责怨月神蒂尼斯的不公,给了她如此傲人的降生,却始终让她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甚至愧于她那神秘的身世。蒂尼斯为何,要将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降临这世间,降临这信徒繁多的加缪瘟疫噩梦岛。她既无法像老祭司一样,关怀信众,沟通神灵,也与常人一般无二,并没有什么神赐的天赋。她怨恨月神,她质疑蒂尼斯的存在,“或许,月神蒂尼斯也只不过是一个骗子,千百年来骗着加缪的瘟疫噩梦岛上质朴的人们……”。月神蒂尼斯除了在遥远的传说中,驱散了海岛周围的瘟疫和噩梦,再无什么超现实伟力降临于世,当然,还有那些祭典的胡言乱语,幼稚而可笑。
神坛上,在此时诡异的月光照耀下,隐隐约约显现出一道门户,雾气构成的一般,忽隐忽现,给人以极端脆弱的感觉,似乎随时要破散开来。像是故意回应着益的质疑一样,偏偏此时此刻,于此又有神迹降临。
益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到眼前那个仿佛像是报复性一般降下的神迹。几个街区外的他人书店,男子微微叹气,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月神的假想国,要降临到这世界上了吗……也不知道,是人的假想成了国度,还是月神的神国,需要生灵的温度……”
转过街角,破败的教堂之后,有一片小墓园,墓园门口的水井里,倒映着月亮的光亮。奇怪的是,天上的月亮是一轮新月,细细的,撒着光辉,而水里倒映着的却是一轮满月。夜色里的墓园,寂静且阴森,埋伏着恐惧之兽的身躯,静静的一动不动,准备伏击下一个来临的人。
“被月神选中的人啊,沐浴吧,虔诚的准备迎接蒂尼斯的国度吧,迎接人间的极乐之土”
加缪的瘟疫噩梦岛上,月神的信众,不约而同的,念着诡异的祈祷词。教堂里,诵经的主教多洛门,听到街道里这整齐的祈祷,停下了手中的事,侧耳倾听着。
“月神即是月,亦不是月。残月不曾残,假想终降临……”
熟***太阳神圣教义的多洛门,时常也会感叹,太阳神从不在这世间降下神迹,也少有神谕,在这荒僻的海岛上,没有多少信徒的月神,却不时光顾人间,甚至有真实的姓名。月神,真的是神吗?又或者,太阳神,真的是神吗?
太阳历,既是历法,也是教化人间的圣典。太阳神教众人向善,向美,信奉道德,遵循律法,他是不屑于降下那些琐碎之事的神谕吗?又或者,太阳神,距离这里有不可突破的界限,无法降下神迹?
一部分月神的信徒,像中邪了一样,迈着统一的步伐,从屋子里走出来。沐浴在月光下,不约而同的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向神坛所在走去。或许是益对月神的信仰并不坚固,或许是她受到额外恩赐,在那信众喃喃且突兀的祈祷声响起时,方才从思绪中惊醒,呆呆的看着神坛上的神迹,此刻竟像是最虔诚的信徒,景仰着神的光辉。
一列列鬼迷心窍一样的信徒,迈着步伐,走上神坛,走进那似虚似幻的门户,身影消失不见。在神坛下站立着的月神大祭司,益,有些像是这神国的看门人一般,
静默里,执行着最要紧的任务。
掉落在安平街上的玫瑰种子,令人惊异的,此刻也开始抽枝发芽。从石缝里的零星垢土里,舒展出来第一片小小的叶片。也算是“沾染污秽的玫瑰”,只是有待绽放。
月神蒂尼斯的假想国,此刻在加缪的瘟疫噩梦岛上,招录着它的第一批子民,去开拓神国的极乐之地:而此时,遥远在小雅城的一间简陋的旅店里,英俊的金发青年,在忙碌着用古老的语言写着今日拜访教育官恩诺的感言,记录着这忙碌一天的思考。寓言似的,诗一般的文字,在他笔下,舒展,延伸,蔓延…
“太阳神的光辉,是梦与幻的现实,它教化着人们,用那造型的艺术,去对抗生命的苦难:而酒神的醉,在人间,纵情,纵欲,以极其浮夸的方式,音乐的律动,安抚着动荡的灵魂……”字里行间,仿佛认定了生命的痛苦,而又试图,在笔下找到解决痛苦的方式,大胆而张狂的用着神祇的名号,写着他的思想。不知是癫狂,又或是浪漫……
世界,在这青年的眼里,本质是痛苦的,是无意义的;而他自己,却始终在抗争,从痛苦和无意义里,找寻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他人看着他的挣扎,似乎是闹剧,似乎是另一种的怪诞,世间此时,无人能理解。
多年后,有人捧起了青年的著作,也读起了历史,会再写那月神的假想国:“月神蒂尼斯和她的神国,诞生于民众强烈的假想,是超现实的、不合实际的,是纯粹的假想国,也是纯粹的理想国。消失在神国入口的人,为千年假想献身,渴望着理想中的国度,降临到现实。月神的假想国,位于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夹缝中,最终落入虚无的深处。每当再有世人有强烈的假想,便是这假想国与现实靠的极近的时刻……”
千年之后,亦有人以月神蒂尼斯的假想国为模板,在人间,妄想建立现实的理想城邦,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叫做“乌托邦”。空想着,社会平等,生产力和生产工具得以合理分配;假想着,建一片安静的圣土,牺牲小我,成就大的平稳社会形态。只不过,都是虚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