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虫儿飞
是否有一只虫儿,在你记忆中轻轻振翅,闪现童年时光的美好刹那?
在那依山傍水、炊烟袅袅、生机勃勃的山村里,在村外那无边的丘陵、青翠的果园、连绵的青纱帐里,或檐下或草丛,或浅洞或缝隙,或水下或地底,无数的虫儿都在蠕动、爬行、飞舞或吟唱,陪伴着小伙伴们度过童年快乐无忧的乡村岁月。
夏天虫儿特别多,果园里飞舞的蜜蜂、蝴蝶,草丛里弹唱的金钟儿、纺织娘,树上觅食的金龟子、大刀螂,田地上爬过的翅锹甲、象鼻虫,菜叶下休憩的瓢虫、毛虫,腐草堆里拱动的夹板虫、蚰蜒,石板下藏着的地鳖、蜈蚣,泥土里穿梭蚯蚓、蚂蚁,水里蠕动的鲎虫、蚂蟥……只要细心观察,处处都有虫儿!
更别说,黑壳白点的星天牛力大无穷,伸手掕起它的两只长长触角,就会发出类似磨牙般的“嘎吱嘎吱”的声响,无助挥舞的六只爪子就像起重机的吊钩,能够抓起比它身体重数十倍的物体。
铜钳螂(榆紫叶甲虫)穿着绿莹莹的铠甲,趴在榆树干上吸吮汁液,捋榆钱的时候,总会在爬树的途中遇到,捉上几个,用高粱杆儿上劈出的细篾,插在它的脖颈处的盔甲缝隙里,挑起来一晃动,就会振翅“嗡嗡”飞,绿甲下的翅膀就像天然的小风扇,在脸上扇出降暑的凉风。
雨后的泥地里,一线蜿蜒隆起的痕迹尽头,手指一扣,就爬出一只打洞的蝼蛄,俗名耕狗,善于在松软的泥土里穿行。蝼蛄还是一味中药,抓多了可以卖给村里的卫生室,五个一分钱,能够治疗水肿病。
鸡婆虫—金龟子的幼虫,最引人记恨,要是看见菜地里辣椒、茄子、豆角的植株枯黄而死时,扒一扒根部的泥土,菜根已经被整个咬断,一个呈C型的白白胖胖的幼虫就显露出来,体壁柔软多皱,两瓣大牙占据了整个头部。
心头涌起对它毁坏蔬菜的愤恨,捡起土块拍在鸡婆虫上,黑白相间的体液就会从尾部溅射出来,在裤腿上留下灰黑色的痕迹,洗都洗不掉……
农村的孩子都是各种虫儿陪伴着长大的,捉虫、养虫、逗虫是我们的娱乐生活。每家的男孩子都会养一只蝈蝈,高粱秸编织的蝈蝈笼子,挂在屋檐下窗棂上,正午炙热的阳光下,发出“括括,括括——”的叫声,清脆悦耳。
我的两只蝈蝈笼子就挂在草屋外的葡萄架下,一只高粱秸篾笼子一只蝈蝈,两只不能放在一起,放在一起就会掐死架。
蝈蝈是直翅目螽斯科的无脊椎昆虫,有螽斯儿、叫哥哥、土狗子、聒聒等别名,与蝉和蟋蟀并称中国三大鸣虫。
身体呈圆柱形草绿色,老年棕褐色,触角细长,翅膀退化收缩到背上,不能飞行,两只强壮有力的后足布满锯齿形的尖刺,善于弹跳。
头部的两颗大板牙,善于咬合,抓捕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手指就会被咬得鲜血长流。蝈蝈是没有声囊的,雄性蝈蝈通过摩擦左右两翅发出声音,声音越响亮越容易吸引异性。
雌性蝈蝈体大而肥,行动迟缓,俗称“母蝈油”,村里人有时私下里形容邻里女性,像个“母蝈油”,是说她又臃肿又懒惰。
蝈蝈是很难抓的,小伙伴中,我是最会捉蝈蝈的一个。夏季正午的阳光下,家畜躲在荫凉下吐着舌头,野外飞禽走兽藏在窝里休憩,地里的庄稼打着焉,只有知了和蝈蝈一个赛一个,斗志昂扬、此起彼伏地和唱。
蝈蝈的视觉和听觉都很敏锐,
稍一靠近,就会停止鸣唱,有稍微大点的动静,就会从枝头跳下去藏匿,要想抓一只蝈蝈很不容易。
篱笆墙、荆棘坡、酸枣丛上的蝈蝈是很难抓的,小伙伴无法靠到近前;庄稼上的蝈蝈是最好抓的,但也要讲究技巧,蝈蝈喜欢藏身低矮茂密的庄稼地,豆地、芝麻地甚至地瓜地,喜欢站在一片庄稼的至高点上鸣唱。
我站在远处就能辨别蝈蝈的大体位置,然后慢慢靠近,拨开前面的庄稼,慢抬腿轻放脚,避免弄出大的响声。如果蝈蝈听见声音停止了弹唱,这时就要站住不动,避免弄出任何声音,一直到它再次起唱,才能再次缓慢靠近。
太阳在头顶上炙烤,晒得头皮滋滋冒油,全身汗流浃背,难受也要忍住,捉蝈蝈得关键就是不能急躁。慢慢靠到近前,看清楚蝈蝈四周有没有一片庄稼叶或者一根藤蔓,正好能够挡住蝈蝈的视线,然后原路慢慢退回,从有遮挡物的方向再次慢慢靠近,直到走到能够伸手抓到的位置。
这时,考验人胆量的时刻到了,猛然出手!连带藤叶和蝈蝈一把抓在手里,手指立刻感到钻心的疼痛,迅速微张手指,用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蝈蝈的脖颈,从蝈蝈对牙下抽出手指,已经被咬出了两道深深的伤口,流出鲜血了。
蝈蝈被捏在手上张牙舞爪,要注意它的两条后腿,上面布满长短不一的尖刺,不小心被蹬到手指上,也能造成流血的伤口。
蝈蝈是杂食性的昆虫,在野外善于捕食毛虫、蚂蚱等昆虫,饥饿时也会自相残杀,各种庄稼茎叶、灌木嫩芽也都是他的食物。
养在笼子里的蝈蝈很容易饲养,从不挑食,窝头、米饭、煎饼都来者不拒,有时一段葱头就能吃上几天。
气温骤降的时候,要把蝈蝈挪到屋里,避免被寒潮冻伤,有的蝈蝈能够活到深冬,全身变成灰褐色,双翅磨响时音域变得低沉沙哑,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夏末初秋,夜幕降临,园外溪涧边的青石上,聚集了聊天的大人、孩子,脱光衣服下到溪潭里,清凉的溪水沁人心脾,洗去一天的汗渍、油腻,洗去一天的劳累,侃侃时代、聊聊见闻、畅想收成,乡村生活和谐而自然。
点点萤火在山坡各处闪动,引得小伙伴争相抓捕,追上飞到小路边的萤火虫,举手轻轻地拍到地上,捏起来放到葱叶里,聚集多了就成了葱叶灯笼。
萤火虫的荧光穿透葱叶,照在小伙伴的脸上,绿莹莹的,像传说中的幽冥鬼脸,伴随着“哇~~”的一声,从背后猛然吓其他小伙伴一大跳。
蛐蛐是蟋蟀的别称,也是小时候当做玩伴的虫儿,据专家研究,蛐蛐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1.4亿年,堪称昆虫界的活化石。
斗蛐蛐是我们最爱玩的游戏,小伙伴双方寻来的健壮雄蛐蛐,放到同一个陶罐里,用一根狗尾巴草在罐子里搅和几下,两只蛐蛐就各自感受到了对方的挑衅,一场激战就开始了。
双方选手首先猛烈振翅鸣叫,给自己打气鼓劲,浇灭对手的嚣张气焰,然后呲牙磨嘴的开始决斗,卷动着长长的触须,不停地在罐子底部旋转,寻找有利位置和时机,突然扑杀向对方,展翅翻斗,头顶,脚踢,牙咬,进退打滚。
几个回合之后,战败的一方受了伤或掉了腿,败下阵来,贴着罐底的边缘游走,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胜利的一方则仰头挺胸,趾高气昂,并且发出“郭郭郭”鸣叫,仿佛向主人邀功请赏。
每次斗蛐蛐,胜利的小伙伴总是洋洋自得,战败的一方只能垂头丧气,憋着气要在晚上再抓一只大蛐蛐。
每个小伙伴都想拥有一只最厉害的蛐蛐,就要下功夫寻找。夜晚蹲在草丛边,听哪只蛐蛐鸣唱的最响亮,然后打着手电光,拨开草丛寻觅,抓到手以后,养在自己的小罐子里。
蟋蟀的种类很多,我们当地的是大棺头蟋蟀,因整个头部形似棺材的前部而得名,是一种既能鸣又善斗的蟋蟀。通体黑褐色,头顶向前呈半圆形突出,头面扁平像一面镜子,向唇基部倾斜而下,一对复眼从下方两侧向外延伸,呈三角形突起。
捉到合适的蛐蛐以后,我们就要每天对它们进行训练,用狗尾巴草不断拨弄,使其在罐子里上蹿下跳,对着狗尾巴草猛烈扑咬,锻炼弹跳能力,激发它们的凶狠斗志。
有的蝈蝈虽然体型大、鸣叫响,可是却软绵绵地,面对挑衅的狗尾巴草,只会一味地逃避,缺乏战斗的潜质;只有那种体型壮硕,敢于凶猛反击的,才是我们心仪的蛐蛐。
记忆中那年,我捉了一只长胜将军,屡战屡胜,让皮猴、柱子都羡慕不已,开学以后舍不得扔,直到老死在罐子里。
相对于现代社会孩子的电动玩具,我们小伙伴们养“自然宠虫”要有趣得多,捕捉于野外自然,或鸣唱悦耳,或斗趣盎然,或珍稀难觅,或漂亮惊艳,每种虫儿都各有本领和特色。
在与木匠蜂战斗的同时,说实话,我一直想捕捉一只木匠蜂,放养罐子里,成为我的“宠物”,满足战胜、控制它们的愿望,可是一直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