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游戏童年
秋虫嗻嗻,草屋外油灯下,父亲正读着田大爷亲戚寄来的一封信,亲戚家今年打了多少收成、年初盖了新房、下了几头猪仔、进山打了什么猎物……,田大爷一家人坐在马扎上,安静的倾听着,这是个神圣而庄严的时刻。
村里很多人不识字,父亲经常帮助村里人读信。村里人对于在小学教书的父亲都很尊敬,就连坐在门口唠嗑的老年人,看见父亲走来了,都会站起来喊一声,“回来了,先生”。
没有手机、电视,也很少有课外书籍,田大爷亲戚的信我也听得乏味,乡村的游戏世界在外面。园外传来了皮猴的口哨声,那是小伙伴们集合游戏的号令。
我们小伙伴都练就了吹口哨绝技,远处一声嘹亮的口哨声传来,就知道是谁在召唤,有时候饭都没吃完,就急着向外跑。捉迷藏是乡村夜晚最迷人的游戏,大人小孩都喜欢参与,村里村外分成了几处游戏场,欢声笑语在夜空回荡。
捉迷藏的地点,春秋天在刚忙碌完的麦场,冬天在村庄,夏天是不能玩的,麦垛中、草堆里说不定就藏着一条土公蛇,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就要赶紧上县城医院打抗蛇毒血清,才能保住性命。
捉迷藏要划定游戏范围,东南西北各到哪街哪巷,跑出了范围就在本局游戏中被淘汰。游戏的终点是设置一个“家”,往往是一台石碾或是一座井台,游戏人员分成两方,一方“藏”,外出躲避,并想办法回“家”;另一方“捉”,负责守“家”,外出寻找、捕捉“藏”起来的小伙伴。
回“家”,就是伸手触摸到石碾或井台,在这之前没被守家的人员捉到,就算胜利。游戏想要过关,就需要躲藏的一方,胜利回“家”的人超过半数;反之,就算作失败。下一局由胜利的一方“捉”,失败的一方“藏”。
我和柱子被分到了“藏”的一方,我们立即四散外出躲藏,柴垛、猪圈、破院都是藏身的好地方。
我和柱子藏到了靠墙斜倚的一排玉米秸下,侧耳倾听,捉的人“扑通扑通”的脚步声在小巷里响起,由远及近;我们屏住呼吸,避免弄出任何动静,待到捉的人渐渐跑远,我和柱子才从玉米秸堆里钻出来,顺着墙根悄悄向“家”跑去。
潜伏到离“家”不远了,我俩像从黑影里同时跃起的兔子,向着“家”—石碾快速冲刺。
突然从墙角拐弯处的阴影了窜出一个人—团结哥,是他在看“家”!我俩立即分开跑,团结哥没法同时阻拦两个人,他向柱子冲去,双手抓到了柱子的上衣,柱子被捉住,本局失败;我则顺利到“家”,伸手摸到了石碾,在本局中胜出。
捉迷藏具有迷人的魅力,夜晚的街巷里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游戏双方每个人都穷尽所能,为自己一方的胜利贡献力量,双方展开了竞赛,比一比哪一方胜利的次数多。
捉迷藏的时候,容易发生各种小意外,比如有的人不小心把脚插进了猪粪里,一鞋一腿的臭气,赶紧跑回家去冲洗;有的人不小心在草垛里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父母找了一夜。有的人在“藏”的时候给大家开了个玩笑,被母亲叫回家睡觉了,捉的人找来找去没有踪影。
冬天是农闲时节,各种乡村的游戏更是花样繁多,打腊枚、打瓦片、打陀螺、滚铁圈、踢毽子等是男孩子的游戏,跳绳、跳房子、翻棉单、抓石子等是女孩子的游戏。
打腊枚,是由一把木刀和一个15厘米长两头尖的木梭子-腊枚组成的游戏,
用木刀打击腊枚尖端处,使腊枚蹦起,紧接着用木刀将悬在空中的腊枚用劲击向远处,比赛谁能连续击打腊枚,甩出的距离更远。
打瓦片,就是用一块两面光滑的四方石板,打击远处竖立的大小不一的破碎瓦片,看谁能最先把瓦片打倒,打倒最小瓦片的人是“大官”,打倒最大瓦片的人是“小官”,打不着瓦片的是“犯人”。
打完瓦片,对“犯人”就地惩罚,参照古代刑堂上的情景,“大官”宣布对“犯人”治罪刑罚,由“小官”行刑。刑罚是用拇指和食指拧一圈耳朵,小拇指使劲扣“犯人”下颚,使其遭受又疼又酸的痛苦,我们称为“老太太端灯”,用膝盖顶屁股—我们称为“吃几个顶门杠”……
寒冬到来,特别是过年前后,村前水坝里冰湖上,撒满了人,各种滑冰游戏华丽登场。
王二叔站在他自制的冰刀上,在湖里展现精湛的技艺,时而向一条大鱼摇头摆尾地游弋,时而像一只天鹅在冰上旋转,时而又像一列火车,向我们猛冲过来,吓得我们惊慌失措,而他则在就要撞到我们之前,轻巧地120度转弯,滑了开去,激起的冰屑溅了我们全身都是。
我们小伙伴有自己的滑冰方式,找来一个草筐,在两边系上一根长绳,一辆“战车”就做好了,我坐在“战车”里,柱子在前面拉车,皮猴在旁边指挥,我们就在冰面上玩起了战场冲杀。
我手中挥舞着从宝藏遗迹中挖来的宝剑,想象自己就是古代站在冲锋战车上的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向前冲杀,心中充满了壮志豪情。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经常在冰上玩耍就有掉到冰窟窿里的危险。
在靠近河边一处池塘里,上面的冰面没有冻结实,柱子踩着碎步冲了上去,脚下传来了“啪啪”的脆响,并且向四周蔓延,柱子赶紧向回走,“没事没事”,柱子嘴里还嘟囔着,突然,噗通一声,柱子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一下掉进了冰窟窿里。
柱子双手搭着冰面,想要爬上来,可是双手稍一用力,受力的冰面马上破裂,柱子的棉衣棉裤浸了水,变得沉重无比。
我们赶紧过来施救,但是都不敢靠前,皮猴找来一根绳子,把一头抛给柱子,柱子挽个扣套在胳膊上,我们站在远处一齐用力,终于把柱子拉了出来。
柱子浑身打着哆嗦,快回家吧?不行不行!柱子斩钉截铁地说,新做的棉衣棉裤都湿了,还没有等到过年,回家肯定会挨柱子爹一顿狠揍。
于是,我们在岸边田地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沟,找来干柴点燃了起来,柱子光着全身烤着火堆,我们帮柱子拧干棉衣棉裤里的水分,就着火堆烘烤着衣裤,烤得半干的时候,棉衣棉裤冒着腾腾热气,柱子已经被冻坏了,赶紧穿上了半干的衣裤,他继续展开身体对着火堆烘烤。
柱子烤得浑身暖烘烘地,昏昏欲睡,有火星迸到了张着双腿的裤裆里,引燃了棉裤,柱子却没有发觉。等到烧着里面的皮肉,疼痛警觉的时候,为时已晚,火星已经在柱子裤裆里形成了燎原之势。
我们赶紧帮忙上前灭火,用手扒、用脚踢,柱子接连不断地传出了惨叫,不知道是被烧的还是被我们挠的,火却越烧越旺。最后还是皮猴有办法,抓了几把雪捂到上面,才熄灭了这把裤裆火。
柱子棉裤的裤裆、裤腚处,已经烧得满目疮痍,几个大小窟窿看见了里面的皮肤,上面还烧了几个大燎泡。唉!我们都唉声叹气,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只好回家吧!
于是,我们躲在柱子家墙外,揪心地听见里面传来柱子被他爹打得惨叫,哇!啊!啊……我再也不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