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加q,修仙~
23年,九月,秋。
晚九点。
苏州某普通本科大学,某间宿舍。
一号床的儿子在打lol,二级狗头,对线六级双buff剑魔。小劣。
二号床的儿子钻被窝里瑟瑟发抖,可能是被某超级大国联邦调查局的警告吓坏了,着实可怜。
四号床的儿子没电脑,拄着拐杖出去上网了。
半月前,一号床邀请此子入坑lol,并推荐英雄,烬,欣然接受,通宵一夜后出网吧遇车祸,瘸了一条腿。
愿上帝保佑他别玩盲僧。阿弥陀佛。
至于三号床的爹……
作为一名兼职网文写手,徐阁一般每晚用半小时就可以将一天2000字的更新完成。
稿费嘛……不提也罢。
点开作者后台,删删差评,封禁一些露出鸡脚的小黑子。
只因他在书里提到了“磁场和太阳黑子”,这些没有树枝的小黑子,就开起团来。
他们迟早要吃牢饭。
浏览过诸多评论之后,一条截然不同的留言出现在眼前:
“凡人寿命不过百二十载,在二十年日复一日的寻常里,小友,可曾往尘世之外瞥过一眼?”
“我有许多故事想说与你听,奈何斐然文采被书评区字数限制。
已私,想修仙的话,加q详聊。(么么哒.jpg)”
徐阁皱着眉头,点进私聊,果然看见了此人发来的一串联系方式,
“扣:1*******1,加扣,咻xian、大战女、妖~
三千大噵,等你来挑~”
进这位书友的账号看了一下,是今天新建的。
得。
又是颜色广告。
这类套路徐阁熟得很,你要是加了这类人的qq,一般会秒通过,
然后立马会弹出来一些大差不差的自动留言:
“哥哥……这个号不常用,麻烦加妹妹另一个联系方式……”
这就是一个初步的筛选,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是会立马删除。
啊,说错了,但凡是个正常人,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会去主动添加这种账号。
很显然,徐阁就是个正常人,而且是正常人中的正人君子。
这么说吧,如果穿越到古代,柳下惠见他都要叹服一句:
此子正经如斯,可以久留。
将这条诈骗诱导的书评删除,并将发布者拉黑,顺便举报一手。
然后在床的另一边,隔着栏杆,隔着被褥,拍了拍二号儿子的腿,戏弄道:
“要清纯小姑娘的qq不?”
没反应。
徐阁又拍两下,两三分钟后,二号床的室友才磨磨叽叽的探出头来,
“呃,怎么了……刚才在睡觉,才醒……”
徐阁重复一遍:“要小姑娘qq不?”
“没兴趣。”
“这是怎么了?平常不是挺积极的吗?”
“……没兴趣嗷。”
此子满脸疲惫地躺在床上,面朝天花板,双目无神,小声询问,又仿佛是自语:
“我国的HL-2M等离子体电流已经突破了120万安培每兆安,徐阁,你说,26年的时候,我们能实现聚变点火吗……”
“和冰凉广袤的宇宙相比,人类男女之间的那点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呢?
猎户支臂里某个尘埃般恒星系中生物的微不足道的活动罢了……”
徐阁:“……”
……
十几分钟后,
徐阁在宿舍的独立浴室洗完澡。
换上干净衣服。
擦去镜子上的雾气。
一位面容干净、五官端正的青年旋即出现。
不错,正是徐阁。
他今年二十岁,农村户口,老家有一栋带大院子的三层小楼。
父母是普通劳动者,加起来一个月工资刚一万出头,算是最常见、最普通的那种家庭。
小时候家里穷些,吃穿都不是很好,但留下的记忆却丰富。
会滴溜溜转的玻璃球、四四方方的纸包、两毛钱一包带角色卡的干脆面、阿衰、虹猫……
村上小学的英语老师很漂亮,经常会被气哭,徐阁那时英语学的很不好,从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从不知道有“音标”这东西;
网吧野蛮生长的年代,他没有接触过dnf,不懂什么打团,只隐约听说过有一把叫作“魔剑”的武器,很贵,要好几千块;
他也没有接触过cf,但听说m4A,烟雾头、手雷包、c4钳是爆破神装……
后来有幸去城里念了初中,才发现,读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至少那时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下课出教室玩都要被谈话批评……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褪去懵懂,某种名为“志向”、“远方”的东西开始出现。
虽然朦胧,但它绝不同于之前“我要变成孙悟空”这种幼稚但浪漫的,亦不是“我要赚许多钱”这种庸俗但现实的……
它是另一种东西。
但遗憾的是,及至高中,乃至高考完毕,它仍未清晰。
于是,带着高于二本十来分的分数,在老师和家人的建议下,填了一所省内、市外的二本大学,并被成功录取。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专业,但最终滚去读了化学工程。
现在刚刚大二。
二十年来,风平浪静,人生至今毫无波澜,往后大约也将如此。
徐阁转身离开。
雾气再次侵蚀镜面,一切又变得模糊起来。
出浴室后,他搬把椅子坐在一号儿子旁边。
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顺便看他玩玩联盟。
不得不说,狗头玩家心态是真的好。
吭哧吭哧凿了四十五分钟小兵,准备出山碰一碰自己养的15-2的剑魔大爹,结果四票赞成点了,
他叹口气,倔强地点了一个否,在视角推到水晶爆掉的最后一刻,打出两个字:
“我的。”
……
……
今日更早些时候。
另一省份。
五岳之首,巍巍泰山,接青云处,有一道观,匾上观名已模糊,只隐约见得“紫薇”二字。
观中某小屋,此刻正有三人,一白须老道悠哉言谈,身旁站着一妙龄少女、一幼稚女童。
“徒儿,往日道不轻传,但如今妖魔渐出,动荡在即,凡人难免不受灾殃,为师虽有剑断江河、拂袖斩蛟龙的本……”
哇,斩蛟龙!
话未说完,小女童便眨着大眼睛,崇敬而又好奇问道:
“师父,上个月你不是问过师娘,一条龙太贵,能不能便宜点吗……那为什么咱们宗门都穷的吃土了,师父还不出手斩几条来卖呢?”
“咳……”
“咳……”
老道忙弯腰掩袖,遮住半张老脸,连咳好几声,动作间,眼皮微抬,迅速看了一眼妙龄少女,
发现后者神情并无变化,才重新板直身体,讪讪道:
“为师跟你师娘开玩笑呢,小孩子怎么到处乱听……再说,万物有灵,为了钱财去欺负蛇莽蛟龙,有违自然,有违自然…………”
女童梳着可爱的双马尾,她的小脑瓜子里的灵光闪来闪去,脑回路也搭来搭去,盯着师父不解地问:
“可师父你不是还说过,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咱们都逆天了,还在乎违背自然吗?”
白须老道闻言,道心一震。
脑中百转千回,细细回想许久,终于板起脸,用手中拂尘作戒尺,轻轻敲了一下小女童的脑袋,严肃教育道:
“为师没说过这话。乖徒儿,你要逆天,可千万别把师父带上。”
“……”
话题又转了回来。
白须老道恢复风轻云淡之色,身着淡白色长袍,静坐一处,拂尘随意摆放于臂肘间,颇为闲适,接续方才道:
“为师虽有剑断江河、拂袖斩蛟龙的本事,但此番大业,非我一人,非我一宗可成,更何况……为师大限将至,恐怕……”
“那师父你什么时候死呀?”
女童上前用纤纤小手抓住师父垂下的衣摆,仰头伤心地问。
又接着摇了摇师父的衣摆,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惊慌。
师父,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师父,师父!
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显然,她孱弱的双马尾和小小的脑瓜子,难以承受这种悲伤的话题。
老道捂住胸口,微微伏腰,胸闷发慌,鼻头附近那一口自然灵秀之气,差点没喘上来。
哎呦!
道某这逆大天的徒儿呦!
这小嘴是抹了蜜吗?
哎呦!
道某心里苦啊!
不过幸好,道某即将于这苍茫人世间,再收获一枚天资卓绝的弟子!
现在估摸着消息已经送到姑苏。
虽还未蒙面,但掐指一算:
新徒儿必然是个孝顺的好徒儿!
到时师慈徒孝,携手前行,必是一段可流传千古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