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方糖
12月1日魔都
“小钟,你对这个何蕴沣印象怎么样?”诚天律师事务所的廖主任问道。
“廖主任,我感觉这个何蕴沣说的话应该不像有假,我们之前调查过他说的创新药基金项目,是R市生物制药行业的引导基金,是有批文的,至于为什么要跨界找天鹅股份合作,按照何蕴沣的说法,基金的重要出资人是R市一家制药企业,找同处R市的天鹅股份也在清理之中。”
钟雨娥和廖冰夏主任坐在市区一条商业街的咖啡馆里,她们刚去拜访了天健创新药基金的执行董事何蕴沣。
“R市的创新药基金的办公地点为什么在上海?”廖冰夏看着窗外细雨蒙蒙的街道。
“我当初以为注册在上海会有税收优惠,可调查后发现恰恰相反,注册在R市才有税收优惠,何蕴沣选择上海作为基金办公地,应该是看中这里的高端制造业优势吧。”
钟雨娥也把目光看向窗外,魔都的雨天,有着与R市截然不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似乎说不上来。
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能和朱孟庭一起坐着看街景,而在R市,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也许,这大概就是魔都不同于R市的地方吧。
“何蕴沣的那个女助手很年轻,也很漂亮。”廖冰夏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钟雨娥,“看着比你还小。”
“嗯,是呢,她一直没说话,何蕴沣只介绍她是他助手,连姓名都没说。”
“你有没有发现,何蕴沣办公室的职员来倒茶水时,何蕴沣做了个先给女助手倒茶的手势。”
“廖主任,您太厉害了,好像是有这个动作,这是不是说明这个女的身份其实比何蕴沣要高。”
廖冰夏点了点头,“小钟,这次特意把你调入这个案子,是希望你可以从中学到东西,尽快独立承接业务,这也是合伙人给我的任务。”
“谢谢廖主任,我一定好好向您学习。”钟雨娥朝着廖冰夏欠了欠身。
“在创新药基金这件事上,你觉得何蕴沣和上午程浩说的有什么差异吗?”廖冰夏又问道。
钟雨娥努力地回想着,“好像确实有些差异,何蕴沣是想让程浩出资购买基金,程浩说的略又不同,他说是切入生物制药领域。”
“你再想想天鹅股份的公告是怎么说的。”
钟雨娥翻着手里的手机,“找到了,11月14日晚,天鹅股份发布公告,拟与新成立的R市创新药产业基金合作,投资生产抗肿瘤免疫小分子药TLAS,该药已经通过了三期临床试验。”
“公告上说的可是很具体的小分子药,但是今天他们两人都说只是投资创新药基金,这差别可不小。”
“不是您提醒我真的没注意。”钟雨娥脸一红,觉得和廖主任比,自己实在太嫩了。
“如果是投资产业基金,那天鹅股份就是做了一个普通的财务投资,但如果是投资生产某个临床药,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第二天,也就是11月15日,天鹅股份涨停了吧。”
“对。”
“11月16日,也就是周三,天鹅股份公布了创新药产业基金与公司签署合作备忘录的消息,公司称正式涉足生物制药领域。”
“是的。”钟雨娥翻看着那天的上市公司公告。
“投资创新药和认购创新药基金这两件事差别很大,我查了国内外行业资料,对于这类创新药,涉及的投资金额可少则四、五千万多则上亿,且不说财务状况堪忧的天鹅股份是不是拿的出这笔钱,按照天鹅股份的董事会章程,投资超过三千万的,需要董事会审议,但我上午问程浩有没有相关董事会审议的纪要,他说没有。如果是认购基金,金额就可大可小了,买个两千万甚至一千万也算投资了,那样倒是只要程浩签字就可以了。”
“所以,您认为天鹅股份在这件事上涉嫌信息披露有瑕疵。”
“有瑕疵还是客气的说法,我看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实质性进展,所谓合作备忘录,何蕴沣也给我们看了,其实就是一个认购协议。”
“那何蕴沣为什么不帮程浩圆话呢。”
“嗯,我也很奇怪何蕴沣的态度,这不像是一个与程浩利益一致的人说的话,好像有些想撇清与程浩的关系。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明白?”
“我有些糊涂了,主任。”
“你结合天鹅股份的股价走势看,11月16号当天,天鹅股份冲到了21元以上随后剧烈下跌到17元,这是一次完美的借利好冲高的走势,18号股价再次上冲21元附近。直到11月21日,那天上午冲到涨停板22.97元,也就是天鹅股份的历史最高价后,就开始一路朝下了。这个交易日是多空搏杀最激烈的时刻。”
“主任,我是否可以理解,借助这个创新药的题材,主力庄家完成了一次大撤退,散户接了最后一棒。”
“嗯,按理,故事就是这么结束的,可有趣的是,11月21日后,又冒出了鼎峰投资,不断公开示好天鹅股份,从公开信息看,这家机构申报了关联方已经持有天鹅股份25%的股份,如果扣掉程浩减持的10%股份,鼎峰已经一跃成为第一大股东了。”
“嗯,难道这个鼎峰也和投资者一样…”
“你说的没错,在11月16日到11月21日期间撤退的资金里,并没有鼎峰投资,相反,这家机构可能还不断买入了天鹅股份。”
“我也查过鼎峰投资的背景,这家投资基金在上海…”
“鼎峰投资是一家管理着2000多亿资产的基金公司,负责人叫虞书望,他的父亲虞厚田是上海投资界著名的大佬。”
“您已经了解的这么清楚了。”
“小钟,这些只是资料而已,我们需要从所有的表象里寻找这些猎手的蛛丝马迹,找出真相。”
“主任,您现在发现什么了吗?”
“我们先来演个舞台剧。”廖冰夏拿起餐桌上一罐方糖。
“在这出戏里,站在舞台上的有这么几个角色,这个是程浩、代表天鹅股份,这个是虞书望、代表鼎峰投资,这个是何蕴沣、代表创新药基金。”
廖冰夏从罐子里拿出三块方糖,放在了餐桌上。
她想了一下,“你说谁代表汇通源?”
“汇通源是最近新成立的物流运输集团,我看过它的股权结构,最大的股东是一家名叫伊都的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主业是贸易,其他的股东是吴琴南、汪龙,和一些小股东,伊都的代表宋文山出任总经理。如果要说谁代表汇通源,那应该是伊都的人吧,前几天您让我去调查过汇通源与云麓区的锂矿开采权协议,我向您做过汇报。”
“嗯,你和朱局很熟吧?”
钟雨娥脸一红,忙说道,“还好,他参加我爸的桥牌比赛时认识的…”
廖冰夏微微一笑,“朱局给你的确认应该非常可靠,所以采矿权协议是事实,那么拥有协议签字权的汇通源,这个被试做天鹅股份潜在买家的公司,无疑就成了这个舞台上最重要的一个角色。”
“嗯,这么多投资者也就是看中了这个信息才义无反顾地买进天鹅股份的。”
“按理说,汇通源和天鹅除了都在R市外,两家公司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所以,让市场认为汇通源就是天鹅买家的那个人,就是关键的关键。”
“那这个人不就是区晓华吗?”
“我还让你调查过汇通源成立的情况,策划捷达和福茂两家公司合并的是伊都,而区晓华就是这场整合的运作人,根据你的调查,整合后,区晓华由一个福茂部门的新人一跃成为了汇通源集团的董事兼投资部总监,这个投资部也非常有意思,它虽隶属汇通源,却是直接归伊都掌控,加上区晓华不断高调出现在云麓山采矿权协议、与天鹅股份接触等事件中,还频频亮相媒体称汇通源要进军新能源领域,才使得市场相信汇通源要并购天鹅股份。”
“那区晓华就应该代表汇通源了。”钟雨娥拿出一块方糖放在了桌上。
“现在是四块糖了。”廖冰夏把代表程浩的方糖单独放在了一边,“只有程浩是卖家,虞书望、区晓华和何蕴沣是三个买家。这三个买家里,代表伊都的区晓华已经占有先机了。”
“嗯。”钟雨娥点了点头。
“不过区晓华这块糖很快就被炒鱿鱼了,接着是汇通源的刘景接任了投资部总监。”廖冰夏又拿出一块糖,替换掉了钟雨娥先前的那块代表区晓华的糖。
“主任,被替换前,区晓华代表的汇通源背后是伊都,刘景替换后,汇通源开始与鼎峰投资联系在一起了,之后又有了鼎峰投资谋划收购汇通源的动作,是不是可以认为,现在有两块糖绑在一起了。”
“你说的对。”廖冰夏把代表虞书望和代表刘景的两块糖放在了一起。
“前提是鼎峰买下伊都在汇通源的股份。我们假设他已经买下了,那么现在这个舞台上,卖家还是一个,买家只一个了,虞书望,至于何蕴沣,并不能算是买家,他最多是一个放消息的人,但他背后究竟有谁,现在还不清楚。你觉得这样的舞台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区晓华?”
“对,这个被替换的区晓华去了哪里?没人说的出来。”廖冰夏又拿起了刚才被她移走的代表区晓华的方糖,她把方糖举了起来。
“小钟,如果只有买方和卖方,你觉得区晓华应该在哪边?”
“应该是买方吧,他不是代表伊都要收购天鹅股份吗?”
廖冰夏犹豫了一会,放下了方糖。
“我现在也没想清楚,天鹅股份这几天什么行情?”
“前天是10.55元跌停板,昨天10.60元,小涨了五分,今天11.03元,涨了四毛三分。咦,主任,刚刚天鹅股份又出了公告,说是要定向发债缓解财务压力。”
“定向发债?”
“嗯,5个亿,是向元泽资本发债。媒体报道,程浩目前在上海与元泽资本洽谈融资事项。”
“难怪今天涨了。”廖冰夏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又多一块方糖了。”钟雨娥从糖罐了取出一块方糖,看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