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梅花
九月十四号
O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到了家。
今天K没上班,白天他问她怎么了,K说是人不舒服,要休息一天。
“今晚强台风来,好像叫梅花,你早点回家。”K嘱咐到。
“一下班看见昨天下午和你聊天的那个卷毛,一溜烟似的冲出办公室,说是叫了车,怕台风来了回不了家。有那么可怕吗?”那个卷毛就是问K怎么不用口红的那个女同事,在公司人事部工作。
“据说这次台风强度很大,可能是60年来最厉害的一次。”
“你哪不舒服?明天你妈还要来,别累着了。”
“没事的,就是肚子有点痛。”
“肚子怎么会痛,吃坏了?”
“不是,你回家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他愣了一下,K从来不会在晚上给他打电话,更不会这么说,难道她知道晚上他一个人在家?
“要是方便的话。”
“可以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晚上打电话。”他不明白她为何现在不说要等晚上,况且他们之间除非特殊情况,都是发信息联系的。
“我不可以打给你吗?”听不到她声音,看不到她表情,他猜不着这是不开心还是撒娇。
“没有不可以,八点钟通电话?”
“嗯。”
他看了下表,现在是七点一刻,家里没什么吃的了,前两天晚上他在家打游戏,把能吃的几乎都吃光了。在和K打电话前,他还是想和前几天一样问下太太那边的情况。
太太电话没人接,可能在病房吧,他发了信息,隔了一会,太太回复说一切正常,预计后天动手术,已经请了省里最好的大夫。岳父平时挺注意身体,没有基础病,所以大夫对手术很有信心。
“那就好,你那替换衣服不够了吧,我给你送来?”
“不用。”太太立即回复着,“今天有台风,不要跑来跑去了,替换衣服我妈都给我带了。”
又简单说了几句,太太说要去洗澡了。
他看见了桌上那袋几天前放着的面包,看来今晚就只能吃这个了。他准备拆开面包外包装,发现面包下有一张名片。
他拿起名片,见名片上印着的名字是何蕴沣,边上写着:医学博士、**大学客座教授、协和肿瘤治疗基金会名誉董事长、**基因公司合伙人。名片上国内和国外手机号、机构地址和电子邮箱。
他从来没看到过这张名片,何蕴沣,这只能是太太圈子里的人,大概是她遗落在家里的吧。
但名片是工工整整放在面包下的,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太太从不会在餐桌上放与工作相关的东西。
他在手机上输入了何蕴沣的名字,叫这个名字的人肯定不会多,搜索出的信息几乎和名片一样,只是还多了年龄和履历,看来确实是一位知名人物。
“1975年生,毕业于省医药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这不是和太太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吗?而且是一届的。这么巧,是太太的大学同学。
他想了一会,拿着名片走进太太的卧室,他现在很少进这间屋子了,但太太摆放物品的习惯他还是清楚的,在书柜左手的抽屉里都放着她的学历证明、毕业证书之类。他打开抽屉,在一堆毕业证书边上有几本相册,很快他找到了写着大学留念的相册,里面是一张印的很大的集体照,没有其他任何文字了。
他仔细看着照片上站成四五排的人像,太太站在第二排正中,在她斜后方站着一个很精神的高个男生,浓眉大眼的样子和太太朋友圈的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有些神似。
他点开太太的朋友圈,愣住了,太太朋友圈原本出现的那个男子照片不见了,最近的一张晨跑照是一年前的,被她删了。
这是什么情况,如果这个何蕴沣就是太太朋友圈出现的那个男子,为何太太这几天突然删掉了照片,为何这个男人的名片会出现在家里,而且放在面包下面。他记得面包是中秋节前两天买的,只可能是太太不小心放在那里的,或者,是那个男的放的?假如是这个男人放的,他一定是和太太一起进屋的,他这样放的目的是什么呢?是给他留信息?让他打给他?
他拨通了大嫂的电话,自那天通话后,他存了大嫂的电话。“嫂子,这两天哥在医院吗。”
“没啊,就那天爸住院他去医院了一下,第二天他出差了,他们单位的培训,到现在没回来,这些天都是你老婆和妈在照料。我家老二学校要接送,晚上要辅导作业,所以妈让我也不用去医院了,说是后天手术,爸现在一直昏迷,靠输液维持,在ICU里也帮不了什么。”大嫂解释着。
“中秋节后你没去看过他们?”
“没啊,你老婆不让我去,说都安排的很好,找的最好的大夫。我还问她,妈岁数大了,你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她还说托同学找的医生,让我等手术后再去探望。怎么了?”大嫂似乎听出了我的话外音。
“没什么,就是问下。”
“我说你们俩也真是,彼此都不能好好说话,还要来问我,你也真是,她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啊,哎,我私下问你,你得老实和我说,你们俩是不是出事了?”
“我们能出什么事,大嫂你别瞎猜。”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家你也只有我可以说说话,爸妈啥时候正眼瞧过你一眼,这次我也有点纳闷,这次爸病倒,你一次都没去看过,这表现,妈怎么没发脾气,甚至连抱怨都没有。这也太不正常了。”
“那肯定是对我绝望了吧。”他苦笑着。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太太和岳父母有了某种默契,他们都不希望看到我出现在医院,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有另一个人在那里出现了,那个既能安排和照顾她们,又让她们没法对外说出来的人。
就是这个何蕴沣吧。
或许在他没在家的时候,这个男人出现在家里,找准了机会把名片留了下来,这么做是为了向他宣告自己的存在?那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没有向他摊牌,当然她不需要这样做,因为在法律上,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那她还有什么顾忌呢,岳父母就从来没对他满意过,所以和他离婚,应该是他们巴不得见到的结果吧。
他越想越烦,管他呢,先打游戏再说,既然她们都被照料得很好,他也就不用再去想了。
手机跳出了一条信息,是K发来的。
“在吗?”
他看了下时间,和大嫂打完电话,都已经八点了,还没洗澡。他本想洗了澡舒舒服服躺着和K打电话的。
“在。”他简短地回答。
“我想和你说个事,你方便接电话吗。”
“说了能打的。”他挺烦她这样婆婆妈妈。窗外不知道何时起风了,紧接着一阵旋风,直接把露天阳台上一盆吊兰直接打翻在了地上。
“我先发信息吧。”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去收拾撒了一地的泥,花盆敲碎了。
风越来越大,突然,一阵打着卷的咆哮着的风裹着密集的雨水像海水倒灌般从阳台外涌了进来。
他赶紧退回客厅,关上了客厅和阳台间的移门,顷刻间,身上已经被瓢泼大雨淋湿了,他还从来没在家里被这么淋湿过。
果然是60年来最大的台风,梅花来了。他暗自庆幸自己早早回来了,原本今晚雪茄约他去酒吧喝酒的。雪茄就是那个中秋节前一天说是让他报初恋女友名字,他负责找人的那个人,他们都管他叫雪茄。
等他擦干手,重新拿起手机,看到了K发来的信息。
“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