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交换
“大事?”
齐南蝶不解望向一下蹦起身来的李鹤之,但也不多问什么。
只因她如今看待李鹤之的态度,就如同看待她武道一途的半个师傅一般,可说是唯命是听。
于是乎,她便按照对方的吩咐,立马带着他们三人,赶去了老寨主日常所坐镇的那处兽皮大帐。
“你是说,这个白生财,是那绛教故意放出来引路的诱饵?”
齐寨寨主齐北燕坐在如常上首,听着李鹤之简略地说起白生财之前的招供,又郑重说起他的猜测来,她皱眉问道。
“很有可能是,但我觉得这可能还不只是绛教一家的主意,绛教那边,也有可能是被人当枪使了…”
李鹤之边理顺自己的思路,边继而讲道:
“白贼能轻易逃出谦诚,虎头寨在大半年前就收到的口谕,他们能无碍劫走绛教圣女,后又无事放走,这背后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四相门的影子…这些事情,也已经被绛教那边所知晓…”
“虽然不清楚四相门与绛教的关系到底如何,但这整件事情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说,白生财所泄之秘,是很有可能把齐寨也牵连进这一场无端祸事之中的…”
“而不管如何往小的论,虎头寨这只白手套,在四相门的眼里,也已经是脏了,会被他们所抛弃…”
“白手套?”老妪继续皱眉一问。
“即是帮门教做脏事者的代称。”齐南蝶在老妪身旁,小声替李鹤之答道。
老妪点点头,似也赞同这种形容。
“而白手套一被放弃的结果,即是…”
李鹤之没继续说下去,他似又发现了一个早前遗漏的矛盾之处:
王仇虎此刻还是四相门的门徒,如果虎头寨被放弃,被灭口,应该不符合他们四相门内部的利益才对啊…
李鹤之在心中模糊的想着某项细节,他能想到白生财轻易逃出谦城,肯定透着某种不对劲,但到底如何不对劲呢?
他一时又没想透彻…
“小虎头贼此刻还在四相门中,担任他们谦城的门防执事,如果他想保住他们的寨子,他的确能在这白贼身上操作一番…”
老妪缓缓说着,以她那当了近三十年寨主的心计,她很快就从李鹤之的话语中,提炼出关键来。
“对!”李鹤之恍然说道。
他终于是想清楚了所缺关键,这招祸水东引,很有可能就是那王仇虎所设计的!
“事情,我大约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老妪点头思量许久,后又朝李鹤之这边挥挥手,有点疲倦地招呼了一句。
李鹤之见对方这幅思量模样,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经起到了提醒作用,所以也不过多唠叨他们的后续应该如何如何对付,便又走出了营帐。
只听见背后,还在帐中几人几句交流声,隐约传来:
“南蝶、南鹃…你们去把小五叔、老十二那群外出的叔父叫回来…”
“是…”
晨午无事,李鹤之难得清闲的能读上一整天的手扎笔记。
直至齐寨又一天入夜,似乎,今晚是比往常多燃了几盏警惕照明的木架油灯…
“以…半夏、胆南星、彩蛇棺、蚀骨叶混浴,能配出洗骨汤…药理应该便是以各项中和的毒性磨砺自己的身骨…但这样泡澡,真的没问题吗…?”
继续翻开下一页,大约记下了那些来自药师府的药方,李鹤之又继而想到:
将…川椒、草乌、全蝎、炒盐等,
混合炒制,那药帐中的药材,好像还能配出现代土麻药来…
我倒是能配一些出来防身用…
正当李鹤之结合着自己从前所学的卫生兵知识,对照着一篇篇手扎所记之时,他的帐门被人一把掀开。
抬头望去,发现是齐南蝶走了进来。
“你就不能先敲敲门,或问两句,再进来吗?”李鹤之不止一遍般吐槽说道。
这位齐姑娘的随性,对于他的秩序敏感,可说是一种很不舒服的体验。
“哦…”
齐南蝶大小眼一挑眉,也不知道是几时从李鹤之那学来的。
她如此回应了一句后,便转身出了李鹤之的营帐…顺时,帐帘外又传来了一句像模像样的通传声:
“有人吗?我进来了。”
然后,未等李鹤之应话,帐帘又被齐南蝶一把掀开,她大步就走了进来…
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忙了一整天,你今晚没什么事情吧?我来,是想补上今日没听的课程。”
齐南蝶快人快语,几步便走到了李鹤之的榻前坐下。
榻上桌案有一盏闪耀着小小火苗的陶油灯,两本翻开的手扎。
李鹤之默然看着对方往自己身前对案一坐,似也习惯了对方向来如此。
“昨天,你说到武者与常人的利益矛盾不可解,我昨晚想了一夜,没明白为什么不能解,我们现在不就是相处的挺好的吗?还有…”
齐南蝶一股脑地说着自己近日来的所思所想,似没注意到李鹤之今日的表情是与往常有所不同。
而等她终于讲完,她又看向了李鹤之,就等待着对方如往常那般解惑。
“齐姑娘,你这些问题问的很好,但我也有一事相求…”
边听边点头的李鹤之闻言后,却是一反常态,是表情正经的与齐南蝶灼热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嗯?什么事情?你说来,我一定会尽全力相帮的!”
齐南蝶盘坐于榻,听闻她那半个便宜师傅,居然难得有事相求,也是来了兴致,她大咧咧地说道。
“你们齐寨相传的《兽意拳》,能教我吗?”李鹤之郑重言道。
因为他不是药师府门人,循规守矩的姚翁是万万不会将门教经典传授于他的。
所以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往别的途径寻求成为武人的机会。
浮萍般随波逐流,那种命不由己的无力感,他实是在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尤其是于早上,他想通了那白生财可能会带来的门教威胁后,他越发在心中升起一种紧迫感,是让他想拥有能自保的一技之长。
“啊?”
齐南蝶愣了半秒,不自觉般啊了一句,后又接道:
“可我们的《兽意拳》不…额,是无品无级,连配套的完整炁极心经都无,能练到意气境已经是顶天了,到意气境后,更需要心境上的支撑才能保持修为,不跌回铸基境…”
“当然,以你的心境,你当然不会有此问题,可就算这般,你也想学吗?”
齐南蝶本想说,他们齐寨拳谱是不传外人的…
可突然一琢磨,李鹤之是连武人那无比重视的心境经验都能毫无保留的传授于她…
她如果再如此说法,未免有些过于见外…
“学!”李鹤之点头应道。
九门十二家体系之外的功法与拳谱,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普遍问题。没配套的心经作为支撑,没后续的功法进阶,那就是一条显而易见的倔头路。
可这也是李鹤之的无奈之举…
毕竟,如果能双持加特林,那谁还用七九式啊…
“好,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学我们齐寨的武谱,但我还是会尽力教你的,同时,我还有几个前提条件…”
听见李鹤之斩钉截铁地回答,齐南蝶亦正色答应道,不过,她似乎还另有要求。
“请讲。”
“首先,我教你的内容,对外你要守口如瓶,不能外传。”
“可以。”
“其次,你练习时也不能给齐寨的其他人发现,因为这好歹也算是我们齐寨一脉相承的武谱。”
“行,我能理解。”
“如果你让别人知道了你在学我们齐寨的兽意拳,那你最终只会有一…两个下场…”
齐南蝶似是想起从前,某个私奴偷偷去学他们齐寨人的兽意拳,她平静说道:
“一是被我的叔父们废掉手筋脚筋,从此成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丢去深山老林喂野兽…”
“二则或是…”
齐南蝶想了一想,不知想到些什么,竟难得是略带了一点娇羞之态,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李鹤之:
“…或是你只能嫁于齐寨,因为外人是没资格学习的!我们齐寨虽然是走婚,但是…”
“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的!”
李鹤之未等对方说完,便不假思索地点头,郑重应答道。
“……”
齐南蝶默然无语的学着对方那经常做的挑眉表情。在听见李鹤之那毫不含糊的回答后,却莫名在自己心中升起一种不爽的感觉。
“好,既然你能答应,那以后,就晚上我到你这来教你打拳,作为交换,你早上讲课帮我稳固心境!我们俩不拖不欠,如何?”
“没问题。”
李鹤之见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自己亦是再无别般不可。
紧接着,在李鹤之给对方解惑完今日未上的心境辅导班后,他便跟着对方,先从最基本的筑基了解起来…
“你从前居然未曾筑基熬骨过?”齐南蝶略带惊讶地量度起李鹤之的手骨,她吃惊问道。
“可能没吧…我…我甚至没有筑基的记忆…”
李鹤之抽回被对方捏压得生痛的左手,诚实答道。
因先前李鹤之曾给对方说过自己患有罕见的失忆症,所以齐南蝶亦没再多问什么,她继续言道:
“摸人骨相就能知晓其人资质,这骨相便是孩童经过筑基熬骨之后,人自身的骨骼脉络与炁脉的契合度…”
“一般的孩童,从小就会被送去筑基开脉,但因为你已经过了最佳的筑基年龄,你要是想从无到有,怕是多得是苦,等你去受…”
齐南蝶打量起李鹤之来,她讪讪言道。
除却那些不问世事的山林野人与战争孤儿外,她很难想象,到底是各种身份的人,小的时候才没被长辈送去筑基熬骨,疏开炁脉。
尤其是这名身上还随身携带着八千钱的白嫩公子哥…
毕竟,不管家境再怎么穷苦的人家,他们百般省吃简用,就是为了能送自家孩子,去近处的邑中门教或山间大寨里,筑基开脉的!
就如同用这一百天,去拼搏一个能富贵终生的前程机会!
当然,资质不好的,自然是回家继续耕田。但如果资质好些,可能就能留在别家门教之中,做一名小门徒。
而再不济,回去尚有传承的自家寨中,承袭一脉小拳种,那也是可以的吧?
她们齐寨练武场上,那些正在经历着百日筑基的童男童女,或是在熬练齐家兽意拳的少男少女,多数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