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初入五界 53-58
五十三
名绿微微一笑,突然把手里的那图一挥,图纸在半空中平平稳稳地飞回到女子手上。
“楼主既然知道我家与这人家族的过节,更应知道百年前两族族长便下了命令——”
那女子将图纸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摇了摇烟斗:
“百年前,名公父亲追杀其人之父到瞳木族领地之中,将其了结。当时两族族长共同决定,你们二家此后不可再生争执。不过,这命令却只限定在青木界内。”
名绿听到青木界三个字,双眼不禁再次闪过一丝兴奋。
“我通运楼绝不占客人便宜,这才能有长久生意。名公也不必给出那残图,只需允许我楼派人摹起图示文字即可。”
见名绿神情变幻,女子又说:“我通运楼可安排您在青木界以外的地方与这画中人相遇。此事我楼保证绝不让旁人知晓。”
名绿眯起眼看着女子,冷笑一声:“看来我这世代留传的残图,必定有着价值连城的消息。”
女子笑了笑,淡淡说:“消息是十分有趣的东西。对于一些人价值连城,而对另外一些人则不值一钱。就好比这画中人,对名公而言重于泰山,对于这刘城、甚至这名木族,恐怕却是一钱不值呢。”
名绿听了,沉默不语。
女子起身,对名绿一鞠躬道:“今晚贸然到访,实在打扰。刚才所说之事,望名公考虑。我三日后再来拜访。”
说完,女子转身带着两名随从走了出去。
名绿长长吐了口气。
一旁的名进取终于忍不住,开口正要问,却被名绿伸手示意安静给打住。
“这事你暂时还不要过问。先专心修炼!”
名府外,那雕花马车前,其中一名随从开口:“楼主,属下不懂。”
“不懂何事?”女子随意地问道。
“这名绿虽是青木族第一人,可若借通天楼长老的实力,也不见得不能从他手上抢来那残图。”
女子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上面老爷子交代过,通运楼、通天楼不是惹是生非之地,非必要不要浪费人力。”
这日的学塾更为热闹,连平日里一心生意的摊贩和店铺老板都忍不住跑来看这一年一度的分级比赛决赛了。
自然,那初级中级比较少人,多是自己孩子进入决赛的父母长辈亲戚才驻足观摩;真正吸引人的,自然是高级班的决赛。
为了彰显气势,老师特意把这决赛的比武台加大加宽,足足比原来的比武台大了一半。
这样,也更方便四周的观众近距离观看。
飞流依旧穿着那一身桃红色的衣衫,看来都有些退色了;她扎着马尾,乌黑的长发中隐隐闪着些红色,格外引人注目;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她那美丽的容颜。此时她满脸春风,微笑着和台下的观众挥手示意。顿时,台下的那些痴男怨女们疯狂尖叫,有些人居然举着写有她名字的木牌。
飞流对面的阿即一身白衣,连头巾也是白色。他满脸肃然,目不斜视。
和飞流热烈的人气相比,阿即仿佛是路人甲一般,基本被忽略。
“这个男孩是谁?以前好像没见过呀?居然进了决赛?”
“听说是年头才进的学塾,也只比我们飞流小姐姐慢了半年左右的时间。”
“看他这惨白的脸色,肯定中气不足!”
“就是!看他一脸苦相,怎么能和我们绝世美颜的飞流相比!”
台下的痴男怨女们七嘴八舌,热闹异常;决斗还没开始,气氛就已经是热火朝天。
缩在一边的朗叔和阿肆被那些飞流的粉丝包围着,都不敢出声,尴尬地站着。
“分级比赛高级班决赛,金属班飞流对水属班即如瀚海,现在开始!”
塾长高声宣布,观众们吵闹的声音顿时消失。
台上的飞流笑着,手往外一招,顿时三道红光从手掌处飞出、直射阿即。
阿即一个飞身,躲开那三道红光。
红光落地,结成三个水晶状的结晶体,通体通透呈红色。
飞流继续,又是三道红光射出。
阿即展开身形,一一避开。
瞬息之间,飞流的掌心射出了十二道红光,但都被阿即避开了。
“我上次见你,就知道你身法很快。速度本来就是我弱项,和你相比绝无胜算。”
阿即看了看自己周围,此时已经布满了十二块结晶体,将自己围绕其中。
“虽然你年纪比我小上许多,可是我总觉得你不简单;从你冷静的态度就会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家伙。”飞流说着,双手打开,一股灵气从掌心中散出:
“不过我还是提醒下,小心!”
她话音刚落下,那十二块结晶体突然红光闪耀,顿时碎成了晶块、同时激射而出——同时射向阿即!
阿即此时四周均是那些晶块,身体无论从前后左右都无法闪躲;他只能跃起!
毫不犹豫,一点比武台,阿即整个人如同火箭飞到半空、避开那如同满天星的红色晶块。
但他眼前突然一闪:一道黄光如同流星已经到了他胸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流手上已经握着当初阿即见到她时的那把长工;她握着长弓、在虚空中一拉、一道黄光聚集、形成一支箭——
砰!一声拉弓声响,箭就如同流星射向跃起的阿即。
原来从射出红晶、结晶、破碎、射箭,这一切都在飞流计划之中。
她从比赛开始前,就已经想好了出招的顺序!
这箭快得很,阿即又没事先防备——哧!
箭已经射入了他的身体。
辛亏,阿即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运起罡气;那箭虽然入了身体,却并没重伤他。
飞流见自己得手,居然把弓放下;静静看着阿即落回比武台。
“哎,你赶紧认输下台去治疗吧。”
阿即看了看那箭,此时已经在慢慢消失。
他再看看洒落了比武台一地的晶块,眉头不禁皱了皱。
飞流见他没反应,问:“怎么样?小孩子别逞强了。我下次可就不留手了啊。”
明显,飞流并不想把阿即打成重伤。再怎么说,那次围攻绿灵水蟒,阿即是实实在在地救了她。虽然那不是阿即的本意,但救了自己却是事实。
她不愿这样去对待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
此时那黄箭已经消失,阿即的胸口有一个小洞,丝丝鲜血流出。阿即点了自己两处穴位,止了血。
台下的观众欢呼,一些人高呼飞流的名字。只有朗叔和阿肆紧张地看着阿即;朗叔都想要上台去抱阿即下来了,阿肆连忙拉住说:“即少爷只是出了些血,并非重伤。”
“不必留手。”阿即轻描淡写地说完,身形突然展开,两个起落已经到了飞流面前。
飞流举起长弓,将飞脚踢向自己的阿即挡开。
阿即右手一按那长弓,借力跃起,手一晃、一缕劲风已经射向飞流腰间。
但飞流反应也很快,一个侧身避开,手上的弓突然一阵扭曲!阿即按在上面的手瞬间失去支撑、身体下坠。
他右脚脚尖一点地面,身体迅速向后退开!
就在他身体退开的瞬间,那长弓已经变成了一把长剑向他刺来。
阿即伸出右手、在那剑刃上一按——一道灵气透入其中。那边握着剑柄的飞流觉得手一麻、长剑差点脱手。
阿即趁飞流手麻的一瞬间,袖里甩出一个水袋、水袋崩裂开来溅出水花。
阿即催动灵气,同时使用<度法>,那水花瞬间聚合成三道水柱、分别飞向飞流的胸腹和握剑的右手。
这招来得快,而且变化极妙。阿即先用自己速度的优势采取近攻,让飞流擅长的金属控制失去优势;然后逼迫其变化进攻方式,再出其不意射出暗器。
须知暗器有两种用法,一是如飞流一样用于远程攻击,力道不须很大,关键是快和准。而另一种则是阿即这种近距离偷袭,力道须大,而且还得快狠准。
哧哧!!
飞流身体向后躲避,但终究快不过那三道水柱,顿时胸腹手都中招。
自然,她也是运用灵气护住了自己全身,但阿即注入这水柱的灵气达到四品,根本不是她能抵挡。
飞流桃红的衣衫被渗出的血染红,她整个人也跪在地上。
“失策了。”她抬头看了看没有趁机进攻的阿即,笑着说:“你怎么不趁机进攻了?”
阿即平淡地说:“刚才你留手。”
的确,在阿即刚才中箭的瞬间,飞流只要像那日围攻绿灵水蟒一样再射出三道黄箭,阿即那怕是用到聚灵,恐怕也得再次受伤。
但她没有乘胜追击。
五十四
飞流笑了,缓缓站起。
“我一个赏金手,本来是不在乎什么胜败的。只不过这学塾的比赛偏偏奖励的是钱。我这个人啊,什么都不爱,就是爱钱。所以,我们都认真地来比试一场吧!”
说完,她手一招,那掉落地面的长剑落回自己手中,瞬间扭动了两下,又重新变回了长弓。
同时,阿即听见背后风声大作,来不及细想,身体一个飞冲、跃到半空。
那些掉落地面的晶块,居然如同一股旋风一般盘旋飞转地聚拢到飞流面前、随即盘旋在她身体四周,光华璀璨,很是梦幻。
台下响起剧烈的欢呼声,大家都被这绚烂的场景震撼,觉得飞流必能取胜。
的确,阿即心里也清楚:飞流最可怕的地方不是这奇异的红晶,而是她的实战经验。
她看出自己擅长近身偷袭,速度又在她之上,所以利用这红晶制造一个全身360度的护盾,能够有效地保护自己。
现在能够突破这护盾的方法,只有两个。
阿即手一挥、一个水袋飞出迸裂、在水花溅出的刹那,他运用<形度>,将那水化成一条细细的水链、带着破风声直打那旋转的红晶阵!
这次出手,阿即已经运起四品的灵气,头顶白气萦绕。
水链撞击在红晶阵的一处、顿时发出强烈的气流碰撞。
就在水链要冲破那处红晶的瞬间,那四周的红晶突然汇集、极速聚合成一个红色的盾。那盾在四周红晶不断汇集中持续加厚。水链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居然进入不得半分。
第一个方法:直接正面攻击无效。
阿即手一松,那凝聚的水链瞬间失去灵气支撑、变成水花溅落地面。
飞流就趁这一瞬间,抬手拉弓,一道黄光聚合、嗖地一声满弓射出——黄光直奔阿即而去!
尽管这场地并不大,方圆不过十米,无法真正展示弓箭的威力;但刚才阿即已经领教过,若被打中也是颇为难受。
然而,阿即却站在原地、不躲不闪!
飞流双眼微缩,身前的盾牌突然一震、重新碎为数以百计的红晶,盘旋环绕在自己四周。
对面的阿即此时全身突然白气环绕,在那黄光到达自己胸前时、双手一拍——正正夹住!
就在他双手夹住那道黄光的同时,双手的袖口突然各自飞出两道黑影,如同流星激射而出!而那闪着黄光的飞箭被夹住,迅速地消融、渐渐虚幻。
另一头,那左右两道黑影从左右两出闪射到飞流的身旁。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但那四道黑影撞上那盘旋的红晶,虽然撞碎了好几块,却无法突破那红晶形成旋涡,被弹飞后掉落地面。
“好险……”飞流低声说了句。若不是那场半决赛她见过阿即射出过这样的木条,真的很难想象对手可以在阻挡攻击的瞬息之间发射暗器。而且,还是如此神速。
台下,此时是一片死寂。不管是谁,都被这两人的反应被震惊。
他们两人都不是一味地出招、硬碰硬;不管是谁,每一招都包含变化,只要对方稍有不慎,就可以处于下风。
只有那站在观众最后的中年人和高瘦老者才是一脸平静。
“这种年纪就展现出如此天赋,怕是不输当年的名绿吧。”中年人说到。
“缺了点对战时的气势。”高瘦老者应道。
“毕竟年轻嘛。这两人日后必有作为啊。”中年人轻轻叹道。
高瘦老者看了看中年人,开口道:“那男孩底细尚未细查;但那女孩是金胜界的赏金手,虽然年纪轻,却已小有名气。此女极为贪财,怕是不能为大人所用。”
中年人笑了笑,“人啊,不怕有贪念也不怕心狠;只要他们有所求,就必能有所用。”
他顿了顿,问:“这飞流施展的功法似乎很奇怪。那些红晶应该不是灵器,却也不像是属性……”
高瘦老者点点头答道:
“灵器须用身体某个固定部位召唤,虽然配合<功法>也能在使用时产生变化,但却无法如此灵活,攻守兼备。而且以她目前的修为,<度修>不过二级丙等,更加不可能让召唤的属性如此长时间地维持形态。
我看,这像是被人体吸收的某种特殊金属。”
“哦?”中年人双眼一闪,“我听说金胜界虽然地处贫地,自然灾祸不断,却有很多神奇的矿晶;有些甚至可以为人续骨长肢。”
“正是。传闻那‘金翼之主’当初曾有奇缘,吸收了灵晶一类,修为大涨,最终才可达到顶峰境界。”
比武台上,飞流和阿即又是几次交手,彼此都挡下了进攻,难分输赢。
好几次,阿即的劲风都被那盘旋的红晶阻挡。
飞流手中长弓时不时抬起、拉满——那一道又一道的黄光在红晶的包围中飞出,虽然不能击中阿即,却也不断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距离越远,对飞流这个长距离进攻的人来说越有优势。
突然,阿即身形骤变、展开<灵猴七式>的身法,骤然贴近飞流,手中一个水袋飞出、直接撞到那旋转中的红晶、顿时水袋破裂、水花溅开。
就在那水花溅开的瞬间,突然以中间作为中心汇集、汇聚成一个水球的形状——但那水球还未形成,旋转的红晶已经旋转着撞向它!
就在水球被撞散而未散的那个霎那,水球表面突然冒起一阵白气、瞬间未成形的水球凝结成了一个冰块、居然硬生生将那继续撞击而来的几块红晶撞碎!
飞流双眼瞪圆,还来不及反应——
阿即的右手就在那冰块撞开的那细小的红晶阵空隙中探入、连续点击两下——两股劲风破空声中已经击中飞流的胸口和腹部。
冰块虽然撞开了几块红晶,但那红晶持续旋转;不过瞬息,其他的红晶已经弥补了那空隙、并且连续撞击那冰块、将其撞碎。
片片的冰屑在空中飘散,阳光下闪着晶莹的白光。
阿即身体后退,再次离开飞流数米外。
此时,那些红晶旋转的速度以肉眼可察觉的速度减缓着;不一会儿就停下、随即“哗”的一声,如同失去了支撑一样、顿时砸落在比武台上,砸出大小不一的洞口;更多是洒落在比武台上,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红光。
其中的飞流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扶着胸口。
台下的观众一时纷纷屏住呼吸,定睛看着比武台上的两人。
之前在课堂上,阿即在练习<量度>时无意领会到<温度>的一些诀窍;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潜心修炼,就是要掌握能够瞬间让水凝结成冰的方法。
如今,飞流那神奇的红晶几乎让他束手无策了,这才使出这个绝招。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飞流,阿即迟疑了一下,伸出右手——一道灵气聚集、随即形成一缕劲风。
虽然刚才那两股劲风已经封住了她的穴位、让她不能运气;但以防万一,这次他要封住对方的穴位,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他灵气刚吐纳而出的霎那、那洒落地面的红晶如同骤雨一般、“轰”地一阵扑向他。
阿即眉头一皱、身体正要跃起——突然觉得脚下一虚!
脚下的木板突然碎裂、两道红光跃出包裹在他双脚之上——一股有些炽热的金属坚硬之感从脚底传来!
他如何也跃不起了,那双脚似乎被一副脚镣铐牢了。
下个瞬间,那如同雨点的红晶铺头盖脸地打到身上、瞬间附着在其上。阿即觉得身体同样传来一股炽热感,瞬间全身被那些红晶覆盖包裹。
比武台下的观众此刻惊叫不已。比武台上的阿即前一秒还貌似击败了女神飞流,不料下一秒却被红晶覆盖全身,变成了一个水晶人一般。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叫!那是朗叔惊慌下地大叫。
此时他冲到比武台下,正要上台——突然一个身影闪出、挡在他跟前。
那人是曲游。
曲游对朗叔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去。
“放心,即如瀚海无大碍。”
此时阿肆也跟了上来,和朗叔站在一起,紧张地看着比武台。
飞流缓缓地站了起来,满头大汗;此时她的马尾也没,披散着那黑红相间的秀发,在风中轻轻飘扬。有些狼狈的她,居然依旧给人一种绝美的感觉。
“死小子,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厉害。”飞流长长吐了口气,看着对面那已经被红晶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脑袋还露出的阿即。
“认输吧。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再出手的——”
飞流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全身一颤——好像突然被雷击中了一般!下一刻,她整个人瘫坐在比武台上,满脸的大汗不止地流出。
阿即看着这一幕,内心一动。
自己全身被红晶包裹,阵阵炽热感传来,全身如同被绷带死死地缠牢了。但他丹田依旧充溢着灵气。此时他运起自己十成的修为,全身已经白气弥漫,不断地推动着那覆盖在身上的红晶。
咔咔、咔咔咔。
那红晶已经隐隐传出了碎裂之声。
五十五
飞流艰难地抬头看了看阿即,苦笑了一下。她低声说了句:“真是会挑时候,偏偏这时候发作……”
突然,阿即身上的红晶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纷纷剥落、化作雪花一般的细小晶花、瞬间向飞流飞去、没入了飞流的身体之中。
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那些红晶就全部进入飞流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我认输。”飞流看着比武台前的曲游说到。
不等其他人反应,飞流艰难地站了起来,缓缓走下了比武台,有点跌跌撞撞地走远。
台下的观众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一时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即收起灵气,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些木板裂开、露出好些裂缝。原来在他击中飞流的瞬间,飞流已经计算好了反击的步骤:
她故意装作重伤动弹不得,让红晶击破了比武台,让部分的红晶跌落到比武台下,然后再控制这些红晶从下面飞到阿即所站的地方下面;等阿即再次发动进攻的时候,在其前方和下方同时发动进攻。
而且,因为她穴位被封、无法使用灵气,她还随机应变,使红晶吸附在自己身体上、限制自己的行动,而不是像平时那样单纯地发动破坏性的进攻。
所以,在最后的关头,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认输?
阿即相信自己可以凭借聚灵破开这红晶的束缚;不过这需要时间。而趁着这世间,飞流可以使用她本身的属性来发动进攻。尽管灵气被封,但要召唤一把匕首或短枪长剑都不是难事。对于还不能动弹的阿即来说,这时任何一种利器都是威胁。
所以,最后关头飞流为何突然放弃?
站在观众群众最角落的中年人和高瘦老者静静看着这一切。中年人吐了口气,苦笑道:“许久没见过这么出彩的学塾比试了。以我灵师的修为,恐怕今天对上他们任何一个都没有胜算吧。”
高瘦老者正色说:“大人仍国之栋梁,何须靠蛮力来与某人比个高下?”
中年人摇摇头说:“修为和治国的确不能兼得;可是治国再有才华,如果遇上高境界的修炼者,也能瞬息把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否则,那名绿也不会这般受到重视。”
中年人说到这里,转头看着高瘦老者:“也正如我视你为左右手一般。”
高瘦老者忙对中年人一鞠躬说到:“叶某人必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学塾外。
朗叔和阿肆一脸的兴奋;他们没有想到,这么艰辛的一场比试,最后阿即还是胜出。
回想起阿即全身被对方用那诡异的红色水晶封住,朗叔身上还是禁不住冒出冷汗。
“即少爷,我们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少爷。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阿即看看太阳,说到:“仍在修炼。”
阿肆反应过来,憨笑着说:“是哦,他现在还跟他师父在修炼呢。不过没关系,我们晚上再告诉他,他也一样高兴!”
阿即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叮叮当当发出些清脆声响。他将布袋递给朗叔。
朗叔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钱。粗略看去,居然也有几百钱。
“比赛奖金。”阿即说到。
朗叔明白过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却把布袋递了回去:“这是你辛苦比赛赚来的,你自己留着吧。”
阿即没再说什么、接回布袋,放回自己袖子里。
突然,从路口闪出了四个黑衣人,一身黑衣劲装,脸用黑布遮住,仅露出了双眼。
阿肆一愣,心中觉得不妙,退后一步问道:“你、你们是谁?”
“这奖金和聚气丹,都是刘城城主府赞助。如今你打伤刘城少主,还有脸面收下这奖励!”其中一名最为高大的黑衣汉字厉声说道。
“这是比试,受伤也是在所难免啊。而且,这奖项本来就是谁胜出谁得到!”阿肆反驳道。
“你们可知,这刘城学塾的比赛,每次胜出都是刘少主。”
“那今年他技不如人,输了也不能怪别人啊。”
“哼!那现在我们打败你们,你们也无话可说吧。”说罢,那大汉双手一挥、身旁三名黑衣人飞身而出、分别冲向阿即、阿肆和朗叔。
阿即一直冷眼看着对方,如今见对方冲来,挡在朗叔跟前——
突然,三道绿光如同飞翔的大雕从阿即背后飞掠而出,迎向那三个冲来的大汉。
那三个大汉一愣,纷纷抬手去拍那三道巨大的绿光。
谁料那绿光如同丝绸一般柔软,在三人手掌触碰到的瞬间卷缩起来、瞬间就把他们的身躯包裹住!
三名大汉始料未及,竟然来不及挣扎就滚落在地。
那发号司令的高大大汉又惊又怕,正要开口,忽见从校门缓缓走出两个人来。为首的中年人五官立体,颇有英气,衣着却是朴素,和寻常百姓没什么差别;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高瘦的老者,身高快达2米;一头白发整齐地梳起,一对眼含厉光,此刻正盯着自己。
大汉浑身一颤,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阿即抬眼看去,那缠绕在三名黑衣大汉身上的,居然是三片如同芭蕉叶般的叶片;可那三名大汉此时任凭他们如何用力,却无法挣破那叶片。
“学塾举办比试,本意就是为了激励学生。刘城主不至于这么小气,连颗聚气丹也舍不得的。”那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双眼却不曾看那些大汉一眼,反而是盯着阿即打量。
大汉连忙弯腰鞠躬道:“是!”语气中充满了敬畏,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老者扫了地上三个还在拼命挣扎的大汉,抬起手一招——那缠绕在他们身上的蕉叶状叶片一阵绿光闪动、瞬息间消失。
三名大汉站起来、退回到那为首的大汉身旁,同时又对那中年人一鞠躬,这才转身飞身离开。
“怎么?分级赛的冠军不会这样就被吓住了吧?”中年人见阿即一语不发,微笑着问道;但他马上看清了阿即的神情:
这十岁不到的男孩一脸冷峻,眼神中尽是肃杀之气;显然刚才那几个人的出现对他毫无影响。
“临危不惧,冷静沉着。”中年人暗自惊叹道。
朗叔向中年人和那高瘦老者鞠躬道:“谢谢二位帮忙解围。”
中年人笑笑不语,那高瘦的老者开口道:“小家伙,不用试探老夫修为了。你十岁就能气修五品,虽然不知道你有何奇遇,但在这青木界内恐怕难寻第二人了。可惜相比下你的<度修>就有些差强人意了。灵王这个境界,你还担当不起。”
阿即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内心却是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在用灵气试探对方的时候被察觉。
事实上,在自己的探测下,这高瘦老者的灵气似有似无。再加上刚才一招制服三名灵士的实力,他修为肯定不在之前在后山遇到的花媚之下。
“即如瀚海,你若愿意,我可向国修府引荐;你便可直接在国都修炼。”中年人微笑看着阿即说到。
阿肆听见,情不自禁大叫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高瘦老者也开口说道:“以你现在的处境,气修短期难以再进步了;你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度法>;这刘城小小一个学塾,所学有限。”
阿即看了看老者,又看着中年人,突然说了三个字:“万法宗。”
万法宗,位于瞳木族境内,也是青木界唯一的宗门,实力强大。
曲游正出自那个宗门;这一切,自然也是他告诉阿即的。
中年人听见这三个字,一直微笑的表情瞬间消失、脸色一变。他看着阿即,阿即也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中年人突然哈哈笑了两声。
“好!好!男儿志在四方!纵然这国修府是名木族的最高学府,却也无法和那数千年的万法宗相比。那——我们要不来做个交易,如何?”
高瘦老者听到这,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开口:“大人,万法宗毕竟——”
但他话没说完,中年人已经挥手示意他住嘴。
“我可让你三个月后进入国修府。只要你在里面表现出色,我也必然再引荐你去那万法宗。我相信,只要你努力,不出十年,这名木族十大高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只是——等你学成之时,你得答应到我麾下、为我和这名木族出力!”
阿即看着面前这中年人,眼里快速闪过一道精芒,却没答话。
中年人微笑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又继续道:“今日你摘得桂冠,不出数日便会扬名这北边境内,只怕张城那边也会有所动静。若无外力,恐怕日后难以专心修炼。”
高瘦老者插嘴道:“不提你个人安危,以你身边这俩人的实力,怕难逃厄劫。”
阿肆和朗叔一愣。
五十六
这是恩威并施。
阿即想不到一个分级比试的冠军,居然就引来势力的关注。那四个黑衣人明显是刘城城主派来的,是想灭了自己;而面前这中年人则是来招安。他看中了自己的修为,误会自己天赋异禀,要收为己用。
比起刘城主简单粗暴的手段,眼前这中年人难应付多了。他一边给出好处,一边又恐吓;言下之意,除了答应之外并无其他选择。
否则,朗叔和阿肆就有生命之忧。
的确,以这高瘦老者的实力,要杀阿肆不过数招间;至于朗叔,更是易如反掌。
自己目前的实力,也无法和这老者对抗;况且,这中年人明显位居高位,手下绝不止这老者。
棘手。
“曲游见过辅丞。”
突然,一把温柔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便看到曲游缓缓走来,向中年人抱拳鞠躬道。
“曲老师,想不到你调任到刘城的学塾了。”中年人微笑向曲游点头说道。
“国修府暂时无水属的学生,我便申请调任到这学塾试试运气。”曲游低着头应道,态度很是恭敬,但语气中并无阿谀奉承之意。
“这即如瀚海是你的学生?”中年人有点意外。
“正是。”
中年人沉吟了一会,并没再开口。
“曲师弟,大人的意思是让这娃儿直接去国修府。”高瘦老者开口说道。
曲游一鞠躬说到:“国修府学生多在十五岁以上,即如瀚海现在过去怕有些难以适应。且那边由族长亲自过审,即如瀚海年纪尚小,怕不懂规矩冲撞了反而不美。”
中年人笑了笑:“那倒不碍事,你可与他说些注意的事项,这样便不会出乱子了。”
曲游鞠躬应了声“是”,又继续说:“曲游有一想法,不知辅丞可愿一听?”
“曲老师但说无妨。”
“这刘城学塾多得辅丞支持,方有今日规模。我曲游自万法宗出来,也想为朝廷尽一份力;既然这小孩年纪尚轻,心智未全,我愿全力指导、倾囊相授。
三年后,学塾联考开启,即如瀚海可代表刘城参加,若能取得桂冠,进入国修府便理所当然。若其他学塾有更出色者,他未能夺冠,辅丞再出手相助其进入国修府也不迟。如此一来,事情更为自然,也不易遭人话柄。”
中年人听到这,轻轻点头。
“即如瀚海重伤刘城少主,此事怕引起不必要误会。还望辅丞替其出面,相劝刘城主。这份恩情,即如瀚海和其家人,定不能忘。”
中年人眼睛微缩,盯着那低头、毕恭毕敬的曲游,脸色变化了一下。
“曲老师,这事你想得很是齐全。”
曲游一听,脸色不禁一变,但依旧低着头,只回到:“曲游不敢当。”
中年人回过身看着阿即,笑了笑:“你小娃儿有福气,遇到了一位好老师啊。好,就按你曲老师说的去办。”
说到这,他转头看了看曲游,又说到:“三年后,不管学塾联考结果如何,你和即如瀚海都一并回到国修府。朝廷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才。”
高瘦老者听了,扫了曲游一眼补充道:“师弟,大人有意抬举你入他门下,还不谢过大人?”
曲游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却已经跪在地上说到:“曲游有愧,谢辅丞美意,自当尽力为辅丞和名木族培养栋梁。”
中年人微笑点点头,信步走开。高瘦老者跟了上去,两人走入街道中,渐渐远去。
曲游站起,看了看阿即,笑了笑柔声说道:“以后你就是这刘城的红人了,但可别得意忘形。”
阿即看着曲游,见他神情如常,那英俊的脸庞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那是和刚才辅丞完全不同的笑容,温暖、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阿即朝着曲游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外人的善意和帮助。
城墙外,夜晚的月光照得树林一片透亮。虫鸣声时而想起,一切显得很恬静。
在树林一角,一个清瘦的小身影在月光下出现。
是隐姬。
不一会儿,从另外一角走出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男孩,他一脸呆滞,好像神游一般。
这是<死门>的那位候选者。
“你居然没在分级比赛上胜出,倒是让我意外。”呆滞男开口道。
隐姬眼神闪过一丝寒意,却不说话。
“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到时如果只有一人执行任务,成功几率会很低。毕竟,现在你连一个学塾的学生都无法战胜;到了学塾联考时,参赛选手只会更加强。”
“你故意隐瞒实力,是想避免在分级赛上和我碰面?”
呆滞男点点头:“即使我们要战斗,也无需在公开场合进行。”
“那就在这里吧。”隐姬冷冷地说。
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两人背后的树林中飘了出来;那身体如同没有骨架一般、像是被风吹着。
等那身影到了两人面前,隐姬和呆滞男一起鞠躬,却没做声。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一身白衣雪白,只是上面突兀地沾了好些红色的东西,像是血迹。他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散开,一双眼睛闪着浅蓝色的精光——居然是很好看的蓝眸。但再往下看,那鼻子开始的脸庞却用白色的绷带缠绕着,只在鼻孔和嘴部的地方留了一条缝。
“你们决定先共同完成任务还是单独行动?一起执行举右手,单独行动举左手。”
那男子开口说道,声音清冷,而且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冷得无法体现语气了。
隐姬举起左手,呆滞男却是右手。
男子那美丽的蓝眸看了两人一眼,“既然有异议,那由我来决定。”
他话音刚落,隐姬和呆滞男脸色同时大变、各自像一旁快速闪开——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重物砸下一般、气流奇异地扭曲着、瞬间两条像鳗鱼一般的长条飞鱼凭空出现、分别冲向隐姬和呆滞男。
隐姬手在腰间同时一拍、两个水袋迎向那在虚空中游来的飞鱼;啪!那水袋撞上飞鱼,裂开后水花四溅——
隐姬抓住这一刻的机会,双手比划了两下,那水花骤然变成一条水链、缠绕上了那条飞鱼。但就在缠绕上的瞬间,那飞鱼身体灵活地摆动了一下、那水链便碎裂、变成水珠向四周散开。
另一边,那呆滞男嘴巴一张——居然吐出一根足足有手臂般大小的铁棍来。那铁棍被呆滞男注入灵气,带着破风声直接砸向那迎面而来的飞鱼。
但飞鱼的身体扭动了一下就避开了那来势汹汹的铁棍,继续撞向呆滞男。
两人都没有阻挡住飞鱼。
哗!!
不等两人再次出招,飞鱼瞬间撞上了两人——瞬间化作一团水花、溅落四周,在月光下闪耀着晶莹。
隐姬一怔、随即脸色变化不定;那呆滞男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他双眼瞪圆、一脸的惊恐,身子已经不自觉地颤抖着跪了下来。
隐姬运起灵气试了试,瞬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蓝眸男子。
“这水平太差了。三年后如果无法完成任务,岂不丢我殇的名声?”男子漠然地开口,扫了两人一眼。
“此次任务,共同执行。”
说完,他转身便像纸人一样、轻飘飘地走入树林中,随即消失。
呆滞男愣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长长吐了口气。
隐姬站在原地,想了想,看也没看呆滞男便转身朝城里的方向飞身跑去。
“好险……”呆滞男看着地面上湿了一大片的地面说道。
同一时间,在刘城的烈家宅子里,众人盯着桌面那盘子上的一颗黄色丸子看。
这黄色丸子比乒乓球还小上一号,散发着些清香,色泽光滑,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就是聚气丹?”烈星辰瞪圆那对紫色的眼珠子,好奇地问道。
阿肆抓了抓脑袋,“这是即少爷赢回来的奖品,应该没错。不过……我也从没见过聚气丹。”
离婆婆伸出那枯干的手抓起盘子上的丸子,“不过聚气丹,还有什么好假冒的?”
“阿肆不是说一个聚气丹可以值上一千吗?”烈星辰问道。
“差不多吧。这种药丸一般在药店寻不到,只能在通运楼拍卖才能得到。”
“那刘城怎么会有呢?”朗叔忍不住也好奇地问道。
离婆婆拿着聚气丹,慢悠悠地说:“丹药并非寻常物,通常只有瞳木族和金胜族才炼制。在<风来>的钱还没流通五界之前,一般交易都是用这丹药进行。有了钱之后,这些丹药反而变成了商品,进入<通运楼>拍卖了。
不过,刘城和瞳木族接壤,想必他们贸易时,瞳木族依旧是用丹药来交易吧,所以这刘城反而多是丹药。”
“贸易?”阿即问道。
离婆婆嘿嘿笑了两声:“青木界资源极为丰富,不管是大麦地瓜这些农作物还是医伤治疗的草药,都是五界之首。不过,具体细分起来,名木族是粮食大族,供应了五界大多数的食物;而瞳木族地处寒冷的地带,药材更为丰富,族人也更关注炼药。所以即使同在青木界,瞳木族会每年和名木族购入粮食,而名木族则会向瞳木族购买药品。”
说到这,离婆婆把聚气丹放到烈星辰的手上:“这也算是阿即的心意,你吃吧。”
烈星辰眨眨眼,“直接吃下就可以吗?”
“你吃完,修炼灵气,自然就能感受到灵气的增长了。”
烈星辰听完,拉起阿即:“那我们去练功房!”
五十七
练功房里,烈星辰吞下那黄色的聚气丹后,和阿即一起修炼<天地六合心法>;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全身暖流充盈,丹田中一股真气不断旋转着,充满了生机。
阿即知道,烈星辰凭借这聚气丹,已经达到二品的灵气。
“要是这聚气丹再有几颗,我又可以马上突破去到三品、四品了!”
“物极必反,修炼才是正道。”阿即说。
“这我也知道。可是师父说我比一般人晚起步,必须加快进度。”
虽然烈星辰九岁了才开始修炼,可他一年时间就突破到了二品,比起许多修炼者依旧是快了许多。按照自己的心法继续修炼,三年后到达到四品完全可能,如果再有两颗聚气丹,恐怕一年便可完成。
这样的速度,根本就是天赋异禀了。
为何那女子还嫌慢呢?
“那女子可曾问起你身世?”
烈星辰摇头说道:“她只教我修炼的方法,其他事嘛,都不理会。不过……”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她倒好像很清楚我口味,每日中午都有辣的可吃,而且还有桂花糕!”
“你可问过她来历?”
烈星辰叹了口气,把双手搭到后脑勺上说到:“问了,但她连名字都不肯说,只让我喊她师父。”
这神秘女子,的确神秘。
名府外,那白色的大马车缓缓被拉动、渐渐加速跑进了大街中。
在对面静静扫着街道的中年人这才停了手,把扫把一抬、转身进了一个巷子里。转过巷子后,这中年人展开步子奔跑了起来,虽然并非修炼者,跑得却颇快。
终于,那中年人停在了刘城中最豪华的宅邸——刘城府的门前。
府内,那身穿锦袍的刘城主一改以往不可一世的模样,弯着腰站在一个中年人面前,一动不动。
那中年人正是当日要阿即进国修府的辅丞。
辅丞,乃名木族众臣之首,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人心思缜密,又精于计算,某种程度上讲,他和名木族的当今族长乃是一类人。辅丞与族长之间,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彼此较劲的同时又彼此维护、抵挡外族势力的入侵。
那中年人直接进到了这客厅中,单膝跪下:“小人拜见辅丞,拜见城主。”
“直接说吧,可是有了什么消息?”辅丞淡淡开口,脸色平静。
“是!那通运楼的楼主两次拜访名府,方才离开。”
辅丞没说什么,刘城主开口:“当日那楼主进入我刘城,我就盘问过。但她并不肯明说找那名绿有何事。”
“这通运楼历来只做交易,从不插手各族之事。想来和名绿的朝廷身份应该无关。”辅丞沉吟着说到。
“名绿除了将军的身份,还有什么值得通运楼大动干戈出动一个楼主去和他密谈呢?”刘城主问道。
“别忘了,名绿是名木族第一境界。整个青木界内,除了万法宗宗主外,没人是他对手。这个强者身份,应该就很值得通运楼注意。”
一直站在辅丞身旁那个高瘦老者这时开口说:“可能是通运楼有极其珍贵之物呈与族长,想托名绿帮忙护送?”
辅丞摇了摇头,“那应该在名绿尚在国都时候才是。通运楼本身就在国都旁,为何等名绿到了这边境才拜托?”
刘城主试探地问到:“要不,我们派些人跟踪,看看有没什么发现?”
“跟踪名绿绝无可能。至于那通运楼的女子嘛……叶老师你可知她的底细?”
高瘦老者开口:“以前曾有一面之缘,修为已经突破灵王,无法探知。但看她双手光滑,那翡翠烟斗也未有血腥之气,想必极少实战。要么她养尊处优,要么她已经突破到了灵尊。”
听到灵尊,辅丞脸色不禁一变。
“这绝不可能。她不过是通运楼一处分楼的楼主,若她是灵尊的修为,上面的人还能仅仅让她掌管一个通运楼?”刘城主连忙开口道。
辅丞点点头,“如今整个五行界内,能突破灵帝境界的人都不过数十人。灵尊境界的……恐怕更是凤毛麟角。”
高瘦老者点头接口道:“属下当年还在万法宗时,听宗主提及,青木界内并无灵尊境界之人。就是最强大的金胜界,恐怕也只有一位灵尊。”
“灵尊……那的确是逆天而成的大境界了,我只听闻过那并土族的族长已达至灵尊。”
刘城主插嘴道:“并土族历来信神礼圣,并不过问五界之事。他们一族基本都是和尚,清心寡欲,即使修炼至灵尊,也无大志向。”
辅丞看了看刘城。这一扫吓得刘城主连忙又低下头。
“你且派个机灵的人去跟跟那楼主。”他想了想,又开口:“就让调派过来的花媚去吧,她处事得当。”
刘城心底嘀咕了一句:这不好几天得见不到那娘子了。但他口中也只能连连称是。
学塾放假,城内却异常的热闹了起来。
阿即和烈星辰发现刘城城外那片大草地上不断有人运着什么。那是一片巨大的草坪,方圆足有近十公里。以往,阿即和烈星辰是从另外一个城门出去、沿着山坡上去他们称为后山的那片山脉。
但其实过了这片草坪,后面也是那片山脉。这山脉如同天然的屏障,把刘城北边和东边给包围起来。
烈星辰好奇起来,这天趁着修炼结束拉着阿即去那大草坪看个究竟。
只见在那空旷的草坪中间,用圆木搭建了一个个四方形的房子,离地大概十公分;上面还有三角形的屋檐。放眼看去,那些房子一排又一排,足有上百间。
他们想走进去观察,却发现那房子都有两名卫士看守着。
不一会儿,从城内跑出一队车队。那是货车,负责拉车的并非平时的马或牛,而是一种称为角牛的动物。
这种动物在刘城一带很是常见,模样和牛有些相似,但浑身长着更为粗糙厚实的皮,四肢更短也更粗。他们速度比较慢,但力气比起牛马要大上一倍不止。
那一队车队跑到不同的房子跟前停下,那坐在车队上的士兵下来,随即从那屋子里走出清一色穿着绿衣的人,有男有女,高矮不同;但他们都同时运转灵气,随即那车上的木门打开,一堆又一堆的稻米如同蝗虫扎堆一般地从车里飞出、涌向那木屋里。
“这些木房子居然是拿来储放粮食!”烈星辰啧啧称奇。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木屋和这么多的粮食。
“怕有好几百吨。”阿即说。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粮食从城里搬到这里来呢?还得专门起这么多房子,不费事吗?”
在他们身旁观看的一位农民打扮的妇女听了,忍不住问:“小娃儿,你不是刘城人吧?”
烈星辰眨了眨双眼,对那妇女点头说道:“我今年才搬来这边的。”
“那难怪了,这是秋圆节的点粮大会作准备。”
“秋圆节的点粮大会?”
妇人见烈星辰一派天真浪漫、样子特别讨人喜欢,呵呵笑着解释:“秋圆节是我们名木族的传统节日,你肯定知道了。不过呀,我们刘城因为靠近山那头的瞳木族,所以每年秋圆节会和他们那边作交易。我们把要卖的粮食运到这里,到时供瞳木族的人清点。这就是点粮大会了。到时这里还会有晚宴呢!”
烈星辰听了双眼放光:“真的吗?那可以来参加晚宴吗?”
阿即见他那模样就知道烈星辰是想着来大吃一顿。
妇人苦笑摇了摇头,说到:“这晚宴可是城主和官员才能参加的。”
烈星辰一听,嘴一扁说到:“真小气,应该让全城的人都来参加,那才够热闹。”
旁边其他围观的人听见烈星辰这么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后山的那片溪水旁,身着红衣的神秘女子静静看着烈星辰。此时烈星辰的双手各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猛然间,那两团火焰声势大作、火焰陡然变大了数倍、瞬间将烈星辰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维持这样火量,直到我说可以了才能停下<度法>。”女子说到。
一旁的阿即静静看着。
烈星辰此时施展的,正是<度法>中的<量度>,这也是他目前最不擅长的事情。
“小家伙,施展你的度法,用水去冲击烈星辰的火焰。”女子突然开口说道。
阿即不仅一怔。
水克火。尽管目前的他没法虚空召唤水,甚至像隐姬那样提炼身体里的水都做不到,但他们身旁就有一条溪流。以他五品的灵气,要控制这一整条的溪流都不是难事。在这溪水的冲击下,烈星辰能支撑得下吗?
但他没有犹豫。
双手一挥,那身旁的溪流一阵作响、瞬间一道水浪从溪流中奔涌而出、直接拍向烈星辰。
五十八
烈星辰心里骂了句:死阿即,也不懂得手下留情,连忙运转全身的灵气护住那两团火焰。
水浪拍中了那两团火焰的瞬间,火焰突然如同活了一样、扭动着躲开了水浪。但紧接着,那火焰在半空中迅速地黯淡、随即便消散。
哗!那水浪拍下,烈星辰整个人变成了落汤鸡。
“我跟你有仇呀,犯得着用这么强的灵气吗!”烈星辰边擦着自己的脸边大声喊道。
“你为何不用那家伙教你的身法躲开?”女子问他。
烈星辰一愣:“师父你又没说我可以躲闪……”
“平时挺机灵的样子,想不到一对战就成傻子。”女子叹了口气说道。
“那你先告诉我这是对战嘛。怪我太听话啦!”烈星辰撇嘴说到、瞪了瞪阿即。
阿即一脸平淡,只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毛巾扔了过去。
烈星辰一把接过,擦了擦身子。
“再来。”女子说着,虚空中一点,两团火焰陡然出现、瞬间飞到了烈星辰双手。
这次,配合阿即教的<灵猴七式>,烈星辰控制的那两团熊熊烈火又跑又跳,阿即的水浪再也没拍中;尽管烈星辰被溅得一身水,那火却始终熊熊燃烧着。
夜幕降临时,两人已经如此练习了近两个时辰。
女子拿出两个包袱,让他们过来吃东西。
一听到吃东西,烈星辰脸上的疲惫便一扫而光,冲过来便吃了起来。
那包袱里除了肉和包子,还有桂花糕和绿豆糕。
“吃完了,去一趟北城门。”
“北城门?那里今晚要举办什么点粮大会呢!”
女子嘴角又露出那一丝嘲讽的笑容来:“正是时候。”
烈星辰一愣,问道:“师父,你想要去偷粮?”
“我又不缺吃,偷粮干嘛?”
“那师父你总不会是要去参加那什么晚宴吧?”
女子嘿嘿笑了两声:“那种晚宴还没资格请得动我。”
旷阔的草坪上,放着数百颗夜明珠。那些夜明珠放在木屋三角形的屋檐上,如同一个个星星,远远看去十分的迷人。
“哇塞!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刘城呢。”漂浮在半空中,烈星辰兴奋地喊道。
一旁的阿即看了看脚下,只见那草坪如同一个庭院一般,上面整齐排列着十排十列的木屋,期间还有些人走动。
他看了看站在中间的女子;因为身处半空,那风骤然大了许多,吹得那女子的长发和衣裳不停地摆动。她仿佛有点无聊地看着下面,眼神中有一丝倦意。
阿即知道,虚空而立对灵气要求颇高,却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只要他的灵气修为再上一品,也可以做到。但要同时再帮助两个人也立在虚空,这不知道又要怎样的修为呢?
突然,女子眼神中的倦意消失,嘴角又浮现一丝的讥讽。
阿即低头看去,只见在那漆黑的山脉中缓缓有一队人向那草坪靠近。目测约莫有数十人。
在那木屋前,有一小队人迎了过去。
“他们是准备开始晚宴了吗?”烈星辰也看到了,忍不住问道。
“瞳木族的人来了。”女子说着,眼睛突然闪过一道精光,有点意外地说道:“名绿居然也在这刘城中?”
“名绿?那是谁?”烈星辰追问。
女子没做声,过了片刻笑了笑说道:“那是这里最强的人。”
“何境界?”阿即问道。
他灵气五品,已经可以在夜色中无障碍地视察四周,甚至可以目视方圆数里的距离。但现在他们身处半空,少说也有数百米的距离,看到的人不过绿豆一般大小。
他甚至都无法感应那下面的人,哪些是修炼者哪些不是。更别说要看出谁的修为到达何种境界。
“名绿十几年前应该就突破灵帝了,当今青木界内,恐怕很难再有对手了。”
灵帝二字进入阿即耳朵,他双眼闪过一丝异样。
“灵帝?那他不会发现我们吗?”烈星辰问道。
“他并未展开灵气探知四周,看来是怕引起瞳木族的戒心。”
阿即低头看去,只见两队人汇合,在木屋前的数十排桌前坐下。许久了,双方并没有什么动静,仿佛是在进食和对谈。
女子却颇为关注,仿佛时刻关注着下面的动静。突然,她嘿嘿地笑了两声。
“师父,怎么了?”烈星辰忍不住又问道。
“瞳木族带来了我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女子却没回答,双手一摆,三人的身形突然向上冲了数十米,随即朝着刘城的另一边飞了过去。
“你们先回家。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此时,那草坪上的宴席中,居中坐着刘城主,两旁分别坐着两个中年人。左边是名绿,右边则是一位穿着灰青色长袍的中年人,留着三缕长须,样子颇有点仙风道骨之风。
“待会待林长老检验后,便可把这木社里的五百吨粮食带回。”刘城主开口说道。
“我们历代合作,自然不会信不过刘城主。”那叫林长老的中年人缓缓开口说道,眼睛不经意地看了看名绿。
“名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不知可否赏脸与在下饮一杯?”
名绿一笑,举起面前的木杯:“请!”
两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林长老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说:“听闻名将军一直留在名族长身边,这次为何会突然降临这点粮大会?”
名绿哈哈笑道:“我那不争气的孙子来到这里学习,我来探望他,不想刘城主知道了,这才给他拉了过来当个陪客。”
林长老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长条木盒,递到了刘城主跟前。
“这是方才说的交易品,烦请城主查点。”
刘城接过盒子,随即放在桌上说道:“林长老刚才不是说过吗,我们历代合作,还有什么好查点的。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那晚深夜,刘城主拖着微醺的步伐回到了府邸。
高瘦老者缓缓从侧厅走了过来,见了刘城主那泛红的脸颊,双眉不禁一皱。
刘城主一见他,连忙收起那肆意的嘴脸,向他微微作了一揖说道:“叶师傅,你还没休息吗?”
“大人也没休息呢。”
刘城主一惊,轻声问道:“大人可是找属下有事?”
“无事,只是想问问今晚一切可顺利?”
“顺利顺利。”刘城说着,看见高瘦老者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长木盒,连忙递上说道:“这乃瞳木族今年点粮大会的交易品,还望大人笑纳。”
高瘦老者冷冷说道:“不必。大人看重的是能力,而非小赢小利之物。”
说罢,他转身走出了大厅。
刘城主见他走了,低声哼了一声,重新恢复那微醺的神态,慢吞吞地走回房间。
房内,刘城主把那长条木盒放在红木大桌上,拉开那盖子,当即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刘城主看着盒内的丹药,双眼闪着精光。
“这些丹药送去通运楼,少说也能赚上百万啊。”说着,他拿起当中的一颗黑色的果实。
“不不,还得留些给栋儿。三年后的联考,如果他脱颖而出,就能进国修府了。将来他如果也能突破到灵宗,当个城主又有难事?说不定有辅丞的扶持,还能取代那名绿成为大将军!”
说到这,刘城主露出贪婪的笑容。
他缓缓把木盒盖上,吐了一口长气,倒在床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突然,那长条木盒缓缓从桌面升起,冲破了窗户,在夜色下直飞上半空。
刘城的学塾内,诺大的比武场上,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那是曲游和阿即。
曲游像是在想什么,看着远处天边的一片彩云,看得眼睛一眨不眨。阿即只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看到他们这副模样,一定以为他们中邪、被勾了魂。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曲游才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即如瀚海,你灵修已到五品,我也没什么可教的了。不过<度修>方面,我还是希望你可以通过这个冬假有所长进。你如今取得分级比赛冠军,想必会入围联考候选生。如果你的属性不能发挥出威力,那就可能落败。”
阿即看着曲游脸带微笑,突然问:“落败不好?”
曲游一怔,随即明白了。他叹了口气,突然双手一张、瞬间两人脚下迅速地冒出水花、随即形成一个以他们两人为圆心的水幕、将两人包裹于其中。
“这是<水语之幕>。这个<度法>用于隔绝外界;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所说所做之事,外面的人都无法得知。”
他停顿了一下,柔声道:“你非常聪明。想来你也已经知道,那日比赛后,名木族的辅丞就看中了你。他一心想扶持你,日后好成为他的左右臂。
的确,你若想在青木界出人头地,投靠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是最佳的选择。
只不过,一旦进入了他们的圈子,就身不由己了;许多事,都不得不做;也有许多事,想做却不能做。
你我皆为水属,都是生性淡泊的人,想来你和我一般,都不愿过多卷入这些俗世权势的纠纷。只不过,没有势力支持的天分,却往往会成为权势斗争的工具……
且不说辅丞那边有叶默情这样的高手,能够看出你是否真的施展了实力;即使你到时候被其他学塾的学生击败,他也不可能放你离开。”
“为何?”
曲游看着阿即,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不留不用之人。”
阿即脸色依旧平淡,只是点了点头。
的确,这种事在他前世的江湖中也并非罕见。武林中的大帮派往往为了自己的势力到处招兵买马,一旦确认了对象,要么收入麾下,要么就斩草除根、免得将来被其他门派收去、反倒成了自己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