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酒馆主人

一位合格的酒馆主人，要学会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但是落到实际操做中去，就十分困难。要做到这句话需要大量事件经验积累，还需要酒馆主人拥有足够的智慧和不断完善的算法，所有的事情都是会不断变化的，想要寻找到一个固定不变的方法去解决事件是不可能的。

尤尔面对着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位客人，已经激动了起来，这将是尤尔酒馆第一次招待客人，必须做到最好。用尽自己所有的专注与智慧，让这第一次接待变为以后的谈资与模板。

首先，要观察客人。

要注意观察的方法，是用不引起注意的扫视，还是带来压迫感的盯视，又或者表示自己很忙的微微一看。尤尔选择了带来压迫感的盯视。

客人的形象与特点信息不断的被收集，生成了一个模糊的数据，被带入到一个算法之中，算法产生了结果，影响到后续的接待。

尤尔低沉的说“只有一种酒，你有通用的货币吗？”

客人满不在乎的走近了，坐到高脚椅上，伸出手指在坚硬的木制桌面上擦出了火花，“能够点燃吗？如果不能够点燃，那就不要上了，我可是一位挑剔的，并且还很有钱的客人。”一块金黄的圆金币被客人拿出，金币上布满了花纹，花纹扭动着，像是无数根带着生命的头发。

尤尔不开口，仔细打量这金币，酒馆主人的知识储备中没有这枚金币的信息，但是酒馆主人的算法之中，正在不断的呼喊着金币的价值。这是可以买酒的通用货币，那么，应该如何计算它的价值呢？客人开口解答了疑惑。

“按照建造参考文献来讲，一个这样的金币可以买新产的一桶标准酒，赶快把酒送上来吧！我已经很口渴了。”客人将金币扔到了尤尔怀中，尤尔皮肤上的细小触手，立刻将金币牢牢抓住，并且藏到皮肤下面去。

一位慷慨的客人，尤尔想，该做的仪态已经做够了。接下来就要展现专业的一面。尤尔转身从背后取出了一个木制酒杯，从桌下酒桶中打满了满满一杯，通过高超的手法，只产生了极少的泡沫，轻轻放到了桌面上后，木杯中淡黄色的酒液轻轻摇动，但没有洒出一滴。

客人盯着酒液，似乎在审视酒的质量，尤尔综合客人的脾气也觉得还差一点，拿出两个火石，用力一碰，飞出一点火星点燃了酒液，蓝色的火苗幽幽燃烧。蓝色的火苗发出，幽幽的蓝光，这点光芒不足以照亮昏暗的酒馆，但无疑让被遮挡住的黑暗更加黑暗。

客人笑了，不顾火苗还在燃烧，仰起头，咧开金属下巴的大嘴，酒液被贯入其中，这并不是用嘴来喝，而是倾倒入消化胃，一杯酒饮完毕，客人合上嘴，舒服的打了个带着点儿火苗燃烧的嗝。“这酒不错，再来一杯。”

尤尔快速的将酒杯打满送上，这也是重要的细节。

客人已经缓解了干渴，用正常的速度喝了一小口，将杯子放下，开始打量四周，两只被隐藏在黑色毛发下的眼睛像是被充能了一样，透出一点红色的光芒。接下来就是客人找乐子的时间了，作为酒馆的主人，也必须在这一点让客人满意，可是客人需要什么呢？应该用怎样的交流语句呢？

“第一次见你呀，客人。”真是差劲的开头语，尤尔想。

客人发出了一阵像是金属摩擦的笑声，“酒保，叫我蓝火吧，你也来一杯酒，我们来聊一点事情。”

尤尔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适应了自己需要作为一个沟通者的状态，坐在吧台后，给自己打了小半杯酒。按照尤尔所理解的酒馆规矩，一般来说，这小半杯酒是要算到蓝火身上的。

蓝火似乎有些晕乎，身体不断摇晃，“随便说点什么吧，酒保，看着你暂时也不会有别的客人了，我可能会在这里呆很久。”

说什么呢？尤尔仍然不断的审视着眼前的客人，客人展现了作为一个酒客的娴熟，它的表现，它的动作，它的语言，都仿佛不断的契合着尤尔所掌握的酒馆知识。双方都是一个合拍的演员，彼此之间有着无言的默契。这样的话，尤尔肯定不会去拒绝客人。可是该说些什么呢？尤尔回忆着酒馆的几条原则，决定还是先说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客人，你喜欢现在的背景音乐吗？那些居民总是会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东西，实在是厌烦。”很契合现在气氛的一句话，第二居住区居民们的夜间活动并不多，如果客人对这产生了兴趣的话，尤尔可以说出很多东西。当然，这都是一些既不重要又琐碎的东西，很难说这些东西有什么价值，不过用这些东西来填充这漫长的饮酒时光，也是可行的，毕竟大部分酒馆的客人，其实并不在乎自己聊的是什么，它们只在乎自己的意见是否得到了尊重，还有一杯一杯的酒，是否上的及时。

但客人不在乎这些东西，摇晃着木杯，观察着上方橘黄色的灯光，在酒杯中的漾荡。尤尔作为一个默契的酒馆主人，也读懂了客人的暗示，客人对这并不感兴趣。这位客人可能是喜欢炫耀武力的那种人，但第二居住区并没有适合这样的东西，这里很和平，如果在白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一根根细长的金属杆，上方顶着硕大的圆球，球体上有很多不断移动着的蓝环红点，这是白造区主人视线的延伸，必要时也可以作为危险的武器，行走在这样的东西下面，只要展现一点凶恶的本质，就会被白造区的区员找到殺死。尤尔当然非常不喜欢这样的东西，还给金属球起了一个外号，红点。但这样的事情显然不适合告诉眼前的客人，并不是因为尤尔会保守白造区的秘密，而是因为蓝火还没有给出合适的价钱。

“客人喜欢什么呢？”尤尔还是问了出来，现在驱动着尤尔的是旺盛的贪欲，对于金币的渴望。作为一个合格的酒馆主人来说，只要有合适的价钱，尤尔可以出卖一切。但只有一枚金币的话，贪婪的酒馆主人觉得自己只能够提供免费的闲聊，并且会不透露任何可能有价值的信息。其实尤尔不太能够衡量金币的价值，现在只是算法中的渴望，让尤尔觉的一枚金币太少，需要更多。

尤尔从皮肤下扯出那枚金币，上面带着尤尔的皮肤与血，尤尔拿起金币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一个简单的暗示，尤尔相信，客人也能够理解。

客人再次发出古怪的笑声，很干脆的，饮了一大口酒，酒从嘴边的缝隙流到了客人身上，打湿了黑色的毛发。但客人并不在乎这些毛发，不然上面也不会沾上那么多的泥土与血液而显得十分肮脏。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也可以给你足够的金钱，但是你必须要提供合适的信息，不然的话，我就不会是一个好的酒馆客人，而是一个，夺走你所有酒液存货的强盗。”客人用低沉的语气发出了平静的威胁，尤尔相信客人有这个能力，也知道一定会走到这一步，一个强盗，刚刚进入酒馆大门，尤尔就已经明白了，这绝对是一个会用武力来做事的客人。不过尤尔仍然有着一定的底牌，相信自己可以掏出打动客人的信息，客人有着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尤尔同样有着酒馆主人的自信。

尤尔保持着沉默，将金币收回手中，客人明白了。

“我是一个寻宝的猎人，寻找着各种有价值的东西，同时我也非常喜欢酒，作为一个猎人，一个重要的原则就是不做亏本的投资，并且在吃亏的时候报复回去。现在，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蓝火从怀中掏出了四枚金币，摆在了桌台上，金币在昏暗的灯光下仍然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尤尔已经激动的有些许颤抖，作为一个酒馆主人，给客人提供良好的饮酒服务，只是工作中一个不重要的侧面，真正重要的生意是贩卖信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卖酒，就是为了要用酒撬开那些居民的嘴，让它们吐露出足够有价值的信息，酒馆主人要做到记下所有的信息，将信息分类，判断它们的重要程度，然后在合适的时机贩卖出去。

不过，酒馆目前也只有一个客人，信息的交流显然存在问题，不过尤尔确实有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经过简单的判断，尤尔认为这些信息是应该值一枚金币，并且客人肯定很感兴趣。

尤尔慢慢的拿起一枚金币，金币藏到了皮肤下。这却让蓝火有些惊讶，显然这次的投资会有所收获。

酒馆的大门紧紧关着，里面的声音只有一点传出，而外面不断增长的合唱声，又将所有的声音掩盖了下去。里面有一场黑暗的交易，交易的双方都不在乎所有的生命，只在乎最纯粹的利益，只要是为了利益，就会做出许多胆大妄为的事。也许能够审判它们的只有白造区的主人白造，单纯的居民与区员，甚至不会意识到它们是邪恶的。酒馆这一功能性建筑，在白造区发展的初级阶段就展现了黑暗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