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随性而生
我这短短的一生,大都没做到随性,总是想做的事情一样都做不成,不想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做得好,久而久之我自觉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我迷失了自我,我不知道真正的我应该是什么样。
因为我一直是个胆小鬼,所以在众人面前时时刻刻都在伪装,伪装自己的内心,伪装自己的真面目,以至于大家都认为我是这样的人,最终只剩下我自己承受着内心无尽的矛盾的痛苦。
我的二姨,也就是母亲的第二个妹妹,外公与外婆的第四个孩子,她的人生似乎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不受任何人和事的桎梏。
我两岁的时候,她正好是十七岁,那年是她的高考。她的成绩非常厉害,尤其是英语的学科,听母亲说,她的英语过了七级,也就是英语专业的水平,经常给人当家教补习英语。高三那年因为户口的关系,她独自一人在老家备考,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异地高考,所以她只能独自一人坐两天的火车回老家去上高三。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她的高三只上了一个学期,第二个学期她压根就没去学校,大家都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那年高考,她考的是文科,第一天她好好考了,可是第二天的地理和英语,她自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待着了,没有去参加考试。那时她上的寄宿学校,外公和外婆都不知道她没去考那两场,知道出来了高考成绩,外公外婆问起来怎么这么低的时候,她才说了实话,她第二天没去考试,问她为什么不去,她也不说,于是至今也没人知道原因。
前面也说到过,她的成绩非常好,所以即使缺考两门,也依旧考上了——虽然只是考上了一个普通的职业学院,不过在二十世纪初,职业学院也没有那么糟糕。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不,她还有更多想法。她考上的是老家那边的学校,所以依旧是坐火车去,我的外公送她去火车站,结果一个不注意,她就不见了,跑丢了。当时全家人都非常着急,到处找找不到,最后报警了。大概过了大半年,警察给家里打来电话,说人找到了,是从老家那边火车站找到的。
我还记得二姨回来那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外公和外婆骑着电三轮车带着我一起去县城的汽车站接她。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小小的旅行箱,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白色的皮挎包,在没有别的行李了。
之后外公外婆以及其他家里人是怎么教育她的,我是不得而知了。在我的童年里,她算是家中和我最亲的,也是我最喜欢的。她虽然非常有个性而且极其有想法,但是对我,她总是很耐心,也很愿意和我玩。她常常和家里人发火吵架,但是从来也不对我发脾气,偶尔吓唬我,我也能识破她的伪装,她没有真生气,所以我每次都是笑嘻嘻的,最终弄得她也笑了。
小时候,外婆家冬天取暖都是用煤气炉的,就是做饭用的那种天然气灶,上面加一个圆柱体样的铁盖子,大概有一公分厚,上面开一个圆孔,用来接烟囱,侧面也开一个口,方便让天然气灶的阀门和进气管露出来。这个取暖的炉子就放在沙发旁边。
有一天晚上,我在外婆家玩,我趴在沙发上,乱踢着脚,一个不小心直接踢到那个炉子上了,整个左脚的脚背都贴在炉子上了。当时我并没有什么痛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才开始痛起来的。当时我害怕极了,大哭了起来,母亲也急坏了,忙出去买烧伤膏,那时候很晚了,外面街上的卫生室都关门了,听说母亲是去敲门才买来的药。
那时候大姨说,去外边吧,凉一点会好些。那时大姨正怀着我的表妹,所以是二姨背着我出去的。我在二姨背上,右脚穿鞋子,左脚光着,我们感觉到脚上的疼痛,但是经过外面的凉风吹拂,感受了不少。二姨也一边背着我一边哄我,一会儿我就不哭了。我还记得那时刻的光景,外面黑黑的,凉凉的,没有路灯,远处厂里的大探照灯亮着,传过来些光亮,勉强能看清人影。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我太小了,所以脚面上没留下什么疤痕,现在看来完全想象不出来这只脚曾受过那样的伤。可是这件事像烙印一样烙在了我的记忆里,有时候还会想起。
二姨也喜欢跟我讲些秘密,现在看来,都不过是些她不好跟家里人说的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事情罢了,到那时候我是真的当做秘密来保守的,就连有时母亲突然加入我们的对话,问我们在聊什么的时候,我也是笑着说没什么的。
我那时候有一辆玩具吉普车,就是小孩子开的那种电动的车。那时候我喜欢得不得了,每次出门都要开着出去,我怀疑我之后的驾驶天赋也是拜这个所赐。后来车坏了,就丢在外婆家的储藏室里了。有一天去外婆家玩,突然看到那辆车,我就把它弄了出来,擦干净了。
可是已经坏了,没法动了怎么办呢?我找了根绳子系在车头的横杆上,然后找父亲陪我玩。外婆家门前是一截土路,坑坑洼洼的,父亲在前面跑着拉我,我就坐在车里,飞快的速度和起伏不平的路面,都让我玩的不亦乐乎,一直在笑。
父亲拉了一回,就说累了,就回去了。我是很不情愿的,于是就想让父亲多陪我玩会儿,父亲还是不理会我。我跑到屋里去,大家都在吃晚饭,也不理会我。只有二姨听了,二话不说,几口吃完了碗里的饭就陪我出去玩了。
二姨有时候总会包容我的任性。有次她说带我去县城里玩,结果就是带我去陪她配眼镜,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我们一直待在眼镜店中。末了,他拿到了新眼镜我们就打算回家了,因为天色已晚,开始黑了。我一直跟她抱怨着,说他它骗我,说她根本就不是带我来玩的。她嘴上连连说下次吧,下次她带我来她一定是不办事的,一定是只带我玩的。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于心有愧,虽说那时候还是个屁大点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但是我也不应该那样说二姨,不应该说她是骗我的,我不应该那样任性。
后来,她真的兑现了她的承诺,带我去县城里玩了。我们去了县城的广场,玩地摊上那种套圈游戏,我和小姨一人套到了一个玩具车。-
后来很二姨的联系就很少了,因为一件事。
有天我洗起床,母亲就告诉我,我的二姨离家出走了。我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清醒了,问母亲是不是二姨丢了。母亲随后又解释说,不是丢了,是二姨给我外公和外婆留了张字条,然后半夜的时候就和她的一个同学走了,坐上火车去BJ闯荡了。
那时候我对二姨的崇拜到达了极点。我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桥段,没想到有一天发生自己身边了。我认为二姨一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能去BJ闯荡。
那天一大家人都聚在外婆家,说着这件事。外公个外婆有些着急,但是不是着急二姨丢了,因为这次留了字条,跟之前那次失踪了不一样,这次知道她去哪里了,他们是着急说怕她到了BJ没法生活或者说是生存。母亲个大姨还有舅舅在一边劝说他俩。说不要着急,说二姨能下决心到BJ去,肯定是提前就计划好的,她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傻子。我也学着母亲他们一样劝说着外公和外婆,劝他们宽心些。
其实我的内心早就失落得不行了。我只隐隐约约听说过BJ,知道那是中国的首都。我在外公贴在他桌前墙上的中国地图上看到过,我觉得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担心二姨以后就不回来了,再也无法跟她一起玩了。我好像失去了一位重要的人一样。
也许是受二姨的影响,我总觉得随性而生是件潇洒的事,直到长大了之后才明白,她那样的随性是要担负怎样的代价,这份代价,我险些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