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新医(1)

第三十四章 新医(1)

一场大雪趁着浓重的夜色,悄悄的落在大地上,远处的村庄和近处的田野就像被老天爷随意的用一盆浆糊,将它们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分不出来了彼此。

如果没有火烧眉毛的事情,这样的天气是没有人愿意出门的。老百姓像冬眠的龟蛇,个个关门闭户偎在床铺里,把对暖饱的欲求降到最低,以尽可能的去熬过这漫漫寒冬。那些不缺吃穿的东家,才会围在红彤彤的火盆边,把一个个玉米粒抛在火堆里,等着那声清脆或沉闷的“砰”响后,从容的扒拉出炸开的爆米花,吹干打净后咯嘣咯嘣的嚼着。

郭修安一大早也坐在火盆边,他没闲工夫爆米花,而是一心一意的编筐。入冬以来守寨护营占去了大部分时间,他到现在连一个荆条筐还没编好。年前要是不见缝扎针的编几个扎实好用的箩筐,等到开春农忙的时候缺少趁手的家什儿,那就要抓瞎了。

一个荆条还没编完,洋教士披特廉就带着一阵寒风来到郭修安面前。

郭修安赶紧把一碗姜汤递到披特廉的手里,然后又拿火钳拢了拢火盆里的炭火,一边编筐一边问皮特廉,大冷的天他怎么有空过来。哆哆嗦嗦的披特廉没顾上回应郭修安,而是捧着茶碗一边暖手,一边诅咒这冻死狗的鬼天气。

自从周世平过世后,郭修安觉得披特廉肯定不会再“麻缠”他了,因为东岗教堂再不需要通过他,来拉近和镇台衙门的关系。失了势的郭家就像塌了架的瓜棚,会渐渐被他们无视和遗忘,再次回归平静而又简朴的生活。

有一年夏天,郭修安腰里长了巴掌大的一片“蛇胆疮”,每天疼的他坐也不是躺也不行。白郎中连开了几副药让他内服加外用,忙活了半个月还是不见好转。白之铭恰好回营探亲,来给他检查一番后说他医道不够深,知道怎么治但拿捏不好药量,要请他的老师披特廉来拿捏药量。披特廉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来给郭修安医治。

披特廉之前救了郭家两条命,如今又治好了郭修安的腰疮,也彻底除了郭修安心病的根。他开始对这个整天穿着中国长袍,把旱烟锅抽的火星直冒的洋郎中,当作“自己人”对待。

披特廉出生在意大利国的一个小岛上,父母都是橄榄园的雇工,放在中国也就是个佃户。跟中国的老百姓一样,洋郎中家里兄妹众多,披特廉很小就被送到了教会医院里学新医,后来被教会派到了中国。

当两人搁置各自的宗教信仰,成为真正的朋友后,郭修安自嘲的对披特廉说:“老披,你这个洋郎中不是趋炎附势的人,或者说你还没有学会做个趋炎附势的人!”

披特廉也坦诚他一开始接近郭修安,就是为了和周世平攀上关系。但后来他发现郭修安有意的避讳这一点后,反而倔强的想好好了解了解他。当披特廉看到他送给郭修安的《圣经》,被用来夹鞋样儿时,他有一种被羞辱的直觉。他庆幸没有立马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因为他想了很久才明白郭修安的解释:“你们西洋的圣人废话太多了,俺们中国的四书五经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厚!”

中西方的文化,差异还不是一般的大!在中国一亩三分地上,老百姓得不到实实在在的惠益,凭什么相信他这个“洋和尚”崇拜的上帝和圣母,一定比中国的神仙强?

郭修安问彼特廉来有什么事。彼特廉说东岗教堂想在三家营开个新医诊所,问他行不行。郭修安说:“三家营有白家的中医堂,白郎中也是祖传的好郎中,不需要在多一个新医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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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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