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死别
自从工厂停产到最后清算解散,大家各奔东西以后,原公司的篮球爱好者们召集和组织过两次聚会,当然是以篮球会老友的形式。
发起人是PD1的夏洛瑞,他在原公司的工作时间比较长,认识的人也比较多。把包括我,黄罗赞,应帅还有其他部门的人都聚拢起来。
除了跨部门的大聚会,我们物流部自己的球队,也组织过几次小聚会,发起人是应帅。因为他原本在部门内就有着超高的人气,还有阳光开朗和温暖友善的性格。
其实在私下,应帅和黄罗赞关系更近一些。因为他们曾经的居所相距很近,黄罗赞还在公司的时候,上下班他俩坐同一辆班车,前后相差一站而已。
即使黄罗赞后来离开了公司,但他们依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隔三差五的约个饭,吃个宵夜,还有假期出去周边旅游啥的。
我和他俩的碰面,更多的还是在篮球场上。但自从黄罗赞离开公司,往后的日子里,周末和他一起打球的次数越来越少,没多久就在篮球方面彻底分道扬镳了。
每个周末打一次篮球,我目前仍然坚持着,是因为融入了另一个球友群体,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历史,这里的故事会另起一卷重点讲。
应帅这一边,在工厂关张以后的两年,我们在有约定的以球会友聚会中,遇到过两三次。而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在野球场上偶遇却有好多回。
我和应帅的住所其实距离也不算太远,而有个硬件条件比较好的篮球公园,刚好在我们两家的中点。
有大约五年左右的时间,那个篮球公园曾经是我固定的周末活动场所。时间固定在周六下午,而应帅的活动时间一般都是晚上。因此我俩在周六的傍晚时分,就在那个篮球场偶遇过多次。
在和应帅分开以后的第三年,他出现在篮球场上的频次明显少了。那一年,过去的老同事和球友也没有再组织过聚会。
我只是偶尔从黄罗赞那里听到应帅的信息,说在新的公司挺受器重,才两年升职成了经理。还有半年多前刚结了婚。
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夏季,如果没有记错是八月底,某个周六的下午,骄阳似火,热浪滚滚。在此之前,我至少有大半年时间没有见到应帅了。
虽然白天炎热,而那个公园有室内和室外的两片场地,一般情况下我们会进入室内晒不到太阳的场地活动。但那天球场人太多,而且空气流通不畅,室内反而更加闷热,让人无法充分运动起来。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太阳稍稍偏西,已经过了曝晒高峰。我和队友们来到室外的场地,找其他野球队过招。外场有点风,比起室内的闷热要舒服一些。
正当我在场上打得兴起,突然在场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XXX!”在球场上从没有人会叫我全名,因为大家都有绰号。
我遁着声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朝我兴奋的一边挥手,一边走来。从声音上判断这应该是应帅,但怎么体型变化如此之大?
也仅仅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之前见到的应帅,身材保持的和当年离开工厂时差不了太多。
虽然多年前那个才二十出头,玉树临风的修长模样是一去不复返了,但也才将满三十的年纪,稍微出现一丁点的发福,可以算是正常现象。
而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应帅,简直就跟吹了气球一样。要不是那张已经滴溜圆的脸上,还依然浮现着当年那副青春阳光的笑容,
我真的是认不出来了。
我快速向他靠过去,原本想拍一下他的肩膀,但还是挺着的大肚子离我更近些,就随手拍了拍他的肚子,说了一句:
“怎么现在胖成这样?我还在比赛,一会儿跟你聊呀。”
应帅也立即应承:“好的,你先打,我到室内去看一下。”
这就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简单打了个照面,他便走向室内场地,而我继续回到仍在进行中的四对四对抗比赛。
大约也就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我这边比赛告一段落,便立即返回室内场地去找应帅,好久不见,得叙叙旧。
可奇怪的是,内场兜了两圈,居然没看到他人。内场地方并不大,要找一个身高一米八六的大胖子应该不难。
而且内场就一个出入口,还靠近我刚才室外比赛的那片场地,这十五分钟也没再见到他出来呀。就算他出来,肯定会看到我,要是打算离场了,也会跟我先打声招呼吧。
事情就是那么蹊跷,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偶然出现片刻,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就不见了。
一边心里嘀咕着,室内室外几个场地我又反复找了几遍,还是没找到人。
我心想可能是天气原因,室内人多有点闷,室外也热,这个现在变成大胖子的应帅,应该是吃不消这滚热的空气,提早回家了吧。所以也没有专程再打个手机确认。
但为什么他不找我跟我哪怕说声“再见”呢,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呀,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要离场,也会至少在场边等我打完球,寒暄几句。也许有什么急事?
反正这些疑问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就在那个周六吊诡的见了应帅这一面,又才过了一周,又是周六打完球,肌肉有些酸痛的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上午,我手机响起,黄罗赞来电。
电话那一头,传来黄罗赞低沉哀愁的声音:“应帅没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什么叫没了?
黄罗赞又继续说道:“今早应帅在家里突发心梗,家里人立即打120,但救护车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到医院就确认没了。”
我杵在原地几秒钟,然后立马反应道:“我前一个周末还在篮球场见到他呢!怎么会的!”
黄罗赞也不知道答案,因为他俩是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家离的也近,应帅的家人第一时间通知了他。
电话的最后,黄罗赞问了一句:“过几天估计就要举行告别仪式,你会去吗?”
我回复当然得去,上周在篮球场他还欠我一个告别呢。
追悼会就安排在两天后的上午,那天我请事假前往殡仪馆。
一到场就见到了久违的老同事们。首先看到高个子的王竹竿,然后黑鸭子,吴痞帅,崔哈雷,黄瘦等等,篮球队全到齐了。
除此以外,还有原工厂物流部的好多熟悉面孔,老同事几乎占了大厅的一半。应帅在原公司待了七八年时间,开朗热情,工作认真,人见人爱,人缘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同黄罗赞还有其他几位和应帅相熟的人聊起,才了解到更多情况。
应帅离开原工厂以后,虽然工作不再需要翻班,但过去因为翻班养成爱吃宵夜的习惯却一直保留着,这导致他慢慢开始发福。
尤其在两年前结婚和一年前儿子出生开始,或许是跟着老婆吃月子餐一起补身体,愈加增肥。
而应帅自己也知道身体发胖的害处,因此一直想要通过锻炼来减肥。除了篮球以外,还有时常夜跑。但运动规律性不强,宵夜的频次也没减少。
回想出事前一周,应帅拖着肥胖的身躯,天天不是夜跑就是篮球,显然是有些运动过量了。
上个周日清晨,因为儿子哭闹,老婆便起床冲奶粉,刚刚喂完奶,就听到应帅躺在床上打着异样的呼噜,不仅是震天响,更严重的是呼吸困难,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
随后喊他拍他都没反应,看情况不对了,再打120已经无济于事,最终确定是心源性猝死。
告别仪式还没正式开始,但见到应帅的家人,已经让我们完全忍不住悲伤。他父母双亲看上去年纪并不大,毕竟应帅也才刚刚三十而立之年。
老父亲情绪控制的还行,可是老母亲摊坐在靠边的椅子上,还需要亲属在旁边扶住身子,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和昏迷的状态。
另一边,应帅的遗孀怀抱着才刚刚满周岁的儿子,小家伙也有着一双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大大的,天真清澈的双眼,正环顾着这陌生的地方,似乎完全不知道他的世界到底正在发生着什么。
仪式开始了,基本流程走到一半,进入到集体默哀环节时候,真的让人情绪完全破防。
哀乐缓缓响起,成人们都暂时保持克制,收敛抽泣,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但没想到,此时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瞬间刺破哀怨的音乐,瞬间把悲痛的情绪顶到每一个人在场人的脑门,接着整个大厅都开始泣不成声起来。
这一幕人间惨剧,深深印刻在我脑海中。
向遗体告别时候,看着应帅圆圆发福的脸庞,安祥的躺在鲜花中。他倒是带着一生的快乐满足和阳光开朗走了,虽然短暂。而把悲伤、怀念、不舍、痛心,留给了所有爱他的我们。
轮到我上前和他道别时候,我补上了前一周就该说的这一句话:“兄弟,再见,有空再一起打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