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与新生的告别

陈真真主动解释道：

“不管我们如何抗拒，你现在已经成为了‘判官’的重点关注人物。你身边的人，也很有可能被‘判官’的影响辐射到。

“事已至此，让你远离温蒂也没有用了，我才想退而求其次……请你多关注一下她。我只有这一个弟子了……

“总之，有什么异常，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陈真真手一翻，掌心多出一个短短的哨子，和他当初唤来鸽子的笛子差不多。

“这是我做的魂导器，你一吹，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陈真真解说道，“原理吗……你就当是空间原理的浅层运用吧，我和空间元素因缘匪浅。”

“那就是更高级的传声魂导器和定位器了。”李诗棠拿起哨子，细细端详，“我能通过这个反向定位到你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陈真真笑道，“实践嘛……你得自己试了。”

等走远了再说吧……李诗棠把哨子放进了储物手镯里，她想了想，对陈真真开口：

“既然如此，我也有事要拜托你。”

……

几天后沃尔夫冈宅

温蒂扛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爹，还没好吗？”

“再等等！”海德还在仓库里翻找着，“我记得几年前换下来的长枪就在这儿放着……”

温蒂顿时有些后悔。之前海德纠结该送什么临别礼给李诗棠时，她顺便提了一嘴李诗棠在研究的枪械魂导器，结果海德就来了劲，非要把自己的猎枪送给李诗棠。

接着，这对父女就因为“送新枪还是旧枪”一事陷入了争端。正方海德认为送礼肯定得送最好的，反方温蒂觉得李诗棠肯定不差这一把枪，情谊到了就行。

“再说了，爹，就李诗棠那性格，你把自己的维生工具送给她，她反而不乐意。”

“李小姐是这种性格吗？”海德捋着胡子想了想，又释怀了：“说的也是，她确实是一位善良温柔的贵族小姐呢。真正的贵族就是不一样啊。”

“跟贵族没关系，”温蒂泼他冷水，“她这种真正的奇葩，几百年也就这一个呢！”

——最终，反方温蒂以“更了解李诗棠”的微弱优势胜出了比赛。

但后果是，临出门了，海德还在找自己的旧枪。温蒂再不耐烦，也只能靠在门槛翻白眼。

“你们父女俩要出门啊？”

这个时候，海德的酒友老罗不知怎的又逛到了他家门口，他手里提着几个纸包裹，想也知道，应该又是来送鸡肉的。

他一出现，三头犬三六九就从树荫下猛地起身，绕着他讨好地转圈圈，三双狗眼睛里估计都是鸡肉。

温蒂点了下头，她对这个疑似厉害人物的中年人没什么敬意，只是简略道：

“给我朋友送行去。老罗，你把鸡放桌上就行，回头再找我爹喝酒吧。”

“朋友？那个金色的小不点吗？”老罗眼睛亮了，“我见过她！她还带着个黑发的女佣，对吧？”

“她们要离开了？怎么不早说！按习俗得送点东西的呀！”

说着说着，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开始四处掏裤兜，似乎在自言自语：

“早知道我就带多点东西……有了！”他干脆把原先拿来的几包鸡肉递了出去，“就帮忙把这些给她们吧，改天我再给你们送几份！”

这么随便？温蒂没有言语，但满脸都写着疑问。老罗见了，把鸡肉塞进她怀里，露齿一笑：

“反正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就当是帮了我宝贵朋友和朋友女儿的礼物咯！”

……

“凤尾鸡肉。”海瑟薇面无表情地揭穿了这几包鸡肉的真身。

——那不是顶级食材吗！真的假的？！李诗棠的目光瞬间变得崇敬起来，连带着她手里海德的旧枪都好像发热了。

“凤尾鸡？大概吧。”温蒂用暴殄天物的语气说，“反正是老罗送你们的，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收下呗。”

凤尾鸡是种濒危绝种的山鸡，听名字就知道，这种鸡长着如同凤凰般华丽的尾巴，其肉质和营养价值同样上乘，因此曾一度被扑杀到濒危绝种。只有极少数宗门才有实力圈养。

据说，史莱克给核心弟子提供的菜单上，就有“凤尾鸡腿”这一例，那是毫无疑问的珍馐佳肴！

听海瑟薇说，这个“老罗”好像是养鸡的……养的难道就是凤尾鸡吗……这种山鸡对环境要求极其严苛……沙城周边的自然环境真能支持吗……李诗棠咽了下唾沫，收下了鸡肉。

同时，她又扫了眼来送行的人：除了温蒂和海德外，还有个青龙帮的三当家庞克，和永临分店的店主秦心莲。一般市民、青龙帮、外来商户，基本代表了现在沙城的派系。

……当然，由于海德一向和青龙帮不对付，这时候他已经在和庞克大眼瞪小眼了——小眼睛的那位当然是庞克。

秦心莲则在一旁抹泪：

“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再来啊，我一定好好运营店铺，给小姐您看一个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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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了……李诗棠光是想到这阵子的遭遇就会起鸡皮疙瘩，她摇摇头，对秦心莲道：

“永临的模式并不适用于沙城，这也是永临分店在沙城势弱的原因。你的任务是找到关键点，打破永临在沙城的僵局。”说着便露出微笑，“沙城的消费潜力很大，商会一定会支持你的。”

秦心莲听得连连点头做出保证，李诗棠则在心里默默画着十字：

好像给员工画了个大饼，请主宽恕我……好吧，斗罗没有天主，只有个“判官”，真让人笑不出来……

“说起来，最近沙城的确变了很多。”秦心莲忽然道，“我有看到，青龙帮在拆除红灯街呢，要是多出来的店面能做点什么就好了……”

“——红灯街是三大家族腐朽的象征噢！”那头和海德暗自较劲的庞克忽然用尖细的嗓音插话，“包括杨家的妓院、慕家的赌场在内，全部都有整顿充公！我们帮主是这么吩咐的！”

“这有什么必要吗？”海德愣了愣。

“留着也没用吧。”温蒂瞥了眼海德，“爹，你不会觉得赌场还有什么必要吧？”

“就是！”庞克跟着帮腔，“可别再把少当家的学费输光了！”

“不会啦！”海德跟触了电一样连连摆手，胡子下的脸变得通红，“我这辈子不会再赌啦！”

李诗棠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看来她跟陈真真提的要求，已经生效了。

……

给陈真真一百张嘴，他也不会说拆除红灯街是李诗棠的主意。

跟绝大多数人一样，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这有什么必要性，明明还有更紧迫的事要做呢，红灯街算什么呀。

对此，李诗棠给出了三点原因：

首先，红灯街的产业绝大部分都在三大家族的掌控下，如今三大家族垮台，余下的产业要不是分给小家族小势力，要不只能充公。而前者牵扯的利益分配，是陈真真最头疼的问题。要是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不如就尽数充公，搞一刀切。

其次，绝大多数人，尤其是红灯街的主顾们，都会觉得拆除红灯街这种事很反常，搞不好还有反对声音出现。但如果陈真真的支持度仍是一边倒，就说明“判官”的影响还在持续。这种“奇葩”政策，可以作为检验“判官”存在的标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赤蛇’前辈要建立的沙城，是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城市，”李诗棠微笑道，“我想，这样的城市一定没有红灯街存在。你说对吗，‘前辈’？”

“别这么叫我啊！你在道德绑架我吗！”陈真真痛苦地捂住了脸。

作为“判官”的受害者，被一个反击了“判官”的人叫“前辈”，他觉得自己八辈子老脸都丢完了！

“我个人觉得，人还是有点道德比较好。”李诗棠偏了下脑袋，企图透过陈真真的指缝和他对视，“难道说，前辈您有光顾红灯街的习惯……”

“别用敬语！别用‘前辈’！还有，别造谣！”陈真真简直想用“摄星攫辰”封住李诗棠的嘴了，“知道了！拆！现在就拆！”

“不能再开起来一家噢，”李诗棠目光炯炯，“你做得到吧，陈帮主。”

“这个我很难管……”陈真真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看见李诗棠要说出“前辈”的口型，又崩溃地捂住了耳朵：“好好好！我保证全封了！你这公报私仇的！”

“你就当我是公报私仇吧。”

那时的李诗棠心情甚好地踮着脚尖，完全不打算为自己辩解。陈真真头一次感觉到，他这个“同乡”根植于大小姐出身的任性脾气。

怪不得温蒂能跟她合得来呢，他起初说的还真没错。从本质上看，她们俩都是无人看管就会肆意横冲直撞的烈马，只不过李诗棠看起来更无害一些——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现在，他也只能给这堆横冲直撞收拾残局了。

……就当是“前辈”应尽的义务吧。

都这个时间了。

陈真真从繁重的文案里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冬日的天空纯净非常，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暖光似乎能透过窗棂，直达人的心底。

真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望着无瑕的天空，陈真真无声轻语了一句：

“一路顺风。”

……

在他视线触及不到的边际，一只信鸽展翅高飞，划过澄净的蓝天，飞向城市的边界。

在鸟类独有的高空视野下，下方的景色被一览无余：

一辆双轮马车疾驰在道路上，车上的金发女孩好几次想把头探出窗外，都被女仆拉了回来。即便如此，女孩还是竭尽所能地向后方送行的人们挥着手：

“再见啦——再见啦——”

在黄土覆盖的荒原上，唯有那一抹金色无比耀眼。

【第三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