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虽然两个消息一前一后传到各自主子的手中,只不过京中的太子收到得更快一些。
把密信看了后,君楚川忍不住哈哈大笑,跪在地上的葛小鬼和窦之用眼风扫了对方一眼,各自看出了彼此的惧意。
只见君楚川拍着桌子,另一只手把密信扔到地上,笑得如沐浴春风,“你们看看吧,徐若愚做的好事吧。”
太子笑未必是件好事,这让他们二人心里都做好了防备,指不定哪句话说的不对让这位大爷不爽。
只是他今日说起徐若愚的名字很欢乐,不是以前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测测的笑,这让葛小鬼暗自松了口气,至少看样子徐若愚让太子很高兴,实在让人有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
葛小鬼这边一想着,窦之却抢先了一步把密信拿在手中看了一遍,已经在太子面前练就出一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可是看完那封密信,脸色还是不由僵了一下,说不上来是喜事怒,只是以太子看不见的速度飞快地瞥了一眼葛小鬼,似笑非笑地把密信递给他。
窦之不敢扔,且不说这是太子的密信,而是心中所说的人绝对不是他所能得罪的,虽然他恨极了徐若愚。
徐若愚永远就如一座大山一样压在窦之的心头上,父亲拿来他二人比较,就算无论是以前效力的主子还是现在恭恭敬敬陪侍的太子,他们都十分看重徐若愚。
凭什么好事都让徐若愚一个人占了!
窦之讨厌徐若愚,连带着讨厌徐若愚看重的所有人!
葛小鬼不明白窦之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听他道:“恭喜世子了,您的拜把子兄弟有如此丰功伟绩,实乃国之栋梁。”
葛小鬼本来还算宽慰的心,听到窦之那句挑拨离间的话,脸上瞬间大变,窦之这个贱人!
他明知道君楚川对徐若愚的心思,恨不得把她据为所有,不许任何人窥视徐若愚,这些日子从把徐若愚扔到军队底层,到故意陷害她坑了孝亲王,只是为了让徐若愚低头乖乖回到这座皇宫囚笼。
有时候葛小鬼觉得君楚川爱极了徐若愚(虽然短袖之恋让人不耻,但是当今圣上和大学士有这么一段,大家也见怪不怪了,翎国好男风),但他总觉得这种爱有些变态和扭曲。
这话打死葛小鬼也不敢在大殿里和君楚川说,他们是君臣,说出来就是死罪。
这话倒是可以和徐若愚说,只是——他现在必须和徐若愚划清一切界限,甚至要对徐若愚充满敌视。
他是应该充满敌视的,因为徐若愚放弃了自己。
哼!
葛小鬼冷着脸抬起头,正巧瞥见君楚川探究的目光,太子只要对任何人任何事有所怀疑,他总会眯着眼一动不动地打量一个人,像是要用一双清澈的眼看头对方的心里,骨头里。
这就是让他和窦之都对君楚川畏惧的地方。
人们总以为孝亲王冷到掉渣,往往忽略了性情温润的小太子,可是只有相处之后你才知道那笑容背后浓浓的血腥。
葛小鬼微微弯起腰,冷冷道:“窦少此话中错有二。其一,徐若愚不带着我去参军,背信弃义那刻起,我就不当她是兄弟了。其二……”
他把手中的密信抬起来呈到君楚川面前,“信中说徐若愚杀了同袍兄弟,这是犯了军法。”
葛小鬼只说犯了军法,却不说处置徐若愚。
经历了那么多事,葛小鬼也不再是那个莽莽撞撞的少年了,他早在太子面前学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哦?”君楚川把玩着手中的信笺,“那可是造反的叛军。”
其实是不是叛军他们还不能定论,只不过以这几个人对徐若愚的了解,只怕这事没那么简单。
葛小鬼咬死了不为徐若愚辩驳,窦之在一旁看准了太子的心思,笑道:“可不是,这次明博侯是有功,立了大功了!”
窦之笑咪咪地跪下,“理当好好赏赐明博侯才是。”
葛小鬼被晾到一边,徐若愚受了赏赐晋升是好事,可是晋升太快却也能热红旁人的眼。
树大招风啊。
他暗自担心,面上却不显,只立在一旁听君楚川最后的发落。
君楚川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沉默着。
其实当初就是君楚川下令让徐若愚作为两千士兵中的一员留下守城,他就是要看徐若愚妥协认输,只要徐若愚想离开要帮助,自有他们之间约定好的方式,有他的人在暗处保她,甚至连两千人都能保下来!
可是他没想到徐若愚居然能带着队伍闯出来了!
徐若愚这么做分明是不再需要他了,想挣脱他的桎梏,翱翔到另一片天空里!
曾经何时他是盼着徐若愚好的,就是现在他也如此,只不过不在他身边,他要亲手折了徐若愚那对能飞高飞远的翅膀。
徐若愚只能在他身边扑腾,只要无法飞,哪怕她的一对翅膀是世上最好看的,他也不担心。
君楚川忽然勾起凉薄的嘴角,邪魅一笑,“赏,自然要好好的赏——”
葛小鬼的耳鸣忽然轰然一声炸响,暗道:糟糕!
唯有窦之却一脸兴奋,他早就琢磨明白太子的那点心思,其实把徐若愚捧得越高,太子就会让她摔得越重。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
※※※
另一边君孤鹤也收到了密信。
密信早到了,只是君孤鹤没办法接收查看,知道了晚上,暗卫才把信交到他手上。
君孤鹤其实收到的是两封,第一封信是徐若愚动用了烈火宫的令牌,胥渡的烈火宫暗卫倾巢而动,第二封信是徐若愚杀了一个造反的叛军头子,两千人的队伍提前了一天,全部逃出胥渡。
看完之后,君孤鹤一封比一封震惊,第一封震惊的是徐若愚居然动用了烈火令,他立即明白徐若愚这么做根本不是想让暗卫保护,而是想探究自己在烈火宫的地位如何。
狡猾如徐若愚啊。
君孤鹤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其实当初把烈火令交给徐若愚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身份暴露的打算,反正暴露的又不是外人。
哪怕徐若愚现在还不是自己人,早晚有一天,这小子会被自己牢牢地抓在掌心里。
其实最让君孤鹤最震惊的是第二封,徐若愚会杀人,还能手刃叛贼,这让他除了震惊还意外。
君孤鹤无法判断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过他可以肯定绝对和徐若愚有关。
能让两千人全部逃出胥渡,而且陈国的军队还没有追上来,上了两次当,这让君孤鹤又气又好笑,气得是徐若愚永远不按牌理出牌,七天守城只六天就出走,笑的是徐若愚太大胆!
他微微垂眸负手站在空旷的地上,先是挖地洞,又引敌深入,造成敌军重创,再借机逃跑,唱了一场空城计,君孤鹤绝对不相信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百夫长所想出来的主意。
除了徐若愚没别人!
可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大军明日就可以到达江城,其实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快一点见到那个少年。
不过是区区六日不见,君孤鹤却觉得过了六年那么久,这些天的每一刻他都在担心那个人,比担心自己还令人抓狂。
这种提醒吊胆已经让君孤鹤熟悉并认知了自己的心态。
徐若愚非自己莫属!
密信上曾说烈火宫暗卫发现了另一伙伺机而动且自律的一伙人,君孤鹤猜到可能是太子的人,而徐若愚既向太子也没向他求救,而是自己带着两千人出来了。
君孤鹤越发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神奇地魔力,让他忍不住去靠近……还有搂紧。
临近江城,能感觉到江河的微风徐徐,吹起君孤鹤一身玄色服,冷酷而自制,只是嘴角噙着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
他等着……徐若愚自己来投向自己的怀抱!
※※※
一股血腥味从包裹的破布中轰然散开,所有人定睛一看,眼睛都直了。
要不是孔晨的手被绑着,他早就挣扎着把面前的那颗还在孜孜不断冒血的头颅踩碎!
“你杀了他?”
孔晨还是很吃惊地对上面前冷静的少年,觉得刚才那话显示地自己太不淡定,又冷冷地问了遍,“徐若愚,你怎么做到的?”
徐若愚面上还是那般淡淡的表情,只是目光沉冷地跪在地上,冷冷道:“百夫长徐若愚平反逆贼来迟,请副将责罚。”
早被徐若愚安排人放出来的孔晨属下一个个争先恐后道:“副将,徐百夫长是立了大功,若不是她杀了这个逆贼,我们……”
“闭嘴!我还没问你们!”
早有识相的人把孔晨和其他都尉松绑。
孔晨一脸质疑地看着徐若愚,他并不是傻子,徐若愚能轻易杀了魏和阳,那就说明她能近他的身,魏和阳对他毫无防备!
他们不是一伙的,也绝对合谋过!
孔晨冷冷地盯着徐若愚扬声质问:“为什么之前你没杀了魏和阳?”
徐若愚垂下头,“末将做不到!”
“做不到?”孔晨冷冷笑,“看你杀他应该很容易!”
孔晨怀疑自己,徐若愚早就有所猜到,如果这么就轻信了,那只能说百里大将军找了个草包副将。
至少孔晨还是有理智分析事态的。
徐若愚面无表情道:“末将之前和魏和阳不合,军中所有将士都是知道的,魏和阳绑了副将,末将一心想救您,只能假意投诚,只是魏和阳此人狡猾多疑,不易信任人,这么多天末将一直无法对副将施以援手,只有刚才许是魏和阳知道脱离了敌军追捕范围放下警惕,我才有机可趁,斩他头颅,救出副将,副将若是责罚末将来迟,末将毫无怨言,只是现在后有敌军,还请副将示下,现在应当如何?是先杀了我去和敌军拼死?还是先和大部队汇合,以免让将领白白丧了命!”
徐若愚字字清晰,铿锵有劲,句句荡气回肠!
其他士兵听了也窃窃私语,逃都逃出来了谁还想回去送死啊!
虽然魏和阳造反不对,但至少他带着他们逃出来了!
和副将回去,那岂不是送死?
孔晨见军心涣散,心中气恼万分,可是此事他先是被擒,又丢失军心是他的失责,哪里还能去处置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过错,那只会更让人置喙他忘恩负义!
“好!”孔晨大手一挥,“我们极速前进!”
孔晨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徐若愚,冷冷道:“起来吧,此事还是多亏了你,你是有功之臣。”
徐若愚谦逊道:“副将谬赞,都是末将应当做的。”
徐若愚一说完,冲着不远处旁观的秦殇挑挑眉,只损失一个魏和阳,剩下的一千九百九十九人都逃出来了,她都要佩服自己了。
秦殇默默望天,这未必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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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