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卡斯薇尔的流浪者

二十五:卡斯薇尔的流浪者

(何为魔法?宇宙正向我们展示着它野蛮、混乱、不可预知的一面。那股能量过于宏大,似在流动,漫无逻辑,亦不受吾等理智与技术的安排……仅有在抛开真理时,它的力量才得以展现。

……硬要说的话,魔法就是这么高深的东西,是个……稀里糊涂莫名其妙不伦不类的&*¥*#**。

但其实任何人都是能使用魔法的,魔法很简单,智慧、哲思、想象力——这些都不过是辅助,嗯……只要有“那个”的话,谁都能用上魔法。

但“那个”,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不好说——总之就是突然之间,你感觉有了一种“僻咔一闪”的感觉,然后,目所能及的一切哪怕再不合常理的东西,在你的手中都变得合理且真实了起来。

我第一次用出魔法,是在他出事的时候。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总之,就是感觉“僻咔一闪”,坐不住了,莫名其妙站了起来,振臂一呼,却没想到就在这无厘头的暴走之际,高天大地、漫天生辰都向我伏下了身躯。

诸尊之奇迹,众神之伟力,天地万物什么的,我不懂,但这就是魔法。)

——传闻星神曾在卡斯薇尔家族中降临过一次,向凡人们讲述过他眼里的“魔法”

北陆比独鹿强,北陆人很讨厌独鹿人,

因为独鹿的云神是月神的死敌;而独鹿的星神,有着能将月神带回北陆的能力,但星星却拒绝了将月亮带回来。

偏见日益累积,在这片缺少了真相的大陆上,北陆人渐渐萌生了云神与星神联手谋杀了月神的臆想。臆想萌生,偏见沉淀,最终演化为了仇恨,强大的北陆劫掠了独鹿,很多次,直到抢来的文物过多,在北陆的土地上,北陆人建起了一所藏有独鹿珍宝的博物馆。

正是这座博物馆,教会了小辉很多关于独鹿的知识。

“辉·卡斯薇尔……你的名字真好听啊,小辉。”

夕阳西下,在晚霞渲染下淡紫色的山脉丘陵之间,北陆城市迎来了今天的黄昏。下课了,一位教师装扮的大姐姐点到了辉的名字,他的全名,在翻阅了古籍之后,姐姐在白板上写出了一串原始、粗犷,却不失想象力与独特美感的象形文字。

“卡斯薇尔:‘天上的暮光好似一面薄纱’,这个姓氏来自一千年之前的独鹿,是个很棒的姓氏哦,小辉~”

老师微笑着,抓住了还是小孩子的,辉娇嫩的小手,一面将他推上讲台,引导着那双小手将代表了自己名字的那串象形字写在了白板上。哒哒,哒哒,水笔摩擦着光滑的板面,就如鸟叫,好似涂鸦。

“独鹿?那是个什么样地方啊,和北陆不一样吗?老师?”

辉一边涂写着自己的名字,一边用另一只手抓弄着什么,墙上有很多北陆城市的风景照,只可惜小辉的胳膊还太短,够不到它们。那双小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憧憬好奇。

“独鹿是一座海边的城市,离我们很远,很美,很棒……小辉,你应该是在北陆出生的吧?只是这个姓氏,你们的先祖早在一千年以前,在独鹿生活过。”

老师微笑着,对于这个问题,她欲言又止,或许是辉还小,她不想为眼前这个年幼的心灵抹上阴霾;又或许是北陆对独鹿的劫掠已经是如空气一般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了,北陆人不愿理睬,对独鹿暴行的反思,也就失去了价值。

想了想,她微笑着摸了摸小辉的头,傍晚了,阳光渐渐消散,将她脸上的阴影露了出来。在山间的街道因天色亮起路灯之前,老师最终还是朝向小辉,俯下了身子,将自己胸前的贝壳别针取下,塞进了他的手里。

“快看这个胸针,小辉!老师的这个胸针就是在独鹿买的,很漂亮对吧?独鹿就是一个这么棒的地方!”

辉摸着那个海蓝色斑斓的贝壳,陷入了他目前还太少,但极度清晰的回忆之中,他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将贝壳放在阳光下照了照,挠了挠它波浪般不规则的边沿。

就这样,他突然就想起了一句家里人经常告诉给他的话:

“独鹿是个很烂的地方,我们不是独鹿人,我们抛弃了独鹿,我们没有故乡,小辉。”

“独鹿可是个好地方……度假的好地方。”

北陆的平民还挺“喜欢”独鹿的,几乎每年,独鹿都会向北陆运来一批很有趣的手工艺品,胸针、项链、发簪,珠宝首饰一类,独鹿以其特有的珊瑚珍珠、玳瑁与宝石资源深深地影响着北陆的审美。

但卡斯薇尔的先祖们却早在一千年前便离开了独鹿,这是为什么呢?

……你到过都市吗?

见过霓虹吗,闻过香水、烟草与汽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吗?尝过咖啡与快餐么?上过高架桥,住过高层公寓,因为自己的职业前途而忧虑,断舍离过,在无穷的消费陷阱里迷失、思考、质问过人生的意义与城市的未来么?

居住在城市,并不是件完满、幸福的事情,或许,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完美的居所。

然而独鹿人却信仰着“城市”,

在独鹿的神话里,云神和星神,正是他们的二位主神,居住在一种名为“城市”的地方。

因为独鹿的现状,不过是一个科技落后、神殿森然、人口稀少、街道污秽、疾病横行、甚至还保有着角斗士与蓄奴传统的恶地。

云神引导着独鹿,就在天空的彼端,天空湛蓝,他和星神正生活在一处如钢铁森林一般的炫彩的世界里,独鹿人没有见过混凝土大厦,不知道汽车与飞机,只好强行将那个地方命名为天堂。

“天堂,”

在云雾缥缈的山间,在河川漫游闪烁着水光的两岸,一望无际没有高墙保护的聚居地里……位于同一片大陆,在沉睡于月神信仰的北陆城市之中,据说,那最老的一批霓虹灯,已经整整亮了一千年。

“当这个世界毁灭,

天空塌陷,

血肉腐败,

猎奇到只剩下一副骨架的时候,

你还会爱我么,亲爱的?

都无处可去了,

我已经和那天边的霓虹,

融为一体了。

我爱你,亲爱的。

但在这里,

人人都在狂喜着,

日复一日,每时每刻。

人们都在享受,

灯红酒绿,万般快乐,

进而又开始幻想,

上天入地,穿越时空,

呵,

似乎只有这里风光无限,

我爱你,亲爱的,

…请随着我,

长夜无尽,只此一梦。”

清风流水,万般静谧,周围只能听得一个体态文弱的,女性优美的清唱歌声。夜晚,在熙熙攘攘,烟纱雾岚环绕的的北陆山间,几处灯光微弱,饭后茶余,一位母亲正坐在院里向孩子唱着歌。

这歌的作者正是云神。一千年前,恩利尔女神将一大卷乐谱带到了独鹿,从此,黑暗之中的独鹿人有了神的福音。只可惜了独鹿人没有钢琴、没有麦克、架子鼓、贝斯、电吉他,也从没见过云神与星神——

于是乎,

他们照猫画虎地拼凑出了一大推能发出声音的机器,从女神转述的口中,他们模棱两可地想象那个神的故乡——那里的房子有山峰那么高,马车日行千里,甚至还能飞在天上,月亮是彩色的,足不出户便可以得知来自整个世界的消息,锦衣玉食,甚至还有专门用来享受的事业……

“妈妈,妈妈!你怎么又发呆了……我在问你,什么是都市呀?”

小辉盯着望向了天空的母亲,良久,母亲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拿着手中的乐谱,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深刻沉思之中,直到小辉摸了摸她的手背。

“啊,抱歉小辉,都市就是……有很多人住的地方。”

“很多人?有北陆人这么多么?有独鹿人那么多么?”

“独鹿人口不过几万,小辉,仅是北陆人口容量的万分之一。”

母亲长叹了一声,摸了摸辉的头,用一份夜宵带走了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紧接着她久久盯向了天幕,双手紧握,眼中闪烁着星辰,感叹起了宇宙与未来:

夜晚的天空本是深蓝色的,不时的,还能看到一轮明月,真是神奇。

小辉是个很俊俏的孩子,北陆的化妆品很多,母亲时常素颜,却总喜欢给小辉涂上眼影,扎个小辫……这件事经常占用小辉玩耍的时间,让他很是苦恼。

但,那是真的很可爱啦!

辉有着一双灿如阳光一般澄黄的眼睛,天然的棕发,末端带有微卷,蓬松,看上去就像一头可爱的小羊。他的五官精致,声音柔美,肌肤白里透红,娇嫩水灵,让注视着他在街道公园、田野山间奔跑嬉戏的母亲忍不住打扮起了他。

“妈妈!下次能不能,别让我穿这种衣服了啊……每次都勒得好紧,不舒服。”

有一天,小辉放了学,和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北陆的霞光靛紫,穿着西服、攥着手杖的辉就像个小小的王子一般。

“啊?是衣服太紧了么小辉?哪里紧?妈妈这就给你看看……”母亲本也是个美人,只是不见身上有什么装饰的成分,洁白的九分裤、葱绿的针织上衣,硕大、多层褶皱的衣领如一圈又一圈波浪,很是耐看,却也是一种不需要再系丝巾、项链一类装饰品的懒方法,相较之下,她竟像是个带着小童星回家的保姆。

“哎——倒也不是不舒服啦,妈妈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就是想穿和妈妈一样,方便一点的衣服而已。”见达不到自己目的,辉便开始小声嘀咕起来,捏了捏母亲的手背,步子放慢,将头扭了过去。

这可把一眼就看穿自己心事的母亲逗乐了,一时兴起,她伸出了手臂将六七岁的小辉一揽,公主抱了起来——

“妈妈!你,干什么,周围都是人……快放我下来……!”

“哈哈哈,别管那些,儿子快看,在满天的晚霞后面,星星已经开始出来了。”

母亲的左臂下意识地一推,拖着小辉脖颈的胳膊朝天空推进了一寸,两人正在一处山坡之上,宽阔的大马路,前面就是闹市街,高楼大厦将天空分割成了几块区域,群星好似散开的金粉,点在了天幕中间。

“看呐儿子,我们的星之神就在那边。”母亲微笑着,如一叶浮萍抱着小辉游走在北陆的闹市,她看向了傍晚的天空,眼里群星璀璨。

“神在哪呀,妈妈?今天老师才告诉过我们,独鹿人的云神星神,从来都没在独鹿现身过。”

“我们并不是独鹿人,小辉,我们已经见过星之神了,就在我怀上你的时候,神话中的星之神,亲自降临,隔着我的肚子摸了摸尚未来到这个世界的你。”

母亲笑着亲了亲辉的小脸,那种感觉,无比地幸福与慈爱。

看着母亲,小辉原本害羞的感觉很快就随风般消散了去,他也开始将注意力转向天上的星空,星夜深蓝,看上去有些冷清,让他对母亲的呼吸声愈发地敏感起来。

“妈妈,星之神,是个怎样的神呢?”

“矮矮的,小小的,有些瘦,装着西服梳着小辫,他是个长相乖巧,性格温柔的人,就和你一样呢,小辉。”

那晚上过得很开心,在辉的记忆里,那是个难得的,能够忘记一切忧愁烦恼的,幸福的夜晚,两人聊到了兴头上,说什么母亲也懒得再带着小辉回家了,于是便打出一个电话,就这么夜不归宿,她带着小辉逛遍了周围的夜景:闪烁着灯光的大桥,带有天文镜的公园,热闹的小吃街,还有那路边消防栓上的壁画,街头艺人与身上绑着许多气球的双层巴士,两人坐船巡游在北陆的江上,看着两岸入水的灯火,还专门为辉跑遍了全城服装店,搞到了一套他喜欢的衣服,情到深处,原本母亲还想着一口气,把课翘了,带着儿子坐飞机前往北陆的首都贮月,在那里和一群会说人话的小猫们玩个痛快呢……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母亲看了看儿子,小辉早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是啊,母亲怎么会明白,小辉怎么会明白,凡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这一千年以来神明从未出现在他们身边,如今却突然降临的原因?

10岁的时候,一群人来血洗了卡斯薇尔家族,并看准了,把那个长得最像是星神的小孩抓了起来。

“至此,我将会恨着你,我亲爱的家园,没错,是掏心窝子的那种。”

“我将会唱颂你的衰败,就算此身毁灭,在此后的日子里,这个世界,也必将铭记住我的高歌。”

——《静待吾音,吾城风骨》,传为云神所作的第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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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土点燃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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