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空谷回音。
“哦呀!这就来了吗。”
寂静的竹林山中,延龄侧身发出一阵淡然的呼声,他望向星光斑驳的竹道,不久后从深邃的黑暗前方传来了兽族的行迹之音,他细细聆听,不觉垂眸一笑,在他回转身体之际,一道雪色身影由远及近赫然现身。
“你!”鱼庭雀驾着乞望循着这股异样味道而来,她一把抹下行者服长帽露出惊愕之色盯着延龄,“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侧身而立的延龄在黑暗的掩映下完全看不清他此时的面目神色,听见鱼庭雀的声音片刻后才慢悠悠地搭腔:“这番惊愕音色,看来山村一别,行者这趟行旅的遭遇不胜其累啊。”
“你说什么?”在此地见到延龄是鱼庭雀从未预料过的事情,但回想在过岗山村的时候,此人自称所谓祈祷使出现的那刻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偏偏在如此复杂的境遇里他竟也现身了,但容不得鱼庭雀细想,察觉到乞望异样的鱼庭雀正视前方,这一看顿时让她浑身一颤,一股源自内心与本能的恐惧压迫感让她一把抓紧了乞望的皮毛。
因为鱼庭雀与乞望的出现,那被延龄唤作那哈敦之物如同黑暗中的鬼魅般扭动身体朝向鱼庭雀的方向,庞大的暗影随之躬身靠近似乎将四周的黑暗都拉扯过来,铺天盖地地涌向鱼庭雀。
呃!?
一眨眼的功夫,被黑暗迎面倾盖的鱼庭雀浑身仿佛早已不听自己的使唤,愣愣地仰头直面,眼前的黑暗似有生命与自我意识开始将她麻痹和催眠,渐渐地,她感觉不到其他任何知觉,不管是畏惧还是恐怖亦或是不安,都不存在。
“诺萨鲁?”
听见鱼庭雀下意识唤出的名字,延龄一瞬捕捉到那哈敦的细微变化,这让他有些感兴趣地样子转身凝视。
“这张脸……是诺萨鲁,苑大戟……吗?”
许是对这个名字还残存着最后的零星记忆,顶着一张斑斓面庞可以看做面部的地方竟生出了类似人类的瞳孔,对方转动瞳孔最终定格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
“怎会……”逐渐清醒过来的鱼庭雀轻轻拽了拽乞望的皮毛,乞望亦回过神来连忙远离开来,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早已不再是人形之物竟会是苑大戟,纵然见识过无数异样情况的鱼庭雀也对此不知所措。
鱼庭雀此时的反应,让延龄之前的猜测得到了确认,看来,此番现身的凶兽那哈敦的确是以人身为媒介铸就的,这种情况不是并非没有出现过,但身为神祗身边的守护兽之一,会以人身为媒介,这本身就是异常,而偏偏还是代表着神性中以震慑为主神职的凶兽,就更加难以估量之后会发生何事。
“原来是这样,是这么回事”鱼庭雀见到眼前的景象仿佛已经明了一切,“禁锢并侵蚀司节,搅乱整个中心林,一切都是为了这件事。我没想到,凶兽那哈敦的重铸竟会是以此番形式而得,难怪,分明寻得封印碎片,却丝毫未察觉到凶兽的气息,原来,一切早已在暗中一步步顺利结果。”
延龄顺势靠在身边的一株主子上,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看着眼前绝对罕见的光景。
“苑大戟,这就是你所求吗?毁了中心林?”
面对鱼庭雀的目光和质问,早已成为凶兽那哈敦的黑影没有一丝回应。
“我想这一切,应该是出自他的手笔,对吧。”
原本没有一丝反应的那哈敦竟一点点往后退去,延龄见状捏紧手中铃铛转动眼珠。
虽不曾得到那哈敦的肯定答案,但此时的鱼庭雀几乎确定自己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要想完成这一切并打破凶兽的封印断不会是人族,而此地虽有兽族但凶兽封印必定需得神兽之力才能破除,但留存在冼勒大地上的神兽据鱼庭雀所知已经没有,除此之外便是生灵族与闇族,但这两大族裔乃是与冼勒大神并存且留存至今的远古存在,族人栖息地根本不在此。
“等等!”鱼庭雀回过神来,却见那哈敦快速后退并急速回到安温潭中,情急之下,她甚至不顾一切地想要追上去,“他究竟在何处,想干什么?”
随着咚地一声响起,那哈敦那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细长的黑影顷刻间消失在安温潭中,四下聚集而来的动物也开始散去。
“延龄,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么快就盯上我了吗?”延龄迎着此时鱼庭雀犀利的目光忙举起双手漫不经心地一笑,“我与驭兽师你一样,不过是四处行旅罢了,初见时我记得早已表明身份,我乃祈祷使,很普通很普通的,祈祷使而已。”
“撒谎。根本没有什么祈祷使。”
延龄无奈摇头:“别这么不饶人嘛,都是行旅混口饭吃,何必这么大的敌意……”
不等他说完,鱼庭雀却拍了拍乞望后转身欲走:“罢了,现在我也没工夫跟你纠结这件事。况且,谁人都不愿与术者扯上任何关系……”说着,鱼庭雀回头睨着不远处的延龄,虽不见延龄有丝毫反应,但不知为何,即使神色不变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你说对吧,祈祷使。”此时乞望配合默契,从鼻子里发出一阵气音,就算普通人也知道它的意思。
呼~。
看着鱼庭雀离开的背影,延龄下意识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神中悠然的意味冰凉了许多:“世风日下,竟被一头灵兽嘲弄,呃,偏偏却不知究竟该生气还是自嘲,所以说,我是真的讨厌这群鼻子灵敏的家伙。”
延龄盘着手里的铃铛,盯着已经再次恢复平静的安温潭陷入沉思,鱼庭雀刚才的话语中所透露出的信息让他可以说是收获不少,犹豫间,他看了看鱼庭雀离开的方向继而再次回顾中心林所在,眼中的算计不言而喻。
同时,赶往竹林外驿站的鱼庭雀此时心情复杂,这一趟中心林的遭遇着实让她忍不住摇头,来之前虽早已知晓东方之地的特殊,可没料到这一行竟让自己深陷这种出乎意料的复杂事情之中,这多年来行旅在夙花集的大地上竭力避免来到这里,偏偏这次逃不掉,仅此一次算是留下了足以成为阴影的深刻记忆。
“怎么了?”刚赶到驿站外,远远便看见有些奇怪的景象。
“啊,鱼姐姐,鱼姐姐,你终于来了,阿珂他,阿珂他……”
鱼庭雀扫视众人,季玄珂与之身边的巴肋赫不见踪迹。
“一个不留神,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什么,竟突然离开”扁蕾边说边拉住冲动的宫彼乐,此时若是一松手恐怕这姑娘也会跟随着而去。
“走了?”鱼庭雀顿时眉头紧蹙,“去哪儿……,莫不是!”
扁蕾点点头,然后看向东方,不必说,他一定是带着巴肋赫赶回自己的部族所在。
“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的臭小子!”鱼庭雀低声抱怨,即便如此,她心里的不安却像荆棘般飞速生长,现在情况如此复杂,加上之前那群神秘人的突袭,这般轻易擅动会有什么结果是个人也清楚,忽然,鱼庭雀一愣,满脸愁容地低喃,“那小子,感觉到什么了,所以才会突然这么冲动吗?”
“鱼姐姐,你说什么?阿珂他感觉到了什么?是关于他部族的事情吗?”
“什么?”还未回过神的鱼庭雀神色有些呆滞。
宫彼乐眼中氤氲而起的隐忍之色让她欲言又止,犹豫后,她这才开口:“我自笔罗山中初见阿珂的时候便察觉到他与我所认识的人多少有些不同,该怎么形容呢,就像……,像是一个空壳子,对,但又不太对,更像是,自己选择将自己变成一个冰冷的空壳子,尤其……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部族之事的时候。”
回想这一路而来季玄珂的性子和表现,加上此时宫彼乐的形容,鱼庭雀倒是对此有着很直率的感知,只是对于一个生来便有着古怪疾病还被安排远离了自己的部族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正因如此,此时季玄珂的突然表现才会显得突兀让人不解吧。
“嘁,就算是个混账小子,也会在这种时候有这种反应,呵呵”刺兜坐在驿站的屋顶上慢慢悠悠地调侃道。
鱼庭雀看向宫彼乐,刺兜这么形容季玄珂,少女脸上的阴霾和迷茫阴影更显加重,或许,如果不是走这一趟,她也不会发现曾经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的季玄珂的隐藏性格面目。
“我不是把人交到你手上了吗?看来铁刺苓科也没什么了不起,连个普通人都看不住。”
“啧”被戳中心窝的刺兜忍不住咂舌,只见它噌地起身,双耳直立,瞪着鱼庭雀,“臭婆娘,你说什么?本大爷若不想,谁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区区一个病秧子的臭小子,我看不住?那种内心之中堆满了阴郁磕残的混账东西,本大爷不屑,再者说了,我答应了你什么吗?”
刺兜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宫彼乐联想到之前季玄珂对瓦塔说出那种冰冷的话语,那是最让她惊愕的,即使这么多年与他相处,他总是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是漠然的,可从未对他人有过那般刺激的言语,到如今,宫彼乐才明白原来自己对季玄珂的认识真的非常浅显。
“莫玛,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他们两人就这么赶回去,如果沿路遇上什么意外,单凭一位护卫,恐怕……”扁蕾连忙缓解气氛迎上前。
鱼庭雀白了一眼此时其实底气也不太足的刺兜,无奈叹口气,她环顾四周,从气息上判断周遭并未有陌生人存在,再看身边这群人,除了那只兔子外都是无法保护自己之人,但从之前发生的事情看来,季玄珂两人的处境更危险,况且,从起莫与鹿溪见的反应她也已经猜到,东方之地一定经历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变故,而季玄珂等人的身份如果没有意外一定是臣云族,这样一来,他们如此冲动的行为注定只会有最坏的结果发生。
“我要去!”宫彼乐看出了鱼庭雀的犹豫,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什么?”
“鱼姐姐,求你了,带我一起去,不管怎么样,他的身体状况堪忧,我不能离开他。”
扁蕾从蔓青子手中接过带来的药瓶,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宫彼乐,但若是与鱼庭雀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于是,他上前将药瓶交给宫彼乐,郑重地看着鱼庭雀:“莫玛,没关系,不必担心我等,现在屋里的那位男孩也需要有人照顾所以不便跟随,你就带苏合赶去,这儿交给我和蔓青子就行。”
“可是……,你们不清楚此地的情况,让你们留在这儿……”说着,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安温潭的情景,忍不住背脊发凉,此地已经变得无比魔幻失控到无法阻止。
“就算担心再多,该发生的事一样会发生”扁蕾浅然一笑,但又显出担心之色看着宫彼乐,他伸手捋动少女耳边凌乱的发丝,处处都表露出一如兄长般的关切,“既然决心成为药师,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稳定自己的心,哪怕是天崩地裂,若是有我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必定会倾尽全力。”
宫彼乐不定的心,摇曳的瞳光随之渐渐安定下来,她侧身抬头仰视扁青,这才坚定地点点头。
“话虽这么说……”
“好了”刺兜突然大叫一声,“要去就快去,罗里吧嗦的,有本大爷在这儿还有什么镇不住的?怎么,莫不是真把本大爷当成可食动物了?吾等兽族后裔,虽落地不羽,失去了神兽的光芒,但也不是等闲之人能随意抗衡的,所以说,要走就快走,磨磨唧唧的,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又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鱼庭雀忍俊不禁,就等它开口,于是沉默着抱起宫彼乐同时翻身上乞望背上,追着季玄珂的脚步疾速离开。
在乞望奋疾两日后,虽来到不明地名处,但鱼庭雀却从身边的气息中觉察到了一种压抑且让人心里很是不舒服的气氛,就连乞望也时不时发出一阵警惕且排斥的呜咽声。
“鱼姐姐”宫彼乐回头低声唤道。
“怎么了?”
“总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很不舒服。”
“我也一样”鱼庭雀警戒着观察四周,眼看极夜即将莅临,地热斯每日照射的光芒时间锐减,这样情况下继续前行,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呃,极夜?”鱼庭雀忽然回过神来,她慌忙环顾,四下竟一片死寂,除了植物外,根本没有一只动物存在的迹象,就连飞虫也没有,这是绝不会发生的现象。
“好黑”宫彼乐忍不住往后靠在鱼庭雀怀中低喃,“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黑暗,一点光芒都没有的景象,这、这里,是怎么回事?”
乞望仰起头冲着鱼庭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与平时的性子有些不太一样,也许是兽族的本性对极夜发生时的兴奋,但现在乞望却显得有些躁动,鱼庭雀连忙俯身拍了拍乞望的脖子,口里念着宫彼乐听不懂的古语,渐渐地,乞望这才安分了下来。
鱼庭雀单臂环住浑身开始有些发抖的宫彼乐,这份来自心底深处更像是本能的惧意是所有生灵对自然的敬畏,也是对黑暗的畏怖,但这并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只要还保留着这份畏惧,什么都还来得及。
“没事的”鱼庭雀在少女耳边低声呢喃,两日来没日没夜的赶路,宫彼乐早已身心俱疲,而鱼庭雀在耳畔的古语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渐渐安心靠在鱼庭雀怀中睡去。
“真是奇怪”鱼庭雀利用自己的行者服将少女裹住,她虚缝双眼,灰瞳中渐渐浮现出点点光芒甚至与兽瞳中的光芒相似,此刻,黑夜于她而言没有一丝妨碍,她看着远方露出了狐疑之色,“追了这么久,居然连影子都见不到。”
又是一日风驰电掣般的疾行,忽然,鱼庭雀双眼仿佛被刺痛一般用力闭上,就连乞望也骤然停下来猛然甩头,发出一阵难受的低吼。
“好疼!”
鱼庭雀低头捂住双眼,这股让自己双眼似被灼烧的呛人感觉似乎是乘着风而来,始终与乞望保持最低限度连接状态的她此时与乞望几乎是灵感相通,因而两者的感受一模一样。
“眼睛,皮肤好疼……”宫彼乐此时亦有着相同的反应,甚至较鱼庭雀而言似乎更加严重。
即使紧闭双眼,但这股莫名的冲击始终不断,从眼角分泌出的眼泪更是止不住,鱼庭雀感知身边气流的流通轨迹,她伸手摸索着拽了拽乞望左侧皮毛,乞望便明白她的意思,转向迈向树林中,直到来到一棵参天古木后,气流被阻断这才让她们缓和过来。
“鱼姐姐……”宫彼乐试探着睁开眼,随着她眨巴眼睛,泪水抑制不住地渗出,这可比往日被烟雾或是刺激性东西呛到的感觉还要强烈,甚至让宫彼乐暴露在外的皮肤也一瞬泛起血丝。
鱼庭雀此时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出巨木枝干外,风中似乎有着无数看不见的小刺,让人顿觉生疼,但好在她此时与乞望的感知连通痛觉程度下降了不少,再看宫彼乐,她的反应最真实。
“鱼姐姐,你在干什么?你、你不痛吗?”
“这是!?”鱼庭雀收回手,她摸了摸自己皮肤上这股沙质的感觉露出犹豫的神色,当她指尖撵动,是像针一样的细长感,她赶忙上前几步探出身用力扣了扣树木上的结晶体,“风针!”
“风针?”
“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这种现象?”
“怎么了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应该是高原,到这里的地形根本形不成山谷,这风针,只会出现在山谷之中,为何会在这里形成?”鱼庭雀说着转身,撑着天色还有光亮,她看见自己的手心满是锈红色的沙质,并且伴随着一股很熟悉又让人不安的腥味。
“这风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简直寸步难行,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的鱼庭雀眼神有些飘忽,她侧身回避了宫彼乐的目光,心中早已扩散开来的种种最坏的结果画面在她脑海中铺展开来,每朝前方多走一步,这种直觉越是坚定,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复杂心情,乞望也很是焦躁,不仅反常地来回走动,从那甩动的尾巴更能明显看出它此时的心情。
“不知道阿珂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宫彼乐咬着手指,与乞望的反应如出一辙,焦急地来回踱步。
听见她的话,鱼庭雀越发好奇,就连自己都寸步难行,季玄珂与那巴肋赫难道不受影响吗?连他们的一点痕迹都没看见,或者说,难道他们并未走这条道?
看着宫彼乐瘦弱的娇小身影,鱼庭雀有些失神,当她不经意间抬头看去时,一个让她心颤的人影矗立远处的碎光树下,那般冷漠又平淡地与她目光交汇,浅灰色的瞳孔中光与暗共存,虽身在光芒下整个人却并未有光芒笼罩的感觉,鱼庭雀忍不住往后倒退了半步,当她再定睛看去时,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鱼姐姐?”
“呃?”
不知何时,宫彼乐来到她的身边,许是见她发呆,忍不住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回过神来的鱼庭雀竟露出了愕然之色。
“啊,我在想事情”说着,鱼庭雀咽了咽口水,“这样看来只能另想办法,得冒险一试了。”
“冒险一试?”
鱼庭雀深呼吸一口气,她走向乞望,伸手抓了抓乞望的嘴,左手上新旧伤痕的印记交叠在一起,这是她与乞望通过身体连接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其实很多时候她并不想轻易这么做,因为消耗的所有代价,最终一定会形成反噬与既定的结果,而她此时还不想过早让自己承担那个结果。
“又要靠你了,乞儿~”
乞望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滴溜溜的大眼睛里只有鱼庭雀一个人的身影,在乞望眼中映照出的鱼庭雀模样竟与镜中的鱼庭雀不同,这是只有鱼庭雀自己才能见识到的另一个自己,随着乞望眼中的人影融入瞳孔之中,乞望有些反常地发出低低地呜咽声,就连旁边的宫彼乐也感觉到了乞望的不情愿。
“姐姐……”
“乞儿。”
在鱼庭雀略显强硬的语气下,乞望这才站起身子用力甩动,在肉眼可见地速度下,乞望的皮毛犹如霜冻一般变成锋利地荆棘倒刺,鱼庭雀来到乞望的脖颈处,抬起左手,苍白纤长的手掌被倒刺贯穿,鲜血顿时被汲取般染红了乞望脖颈一圈包括脑袋的皮毛,随之,乞望面目也一点点变得狰狞。
鱼庭雀收回手,乞望双足踏地,仰天咆哮,巨大的冲击竟震得整个林子都发出了簌簌地呻吟声,宫彼乐捂住双耳站在不远处,当她放下手时听见了树枝的咯吱声,她循声看去,前方原本紧密的树林仿佛有了生命,居然摇曳着朝两边倒伏,就这么神奇地出现了一条兽道。
“过来,我们要继续赶路了”鱼庭雀捏住左手藏在行者服下,面色变得苍白不少。
路上,宫彼乐好几次想要帮她查看伤势,却都被鱼庭雀默然摇头拒绝,可是,每当感觉到鱼庭雀皮肤的凉意时,宫彼乐都会自责,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没用的累赘。
也不知过了多久,驮着两人穿梭在陌生开辟的兽道中的乞望始终保持着自己身为灵兽的警觉,忽然,前面星光般的光芒逐渐放大,隐约间甚至能够看见天色,应该是走到了树林的尽头。
“这!!”
眼前所见不仅让乞望突兀停下脚,更甚让鱼庭雀惊愕不已。
“怎么了,鱼姐姐?”被鱼庭雀以行者服裹身的宫彼乐察觉到了她的奇怪,急忙将脸露出来,当眼睛适应光芒后,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色更是让她浑身一颤,本能地往后靠在鱼庭雀怀中,许久,才从颤抖的双唇吐露出一句话,“这、这是什、什么?什么地方?”
仿佛是被横刀切断的悬崖横在眼前,然而在这深不见底的深渊对岸,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一大半的部分似雪崩、熔浆倾泻一般被暗红色的结晶流瀑覆盖并蔓延到山脚下,一股巨大的难闻味道扑面而来,那流瀑四周全是焦黑色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若不是有这条深渊相隔,恐怕这片树林也难逃一劫,不对,若换个角度再看,其实,这片大难不死的树林是死里逃生中未被波及的残端罢了。
“这里便是勒翡文卷中所载,名为东宁之地的景象吗?”不得不说,鱼庭雀对于眼前所见着实是被震慑住了。
话音刚落,天空之上,死星乌姆希将地热斯的光芒完全吞噬,极夜再次降临,本该是暗夜之物狂欢的时节,鱼庭雀与宫彼乐却被不见五指的黑暗给淹没,耳边什么都听不见的死寂唯有风声呼啸,人族生来的畏惧在此时一点点被放大,一如一点点被夺走的体温一般,此时的宫彼乐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蜷缩着的模样与往日只敢躲在土壤中、洞穴中的生物一模一样。
随着偶尔滚落的石块从悬崖坠落,平时习以为常甚至很难捕捉到的声音在此时亦被放大无数倍,继而让人在脑海中生出各种可怕的景象。
“啊!!”宫彼乐转身紧紧抱住鱼庭雀,双臂环抱的力道可以说是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耳朵,好疼……”鱼庭雀虚缝双眼,不得不与乞望再次连通转换成为兽族双瞳,否则,她也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但此时她的耳朵里充斥着不明的低鸣声,却与耳鸣不相同,她拍了拍乞望示意继续往前。
通过兽道,饶了一段路终于来到山脚下,这个地形已经看不出是高原,这也完美解释了为何之前会遇上风针现象。
“究竟是什么臭味?”对于这股呛人的味道,鱼庭雀始终很在意。
咔嚓——
身后传来细微踩踏碎石的声音。
叮——
清脆的冷器碰撞声响起,鱼庭雀第一时间拔出惹双栖抛出,没想到对方竟接住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