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6年前 上

第2章 16年前 上

当李青木从睡梦中醒来,他发现,他正蜷在一辆行驶着的轿车上。

他的正前方,也就是驾驶着这辆轿车的家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胖子。坐在副驾的,是一个年纪与李青木相仿而身型娇小又面容清丽与温婉的女孩子;而在李青木右侧的,则是一个紧贴着车门并正襟危坐着,垂眼望向窗外的男人。

迅速将那一切打量完毕,李青木也似乎终于回了些神。

他很快便将那三人的身份认出,并回想起了这次出行的目的:正值暑假,校内有好些个热衷探寻灵异事件的同学,相约去南方深山里的一个寨子,记录在那里发生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说是与灵异事件相关,倒不如说,那里不过只是有些特定的民俗罢了。

就在李青木收到这个邀请的时候,他便对这种与孩童间过家家无异的行为嗤之以鼻。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儿时的玩伴,顾南之与程欢二人竟率先加入了这次探险。更有甚者,同样是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了这消息的四师兄,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先不说旁人,就程欢这丫头,可是当年师父都不敢收进门下的天才啊。

这丫头,甚至是连命中都有与这道法有缘的神煞,在师父的引荐下,她很快就去了北方一个同修的门下修行。到了如今,李青木与她分隔了快足有四年之多,再见之时,他却没了本该的期待与欢欣。

是啊,天才,师父亲口认定的天才,到底就是天才。

这刚一上了车,那丫头就与四师兄侃侃而谈。四师兄原是想仗着自己修道多年,出题考考那丫头,却不想,那丫头不仅是得以对答如流,更是说了好些四师兄都未曾听过的东西。

这入门几年才只会作上几道招财符箓的李青木,当然会立即心生烦闷。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愣是连句话都插不进去,渐渐也就不会再有心情同那丫头叙旧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该怎样努力,才能追上那早已与他拉开了那样距离的丫头,他也显然不解,那闭塞又偏远的山寨,怎么就能同时将那几人都纷纷吸引了过来。

他只知道,心里有什么在暗暗作祟的他,偏就不愿去了解这背后的真相。

他只知道,那打扮得就好似花孔雀一样的顾南之,当年就是程欢寸步不离的影子,这一次,他当然也不会例外。

再一望向顾南之那愈加壮硕起来的身材,李青木倒不禁冷笑了一声。

李青木再是不肯去了解那真相的一丝一毫,但他不也乖乖跟来了么?到了现在,仍还在不修边幅又身形羸弱的他,也许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在程欢的面前,将那顾南之衬托得更加出众。

反正,他也是铁了心要躲着他们的,他俩要好了,那便好了呗。

想到这里,李青木索性是将后颈上的帽子一把拽来,并用其将自己的整个儿脑袋罩住。

随后,他更是又呼呼大睡了起来。

到了夜幕时分,那肩负着司机职责的四师兄,才终于将这一行人带到了那个山寨。

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那些先是乘坐大巴又靠牛车辗转到这里的同学,竟是早上了许多。纷纷心怀无比好奇与期待的他们,七嘴八舌着就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照常理说来,那些寨民是必定不会接受,寨里的民俗被传成灵异故事的。

但似乎并未对此见怪的寨民,在谈好食宿价格后,便不冷不热地接受了这一大群叽喳吵闹的外人。

倒也不知是不是晕车的缘故,李青木虽被车外陡降的气温激了一记哆嗦,却仍是浑噩晕沉得很。都全然没了兴致与心思一般,晚饭都没多吃上几口的他,匆匆就睡下了。

这样的李青木,显然与其他后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至到了深夜,李青木才因外界的一阵阵响动,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而紧接着,四师兄那张不掩精明与狡黠的大脸,便毫无征兆地冲进了他的眼帘当中。

只见,瞪圆了双眼的四师兄,悄声说到:“七七,他们都不在了。”

见对方不应,他又抬头望向了窗外,“他们都不带我们玩儿。你快把衣服穿好,咱俩赶紧跟上去。”

还未彻底回神的李青木听后,下意识便不快地回应到:“跟我什——不是,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一群小的跑来凑热闹,你这把年纪还跟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是知道的,四师兄入门三十余年,其修为早已到了恶灵避退的境界。

但似乎是世间鬼怪愈来愈少的缘故,早便见惯了无数世面与阵仗的四师兄,几年前便退隐山涧,再不问世事。

要不是有了这次邀约,李青木还真不见得能再见四师兄一面。

可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打小便十分宠爱自己的四师兄,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情愿出了其一直守着的那方山水。

而面对那小老七没大没小的嚣张样儿,四师兄倒也像是早便习惯了一般。

他兀自咂巴了一口烟斗,并长长吐出了一口烟雾,“我写小说不要素材啊?”说罢,又似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忙又暗骂出声,“你这几年敢情是白学了?这寨子里藏的东西,你敢说是来凑热闹?”

这刚一说完,他手中的烟斗,更是重重磕在了李青木的脑袋上。

倒也不知是那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还是因为四师兄刚刚话语中的“东西”,李青木当即便清醒了不少。

他旋即坐起身子,并悄声追问到:“什么东——”

可那本就简短无比的字眼,很快,竟又被他自己生生咽回了口中。

原来,就在这漆黑无比的周遭,唯有四师兄那嘴边就似衔于口中一朵花火一般的火光。而在那火光的映衬之下,其原本因为肥胖而显得有些憨厚与老实的面容,此刻,竟是那般令人移不开眼。

就那种未再被其藏于眸中的矍铄,李青木再见,已是六年之后。

六年前,李青木才刚拜进「青玄宗」没多久,就在他的跟前,四师兄只身斩了数十只恶鬼——四师兄那时眸中的神色与光亮,就与这此时此刻,并无任何的区别。

因此,李青木立即断定,四师兄这是要认真起来了!

而又伴随着烟草逐一燃烧的声响,四师兄忽便轻快了不少的话语声,便再次响了起来,“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说罢,他便将烟斗利落地插进了腰带,“七七,今儿师兄就带你开开眼。”

望着四师兄远去的,仍旧灵活与矫健的背影,李青木愣了愣神,却立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四师兄这个样子,真的是太帅了吧!别的不敢说,他李青木今晚,无论如何也要亲眼见了那一切!

怀揣着这样久违了的期待,他赶忙追了出去。

可刚一迈脚出去,一件仿似是从天而降的粗布外套,便直直逼向了他的面门。接踵而至的,则是四师兄厚实而低沉无比的话语声,“快穿上。你这小身板儿,待会儿真给冻没了。”

慌忙接过衣服的李青木,下意识质问出声:“谁小?”

四师兄却扭过头来,并笑着回应到:“你不必担心我,我可是自带一身小棉袄。”说罢,他更是伸手抽了抽自己肚子上的赘肉。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分明试图再争辩些什么。

但最终,他仅是将那粗布外套套上,并快步又跟了上去。而那不知在何时就弥漫在了这寨中的浓雾,很快,就将他与四师兄整个儿吞没。不过短短片刻之际,他便再也无法看见对方的身影。

在那极度昏暗而难辩方向的周遭,李青木不禁有些慌了神。

循着前方依稀的脚步声,他只恨不能要三步都并作了一步,只为追上他那神通广大的四师兄。

恰就是在这时,四师兄终于又开口说到:“那什么,七七你自由活动一下。我先去准备些东西……”直至他愈加低弱的话音落了地,李青木的前方,也便再没了任何的声响。

而这样的情形,这入门还不过几年的李青木,应是立即心生绝望的。

尤其是,四师兄话语当中的“准备东西”——四师兄才不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到底是怎样厉害的东西啊,竟也会让他必须提前布置妥当。而面对这样的角色,程欢和顾南之怎么还敢带着众人去探险啊?

不仅如此,更让李青木难受的是,那四师兄偏就是不爱将话说完。

哪怕是到了现在,对这寨子里,对他同行的同学,对那不得了的东西,那四师兄愣就是能做到只字不提啊!

四师兄对此当然可以气定神闲,但他李青木怎么敢心中不慌啊?

可就是不知怎么搞的,李青木在得了这样的安排之后,心里偏偏就只剩下了平静。

就好似,这个细伢真就是天地不怕,真就是能一眼窥尽了结局一般。

他只不禁回想起自己八岁那年,他还缺着牙,就敢独自在乱葬岗里待够三天三夜。就带着这份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今时今日,他还真就不会认怂求饶了。

于是,李青木立即顿住脚步,并放眼向四周打量过去。

借着远处那宛如是悬在天边的一大团火光,凝神细看的李青木,这才第一次看全了这山寨的模样:这被重重木栅环绕在其中的山寨,是倚山而建的。就如层层梯田一般,这山寨被无数修建的石阶隔作了一块块蜿蜒向上的区域。而令人感到意外与不解的是,这中间分明是耗了极大钱财与精力去建成的平坦开阔之地,并无作用;供人居住与生活的阳宅,愣是被生生挤到了地势颇是坎坷与陡峭的两旁。

就在正中间的开阔处,是空无一物的,就像是无人无物能近那般。

而寨中形状高窄的各个建筑物,都似乎是按照极为严格的间距,被安放与填充在山寨的各处角落。

李青木走近其中一处,这才发现,那密密麻麻被悬吊在门窗上的,正是一簇簇以无数黑线与乌鸡勾玉编织在一起的绳结——尽管无风,但那些个绳结被凑在一处的模样,远远一望,可真是像极了女人的长发。

即便心里已有定论,但李青木还是会觉着瘆人无比。

再加上这寨中与盛夏截然相反的气温,他更是不禁又在四师兄宽大无比的外套中,猛缩了几下身子。

但他那未被衣物掩住的皮肤,不是汗毛直立,便是疼得犹如被无数刀子割过一般。天生便对阴阳二气十分敏感的他,当然在感知到这阵刺骨寒冷的一瞬,便能意识到那藏于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于是,他搓了搓双手,并掏出手机以尝试是否能够联络上程顾二人。

而在那个年代,那信号都要全靠缘分和天意,手机上又怎会有手电筒和电子罗盘这种东西?

到了此时,李青木便是追悔莫及,在出发之际没能带上那些应急的东西。

可紧接着,那似乎早已没电了多时的手机,又让他彻底死了试图提早提醒程顾二人的心。

而似乎,真正让他死心的,还不止是如此——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这被夜幕与浓雾笼罩的山寨,竟是空无一人!是啊,哪有灯光?哪有响动?哪有人影?除了那群外人以外,今夜,这山寨里的男女老少可也是统统都不见了啊!

在再三又确定了这一点后,李青木终究还是慌了神。

他立即摸索着向那远处的火光奔去,过了好一阵,他才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块巨大的石质玄关前。

然而,令他立即又心生无数震惊与诧异的是——

在远处的时候,不不不,应该就是在上一秒的时候,那高悬在玄关顶上的火光,分明还是赤红的啊——此刻,就在李青木的眸中,那将他整个人都染了色的光亮,却是一片幽绿!

伴随着一阵阵似有似无的,宛如是女子啜泣般的声响,那幽绿的火光正在随风缓缓摇曳着。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李青木愣是不敢再移开半分的视线。

他便一边支棱着高高扬起的脖颈,一边小心翼翼地绕到了玄关的那一头,以再将那鬼火看得清楚一些——就是在他再次顿住脚步的一瞬,那鬼火的正下方,竟凭空乍现出了一个黑影!

在绳子与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两秒后,那黑影便向上回弹了数尺。

再等李青木定睛一看,那脖子被赫然深勒出了一道印子的黑影,更是旋即从口中吐出了一大截通体乌黑的舌头——再伴随其长发与周身坠饰的落下,一滩滩乌漆麻黑的黏稠物,便自那黑影嘴里,猛坠到了地面!

而紧接着,那黑影身后的玄关上,便兀自生出了好些殷红的图案。

那杂乱无章而又刺眼无比的图案,再不过多时,就又因那向下不断渗出与滑落的殷红液体,没了最初的轮廓。

再望着那几乎就是要被全数都浸染作了一片血红的石壁,李青木的心脏,终于似是不听了使唤一般,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下意识又抬眼望向了那同样也在随风摆动着的黑影——那里,又哪里还有那被生生吊死在高空的女人?就在那鬼火的右侧,就仅是有着一只在那处歇脚的乌鸦。

只见,那乌鸦收着双翅,正直勾勾垂望着地上的李青木。

但那对视才不过是短短维持了数秒,那乌鸦便冷不丁地展开双翅,似利箭一般飞了出去。

随即,那高台上巨大的响动,使那上面似乎被遗忘了多年的一串铃铛,轰然坠落在了李青木的脚边。猝不及防的他,当即便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可接踵而至的,却是四师兄的呵斥声,“当心!”

这时的李青木,可早已是那惊弓之鸟。

即便他的脑子能在第一时间辨出那话语声的主人,但他还是又连连后退数步,并一屁股跌坐在地。

再等他回神过来,四师兄在那玄关前摆弄着什么的背影,便又映入了他的眼帘。惊魂未定的他,足足在心里做了好几秒的思想斗争,这才肯望回那高台……

好家伙,那处悬在那锅里的鬼火,竟又变回了正常的火光!

那道他正正面向的石壁,也只剩下了似乎早便经历过无数风吹雨打的斑驳印记。

而刚刚那的确落在了他脚边的东西,此刻变作的,正是从四师兄手中失手滑落的一盏三清铃。

对这一切将信将疑的李青木,立即又猛吸了一口周遭的空气。

是啊,之前那女人口中泄出的无数污秽,不见了踪影;那周遭又辛又酸的恶臭,也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却都不及他再细想下去,四师兄从不离手的烟斗,便又狠狠落下。

望着小老七那张煞白而全没了血色的脸,四师兄倒是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到:“都叫你当心了!我这三清铃要给你一脚踩坏了,你信不信我把你当铃铛摇啊!?”

但事实上,都不用再见那小老七此刻的,俨然没了心思再顾及疼痛与其他的神色,四师兄便已能意识到了些什么。

只是,他显然是看不惯师父那婆婆妈妈的做派。

权当那一切不过就是让小老七又开了眼的他,便自顾自地又回了身,并继续摆弄起了供台上的物件儿。

而李青木这时,才好赖是定住了心神。

准确说来,是四师兄那般真切的存在,立即又给了他莫大的安心。他有些浑噩地站起身来,并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四师兄——真不愧是他打小便视作是神一般的男人啊!四师兄不仅带来了跟了师父大半辈子的烟斗,那三清铃也带上了,这一次就算真是遇上个大的,那也稳了!

要知道,在他们这一行看来,那香烟都是用来给死人的。

这「青玄宗」数代下来,可都是不许弟子抽烟的。四师兄要是没有通天的能耐,必定是得不来师父的烟斗的——经由这二人数十年的养护,这烟斗,可早已是世间屈指可数的一大法器了。

再加上四师兄另外带来的宝贝,他李青木今儿不得真一口气见够世面?

然而,这样在心头顷刻间便滋生与弥漫开来的欢欣与雀跃,却没能再多停留个几分——只见,四师兄大手一挥,便将供台上的几瓶白酒,统统装进了自己的挎包里。随即,他更是一口咬下半个供台上的苹果,又一口豪饮了半瓶的白酒!

在满意地打了个酒嗝后,他又取来一块儿黄布,并一股脑儿将案上的香炉裹在了其中。最终,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那早已是鼓鼓囊囊了的挎包。

而亲眼见了四师兄那样毫不客气与见外的行为,李青木忍耐了半晌,还是一个没忍住,支吾到:“师,师兄……?”

四师兄则一边大口嚼着余下的苹果,一边囫囵到:“我替这寨子降妖除魔可是分文不取,我拿点儿东西怎么了?”

李青木只得继续沉声说到:“可是,明明是这寨子古怪得——”

四师兄却像是失了耐心一般,抢过了话去,“你说到点子上了。这寨子要是真养了不该养的东西,我们不是更应该从他们手上拿点儿东西?”说罢,他又扔掉了手中的鸡毛,“嗯,这鸡,拎着。”

跟随着四师兄指去的方向,李青木这才发现,那供台下方的石壁处,正倒挂着一只公鸡。

那被剜去了双目的公鸡,早便被抹了脖子,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其死前的姿态。趴跪在地上的李青木,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公鸡从石壁上取下。而那公鸡的重量刚一到他手上,他便意识到,那公鸡的血,在其死前已是被放了个一干二净。

下意识一般,他张开嘴巴,试图开口说些什么。

那似乎早便洞穿了一切的四师兄,却率先又开了口:“可不打紧,这公鸡是个货真价实的处男。我也不是要用它来做什么,我就是看你双手空空,替你找个防身的东西罢了。”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当即便疑惑而不悦地“啊”了一声。

哪知,那俨然就是摩拳擦掌了起来的四师兄,大踏步着就要出了寨子。一时心急的李青木,趔趄了三两步,这才跟了上去。

而刚一出了寨门,四师兄便又高举右臂,大喊出声:“七七,出发!”

拎着大公鸡的李青木,则不掩崇拜地追问到:“师兄,我刚刚就想问了……您知道咱该去哪儿找程欢不?”

四师兄不禁瞥了一眼小老七,随即,故作神秘的他,低声说到:“欢欢那小丫头机灵得很,她临走前留了东西给我。”说罢,他便从挎包中掏出了一样周身闪烁着红光的东西,“我刚刚费了好多工夫才琢磨明白,咱就跟着这东西走,一定能找到他们。”

凭借着那道微弱的红光,李青木脸上很是期待的神情,清晰无比。

但另一边,四师兄的脸色,却愈加复杂了起来——是啊,欢欢这几年在那同修门下所习得的,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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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斋:异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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