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传票
江柔接到了法院的传票,看着起诉状副本上的诉讼内容,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正如那天贺以知对她所说的,她一分钱也别想从这个家拿走。婚前的房产,包括婚后房产的增值部分,因为是房地产行情发生变化、地价升值,从而导致的房屋价值增值,所以即使是婚后的增值部分,也没有江柔的份儿。
他以孩子母亲没有抚养能力为由,诉求是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归他所有,自行承担抚养费。
还有其他财产方面的诉求,简单来说就是,江柔几乎净身出户。
通知她到庭的时间是两天后,她知道得找个律师,仅凭她自己只有挨打的份儿。可是以她的诉讼标的来说,律师费用她是根本拿不起的。而且法庭那种地方,她从来没有去过,心里有些发怵。
她拿起手机第一时间还是想打给路万财,有点儿犹豫不决,上次她找路万财帮忙时,也惊讶于自己的厚脸皮,怎么好意思找人家呢,什么关系,曾经的同学?她当然知道那个时候路万财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可她还没自恋到过了十几年,对方还会仅凭着少年时那根本什么都不算的情谊来帮自己。
她是真的山穷水尽了,这些年身边一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以前她在夜店大把花钱时,身边倒是围绕着不少人,可那些人图的是什么,她太清楚了。
有钱,别人会帮你,冲着你的钱也好,冲着你的人也罢;没钱,别人凭什么帮你,虽然她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可也并非什么都豁的出去,起码这副皮囊她还舍不出去。
路万财愿意帮自己,从他在上海疯了一样地找准备ZS的自己,江柔就知道,她还可以利用他,虽然她也不耻自己的想法,可对于一个濒临饿死的人来说,偷窃、抢夺一口吃的只是本能,你不要用太高的道德标准去衡量她。
“在忙吗?”江柔拨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似乎刚刚睡醒闷闷的声音:“哦不忙,怎么了?”
“周三有时间吗?”
两天后,江柔身着一件玫红纯色长袖修身的长款连衣裙,外披一件米色羊绒大衣,尽显优雅柔美,站在法庭门口等待路万财。
“江柔!”路万财大远就看到显眼漂亮的她。
她听到声音抬头正准备打招呼,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只见她眉头紧锁地盯着从远处走来的路万财和随欣。
看得出她非常不满,看向随欣的眼眸中流露出很大的敌意。
随欣迎着她的目光强装镇定地走过来,心里也打着鼓,不由斜愣了路万财一眼,小声嘀咕着:“路万财你个骗子,说什么江柔希望我来帮她的,我就不该信你,又是你两头瞒对吧!”
路万财勉强笑着,嘴里嘟囔:“呵呵,来都来了,你别说你不想来啊,我还不知道你。”
说着两人走近,场面一度尴尬,江柔语气不善地说:“怎么,你也来看我的热闹?”
路万财正准备劝说两句,随欣抢了话过去:“我知道你不愿看见我,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我今天来确实是来帮忙的。”
“不用!”江柔说完转头就要走。
路万财上前拉住了她:“行了啊,也不看看什么形势了,我们现在还有空内战吗?先一致对外吧。”
“攘外必先安内!我俩的账还没有算清。”江柔的伶牙俐齿依旧。
随欣忍不住笑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你承认我是‘内’了?”
“少自作多情……”
路万财打断二人的唇枪舌剑:“我说两位都别矫情了行不行,留着你们这咄咄逼人的劲儿一会儿可劲儿用,走了走了迟到了都。”说着把两人推着进了法庭。
在门口安检完,依传票上的提示到了二号调解室。
当三个人进去时才发现,贺以知根本就没有来,来得是他的代理律师,当下江柔的脸色就变了,被路万财拉着坐了下来。
在法官的主持下,原告律师按诉状重申了诉讼请求,以双方感情破裂为由,要求离婚、孩子抚养权归原告,财产方面则是拿出来婚前协议等各种证明是其个人财产的证据。
当法官问江柔意见时,江柔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见贺以知本人。”
律师看了看法官,又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透过镜片又看了眼江柔,职业性的答道:“不好意思江小姐,贺先生由于特殊原因,前期的调解、质证等环节已经全权委托我来处理,开庭审理的时候他一定会出席的。”
江柔冷笑出声:“那就请转告他,让他别忘了,我们毕竟曾经是夫妻,彼此知根知底。”知根知底,这四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贺以知做事绝,体现在方方面面,江柔早已联系不上他了,所有联系方式都已被他拉入黑名单,就连上海和杭州房子的小区门口她都进不去。
随欣用力抿住嘴角,虽然她不是很懂法律上的事儿,可她看出来依目前原告提出的种种证据,江柔凶多吉少。
“既然来了,你就带个话给贺以知,让他三天内来找我,我这个人虽然脑子笨,可记性还不错,”江柔一边起身,一边放下话给律师,“你就跟他说,让他一定做个好人,这什么腐败啊、失职啊、以权谋私、还有非法集资这类事都不要干,万一小辫子早就在别人手上握着呢,可就不好收场了。”
她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暗自惊讶,律师不动声色地冲她点头:“好,江小姐的话我会带给贺先生的。”
走出法庭后,路万财看四周没人了,才拍着江柔的肩膀略显兴奋地说:“原来他有把柄在你手上啊,你不早说,形势这不一下子就扭转过来了!”
江柔勉强笑了笑,不自然地应了一声。随欣跟在后面不言语,以她对江柔的了解,哦是小时候的了解,她骨子里疏离、冷漠,有些小聪明,却没有防人的心思和手段。
从她签署的那些婚前协议,和刚刚律师提交的原告个人财产证明,可以看出,在这场婚姻中,她处于被动和劣势。如果她当真手握贺以知的把柄和软肋,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她不该落到这副田地。
还是没忍住地问出了声:“你手里握着的证据是什么,拿出来我们合计一下,好不好?”
江柔愣住了,没想到随欣会问她,瞥了她一眼厉声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也不顾路万财的反应,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正准备上去,随欣两步过来,手拽住车门拦住她:“你等一下……”
“你有毛病吧随欣,滚开!”江柔阴沉着脸拉住车门的手暗暗使劲。
突然随欣手一松,结结实实地闪了江柔一下,趁着江柔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推进了车,自己也挤了上去。
路万财不解地看着她们两个过招儿,见她俩都上了车,也赶紧从前门跟了上去。
一路三人一句话都没说,路万财从倒车镜里瞄着看,江柔脸色铁青,一脸怒气,眉毛拧成了麻花。而随欣则是继续小心谨慎地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到了酒店,随欣和路万财一路跟着江柔到了房间门口。江柔终于忍不住了冲他们吼道:“有完没完,跟着我干什么?”
路万财见随欣没动,自己也就这么站着等,虽然他也不知道随欣要干什么。
江柔愤愤的看着他俩,气得转身打开房门,待进去之后,随欣才开口:“你说实话,你刚才是唬律师的吧?”
路万财吃惊地看着随欣,又扭头去看江柔。
江柔抿住嘴角没有说话。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玩空城计,如果让他知道了,你铁定输!还要反咬一口你诽谤他。”果真如随欣所料。
“有分别吗?反正是输,诈一下他没准儿还有翻盘的可能。”江柔没打算瞒他俩。
路万财在旁默不作声,他从不过分看重钱财,觉得那都是身外之物,赚了钱就是要享受生活的,他又没有家要养,就更不在意这些。可江柔不是,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没工作,没家人,没朋友,如果离婚再什么都得不到,她靠什么生活下去。所以他要帮江柔争取这些东西,可是,现在几乎没什么胜算。
他坐正身体缓缓开口:“你准备怎么做?”
江柔眼睛一亮,看了他们一眼:“虽然我没有实证在手里,可跟他生活这么多年,我知道他有过一些违规甚至擦边球违法的事情,”她有点遗憾的说,“可惜的是,他警惕性一向很高,我当时也没起留一手的念头。”
“其实我也是刚想到的,如果这两天他真的来找我,那我就……嗯,”她边说边想,“我就录音作为证据。你觉得怎么样?”
江柔拿不准地看着路万财。
路万财听完之后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说:“暂且不说这录音的合法性,法律上认不认可。就算合法,单单几句话,如果没有相对应的实证,也很难说明问题。他完全可以改口说当初是说的气话。”
江柔神色又暗淡下来,随欣见状接过话茬:“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他作贼心虚,一定会被录音影响的,也许到时候他真的会作出一些让步呢?”
路万财见她们两个难得意见统一,想了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只好点头同意,然后开始商量这件事情具体怎么操作。
路万财和随欣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两人正商量着去哪儿吃点儿东西,何落意打来电话说在单位门口等她。
随欣这才想起来忘记告诉他自己今天请了一天假,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怎么,还跟不跟我吃饭?”路万财点着烟,吸了一口吐了烟圈出去,边问边递给随欣。
随欣用手挡了回去:“不抽了不抽了,他马上来接我,一身烟味儿他肯定说我。”
路万财逗她:“行啊,被小男友管的服服帖帖的。”
随欣无奈地摇摇头:“天天管我,要不是看在他又帅,对我又好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理他。”
路万财鄙视地看着她:“哎哟还吹上啦,这恩爱秀的,不过这次见你,倒是比原来活泼多了。”
大学时,远离了以前的人和事,新的环境、良师益友,让她的心境逐渐放松,心门一点点打开。随欣为人实在,好说话,又习惯性地讨好别人,在宿舍人缘不错。在同宿舍活泼小姐妹的影响下,随欣也慢慢融入了进去,少女也长开了,腰背也直了起来。被同学们拉着参加学校的活动,脸上也渐渐有了明媚的笑容。
那个时候路万财经常约她一起吃饭,眼看着曾经社交退缩的女初中生,日益成长起来,虽仍谨小慎微,却进步很多。
只是后来,他没有想到的是,毕业之后他这里跑那里颠,赚了钱就远足,联系自然也就少了。后来随欣嫁了人,生了孩子,他也怕打扰,就更少联络了。那傻姑娘每次都在电话里说自己很好,这也好、那也好。
再回到小城时却被人告诉,她离了婚,生了病,还躲到了千里之外。路万财心里内疚,觉得没有守护好她。其实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朋友,很多时候能做的也有限。
这次来杭州,他也依然是冲着江柔来的,但还是放心不下随欣。找到她,比自己想像中看起来要好一些,才松了口气,他知道,随欣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尤其是每次提到她新的生活,她的男友,能看得出来她又要活起来了。不由感叹,成长真是一辈子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