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厄物
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功夫,顾华阳发现林柏竟然走入了父亲的房间,其他人并没有拦住他。想来,他们对待他就不是这样了。
尽管如此,顾华阳依然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林柏站在父亲前面,低头看着他的脸,随后又转过身去,面对着墙上的画像,然后像是定住了般,一动不动。
旧日同窗穿过木讷的人群,进入房中将林柏拖了出来,大抵是后者挡住了画像,前者连一点儿也没瞧见那不祥之物。
顾华阳将林柏弄到二楼书房的小床上之后,就下了楼继续为他们弄点吃食。吃了点东西后继续将房里的其余人一个又一个推出门外,除了他的父亲,坐在地上根本拽不动。
透过猫眼,顾华阳看见门外的人渐渐“清醒”过来,他们却无人讨论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而是像是有目标似的各自离开。
此后,他给冯师父发去消息,询问他第二幅画的创作进度。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求助过居委或是警方,但早已证实,那样只会更加地一发不可收拾。
大抵折腾到半夜十二点,两声刺耳的尖叫同时在楼上楼下响起,顾华阳这会儿正在楼梯上,一时之间不知是先去照顾父亲还是去查看林柏的情况。
想到画像的险恶,他没有再多犹豫,转身上楼奔至书房。
拉开门后,他怔住了。
原本洁净的房间已然被一坨乱七八糟的东西所污染,到处都是污泞的断肢,腐朽已久散发尸毒的内脏,还有发腥的鱼以及莫名奇妙的染血皮毛、烂叶子、灰泥石沙……
幸亏所有的书挡在书柜的玻璃门后,玻璃的破碎程度也不是很严重,受到损害的物件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那张床榻上,被墨色物质裹住的人踉跄着站起,顾华阳不顾场面混乱以及气味毒臭,立刻进去将那人拉了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那人用力推开顾华阳,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我不想与你们同住,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啊呀,等等,我能说话了,我能挣脱出来了,我,我,我。我不痛了,天哪,我死了,我死了,这里是哪儿,这里是无间地狱?这里是阴曹地府?不对,不对,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我能感觉到,我的手,我的脚,我的躯体,就是没有衣服,我的衣服去哪儿了,我草他娘,这些东西,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恶……”
“是我,是我!顾华阳!”顾华阳一再地上前,但林柏的喊叫声太过吵闹,完全覆盖住他的声音。
说着说着,林柏突然跪下来靠着门朝地上一顿呕吐,顾华阳终于找到机会靠近他,不断拍打前者的后背。但是由于前者肚腹空空,所以并没有吐出些什么来。
平息下来以后,林柏抬起头,用手抹去阻挡视线的污物。
“是我。”顾华阳说道。
“我……我还活着?”林柏大喘粗气,“不对,不对,这不会还是幻象吧!无底洞的新物质?它还会带来精神思想?”
“是我。”顾华阳说道,“你被画像迷住了,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画像?画像又复生了?又复生了?”
“它一直挂在原处,没有收到半丝损害……”
直至今时,林柏稍稍明白过来,这不是无底洞强行为他增添的新物质,他似乎已从迷径中脱离而出,或许不是脱离,是被允许释放。
然而这个现实看起来无比陌生,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然消逝,
流光溢彩的幽影不见了踪影。即便是深夜,也无法反衬出它们明亮的身姿。
在这种情况下,林柏何尝不会怀疑,亲眼所见的并非是真实的。
“其他人呢?”但不管如何,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现状。
“他们看起来清醒些了,但没完全清醒。”顾华阳边说边往楼下走去,“我爸爸也是,刚刚跟你一样在尖叫。”
“等一下。”林柏想到了些什么,“你这儿有没有长一点的布,我们应该把画盖起来。我先去收拾收拾,太恶心了,草。”
“好。”顾华阳转过身,走到一旁的卧室,扯了条床单下来,叠了几层,又拿了几个夹子,然后赶紧下了楼。
顾理业已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背对着画像。
“爸,你……”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他容光焕发、口齿清晰,身上衣物整洁干净。
“我听见你在尖叫,所以下来看看。”
“阳儿,一定是你听错了,快上楼休息去吧。你拿着床单做什么?”
“这不是……看你在这儿里啥也没有,大半夜的,着凉了可不行啊。”
“没事啊,我的乖孩子。快回去休息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今天客人把客厅弄得乱七八糟,必须收拾干净才能休息。”
“明天再弄吧。”
“不行啊,明天还要来客人的话,岂不是让他们看了笑话。”
“没关系,谁会在乎。”
“我在乎,我妈也在乎,行吧。爹……我妈妈她很想你,为什么你不去看看她发你的消息?”
“她要是真的想我,怎么不来直接看我?”
“爹,您糊涂啦,因为您抛下工作不管,她只能代替您忙上忙下东奔西跑,否则会出大状况的。现在妈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你回回她消息,好不好。”
顾理业的眼中闪过一丝仿徨,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低头摸索着自己的手机。
见此情形,顾华阳抓住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房间,举着叠好的床单挡着脸,然后覆盖在画像上,并用夹子把床单夹住。
就在这一瞬之间,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顾华阳回过头去,看见父亲向前倒在了地上,好在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虽然被人群蹂躏得乱糟糟,但依然起到了缓冲作用。
而他的手机落在一旁,锁屏画面被数不清的电话与消息所淹没。
楼上,林柏在浴室里一边拾掇自己一边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他在迷径中所见的一切,-此次此刻都成了一场噩梦,因为那些四处流窜的色彩和混乱相掺的万象已经离他远去。
在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之时,一股力量如电流般穿过迷径,是绿色的、紫色的群星发出判语,将他治愈,将他释放。
但这并非毫无条件,它们麻木了他的神经,使他失去了感知幽影的能力。
林柏不晓得自己是如何理解这一切的,但这种概念已经深深印刻在他的头脑之中。他应该大感宽慰,至少自己还活着。
恐怕,它们没有这么好心,林柏从迷径中带出的物质就能证明这一切。谁能晓得这些恶心的物质里藏了些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是否会带走更多人的生命,谁知道呢。
林柏知悉了它们的名讳,而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但他并不后悔,毕竟只有更加了解这些东西,才能与之相抗衡。那位洛巫女,定与鉴魔相斗多年之久。林柏依然记得她追求长生的愿望,是否有一种可能性,她依然存活于世,在暗中为这个目标而持续努力?
他得想办法找到这个人。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将这里封锁起来,并让懂科学的专业人士来处理那片狼藉。林柏清洗自己时堵住了下水道,并将身上的墨色物质弄进水桶里,并想尽办法不把它整到其他地方去,避免留下无法解决的后患。
在这个过程中,林柏发现手上的荆棘鬼箓不见了踪影。
“新的噩梦替代了旧的噩梦,哈哈。”他笑了。
之后,他借了顾华阳的手机致电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