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过往如烟事如尘(二)
“所以,”简少凡说,“真正难选择的不是简少凡或者简少清,而是正与邪、黑与白。”
简少凡的母亲代表的是堂口的势力,是刚接手范阳堂的简爷爷要简家弦娶的女人。万镜浮的姑姑代表的是正常的公司营运,虽然万镜浮的父亲是简家弦的手下,不过,嘛。
简少凡虽然是正室嫡出,不过这个正室害死可简家弦,谁让简家弦有外遇咩。
简少凡忽然笑了,多么可笑。
简少清瞪大双眼看他,“你在干什么?”简少凡看他,“少清,那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对吧?”“嗳?你呆啊!”简少清站了起来,“怎么没有关系?我们是仇人哎!仇人你知道吗?”简少凡摇头,“才不是啊,我们是兄弟。难兄难弟。是吧,镜?”万镜浮没有说话。
简少凡转身,后背一直是凉的,从简少清刚才说这里面有他的仇人开始,背后的汗就没有停止过。
这些人之中没有他的仇人。
“那么,我们回家吧。魔女她们该着急了。”
“给我一个理由,”简少凡明显感觉到脖子的冰冷,他听到景观心的话,“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给灭我全家的仇人赴汤蹈火。”
简少凡的心一下子冷到井底,“心。”
“景观心,”简少清说,“我以为你们兄妹都不打算报仇了呢,怎么,肯出手了?”简少凡的心沉得没处去了,刚才简少清说“你们兄妹”,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女人。
“观心你疯了么?”钟修泠叫了一声,飞刀出袖。
“别动!”简少凡叫住钟修泠,他看着眼前的景观心,从一开始就说是接受命令来杀他的人,又一次拔出武器对着他,真回,是来真的了,是吧?没有人会救他,他也不会改变心意,是吧?
只是,当年千弦和范阳堂的恩怨为什么会牵扯进景观心?还有他的妹妹,说什么灭门的,那是什么意思?谁灭门?……妈妈吗?
还有,景观心的妹妹是谁?听简少清的口气,似乎老早就知道了,那么镜知道吗?
万镜浮看景观心,“别傻了,心,蒹的心意,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要是想杀少主,我们根本都找不到他。心,是因为蒹,我们才重聚的。范阳堂的守护者能像模像样地站在这里,是因为蒹啊。你以为,她会希望你杀少主吗?”
简少凡的心一下子沉入海底两万里。
“你知道了?”景观心说,“蒹的事情?”“是,”万镜浮说,“那天你给我出了道题目,后来我读懂了,所以,我知道了。”
王生对婴宁是什么感情?
《聊斋志异》中记载的《婴宁篇》有这样一段对话:
生曰:“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女曰:“葭莩之情,爱何待言。”生曰:“我所为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首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
王生对于婴宁的感情,不是代表亲情的瓜葛,而是男女夫妻之爱。当时景观心说他对樊韶蒹的感情是和王生相反的,也就是说,他对樊韶蒹,不是夫妻之爱,而是,瓜葛亲情。
简少凡看过去,“所以不仅是你,魔女,也是把我当成敌人来看待吗?她……知道你们是兄妹吗?她知道……我们有这么大的仇吗?”
“你在操心什么?”景观心问,“反正我这一下子下去,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死人是最轻松地了。
简少凡叹一口气,“是啊。没错。”
万镜浮拦住景观心,“还没闹够吗?”景观心奇怪,“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还是你没有办法接受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人一下子倒戈相向?镜,你也长大一点吧?父母之仇这种东西,说放弃就放弃是不可能的。就算你说什么韶蒹不愿意报仇什么的我也不会放弃。镜,你应该知道,韶蒹的名字是爷爷起的。”万镜浮点头,“我知道,你又要拿那番言语来说吗?我知道你的意思,樊韶蒹是简少凡名字倒过来的谐音,你一直认为爷爷起这个名字是有深意的。爷爷是希望韶蒹可以颠覆少凡吗?”景观心点头,“黑道,是爷爷从一开始就不能接收到的。我们家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爷爷给韶蒹起这个名字的意思,不就是希望韶蒹颠覆简少凡吗?”
万镜浮摇头,“心,这些文字游戏没有意思,人已经死了,他的想法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我们所说的一切仅仅只是自己的臆想。观心,我们回不到当年,看不到真相,所以……”“那就当我是正确的吧。”景观心说,“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你就杀了他试试看嘛,”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嘲弄,听起来那样不舒服,“你杀了他有什么好处?死去的人可以复活?还是你真正的仇人会难过伤心而死?”一个高瘦的女人出现了,她四十来岁年纪,虽然人到中年,却依稀可以看到年轻时的容貌,想必十分美丽。她说:“让我猜猜看你在想什么,你母亲杀了我全家,我就算不会杀你,吓吓你总行吧?我吓死你!”
景观心心里一寒,给她说中了,自己真的只是打算吓吓少凡而已,可是她是怎么发现的?
本来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的简少清和万镜浮都看着那个女人,瞪大双目。
景观心慢慢放下横在简少凡脖颈上的剑,“你是谁?”女人眯着眼睛看他,“我是你的仇人啊,杀你全家、灭你满族的仇人啊。”
“姚丹晗!”简少清叫了起来,“你没有死?!”
简少凡转过脸来,声音的确是当年那熟悉的声音没错,可是……他看着那个被简少清叫做姚丹晗的女人,“你……”
姚丹晗俯视着下面的一切,“你们,一群小虾米。”
姚丹晗离开了,一如来的时候,什么人都不知道,好快。
要是没有来,倒也算了;若是留下来,倒也罢了。可是对方是姚丹晗,所以出现了,然后消失了。谜一样的。
简少清摇头,“怎么可能,她竟然没有死,她竟然活的好好的。”他没有多余的话,没有战书,没有挑衅,什么都没有,他也走了。
这时候,简少凡才长舒一口气,虽然奇怪的事情还有那么多,可是,慢慢的,真相终于会大白。
可是,刚才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还在,明明敌人已经走了,到底是哪里来的感觉?
如果简少凡早一刻查看四周,他就会看到一个男子把身形隐到柱子里。
他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笑,眼里,是对范阳堂两位公子浓重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