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石俱焚
四目相对就在一刹那，我对面的张裕强却主动把视线转走了。
我隐隐在他那眼神里察觉到了一点不怀好意的味道。
他站起了身子，招呼了一下众人，向着内围走了过去。
古玩城的外围，都是散摊。
在内围才是高手云集的地方，就连这些摊主比起外围的摊主都要干练不少。
摊位上面的东西，也都是真假参半混合在一起组成的，没有一点眼力，在这里真要吃亏。
并且在这内围区域里，十个摊位九个都在做局。
拉客的是做局的人，被拉的也是做局的人，看着看着突然起了争执，还是在做局的人。
骗术层出不穷，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不被骗的话。
我想只有一点，那就是不贪。
不闻不问，不管不听，压根没有入局的迹象，自然也就不会被拉入局中。
我跟在张裕强的后边，不远不近，走入了内围区域。
这里如火如荼在上演各种骗局，甚至连喊价都夸张到了把手指露出在明面上。
我看着张裕强的背影，心里在盘算着这死胖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
咱们一行人一个跟着一个，本来这过道就狭窄，他这一顿，后边的人差点直接撞在他的身上。
我眉头一皱，就看到他脚步一迈，走到了一个摊位上。
这个摊位和别人摊位不同。
别的摊位鱼龙混杂，摆件瓷器，书画字帖，数不胜数，全部都堆积在摊位上让人挑选。
而这个摊位却是专门卖石头的。
其他摊位都是席地而摆，唯独这个摊位有一张小巧桌案。
玉石门道大，做局方式也多有不同。
这铺面上琳琅满目，布下数十个石头，各式各样。
婴儿拳头大的，成人巴掌大的，有开窗料，也有脱皮料，还有完全被石皮封死的，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猫腻。
我入眼看去，这些石头，勉勉强强能算翡翠吧，那些雕刻出来的东西，倒是不错。
我扫过铺子上的石头，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张裕强身上。
他正在看着铺子上的石头，倒很是用心，还从铺主的手里，拿来了手电，在没有脱沙的石头上一点点照过去。
玉石这一行，想要做局的方式有许多，常见的就是开窗。
能够有三分眼力，看到一块石头，把石头开窗之后，露出里面的翡翠肉，至于这翡翠到底长了多少，谁也不知道，只是看表面，就能吸引不少人。
有抢眼在这样的玉石局里卖弄一番，抬高价格，出手之后，就是盆满钵满。
这死胖子难道是想要骗我入局买玉石？
我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带着警惕看了一眼张裕强。
他倒是没有什么异样，拿着个手电在手中打圈圈，一晃一晃的身子走在哪边都挤着人。
圆滚滚的肚子在过道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桌案。
哪怕是这么多的石头压着桌子，都不由得让桌子震动了一下。
就这么一震，一块在石头堆里的玉佩突然掉了出来。
这玉佩雕工平常，上面刻画的是一只貔貅。
只是手心八分大小，算不上什么上品，唯独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这玉佩的上半部分，有一块血红印记。
血沁！
玉中有沁，其色如血！
学艺五年，玉石我蒙眼摸了不知多少，这种东西，只要经过我的手，我都能够分辨真假。
只不过我现在默不作声，打算继续观察一下这个血沁玉佩。
在我前面的老螃蟹眼疾手快，直接就抓着那玉佩握在手里，四下回头看了看。
看着他的动作，我心中有些好笑，当场也没有办法去提醒他。
四周的同事倒是没有谁看到老螃蟹的动作，除了我以外。
他松了口气，我在顾问里面和他关系算是比较好的。
老螃蟹咧了咧嘴，示意我跟着他走到边上一点，然后轻轻打开了手掌，确实是一块血沁玉牌。
玉牌质地还算通透，血沁在上方，沾染了些许貔貅身上的鳞片，还有黄锈透入边缘。
血沁是不假，可是这玉的本身，太新了。
老螃蟹的眼力显然没有修炼到家，握着那血沁貔貅牌的手有些轻微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张裕强的脑袋探了过来。
我本来还没有发现，直到身边突然多了个球我才反应过来。
他眼睛在老螃蟹的手里一瞄，马上眼神就盯着那血沁貔貅牌挪不动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内心也在怀疑。
这死胖子难不成没打算暗算我？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摊主看到我们聚集在一起，便走了过来。
摊主年纪大约四十岁，学着故人留起了山羊胡，走上前来也看到了老螃蟹手中的血沁貔貅牌。
摊主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不好意思，找了半天了，原来掉在石头堆里了，这东西是家传的，不能卖。”
说罢就伸手，要从老螃蟹的手里把玉牌拿走。
老螃蟹看了看我，脸上的喜悦凝固了，但也没有阻止摊主。
我更没有打算阻拦，这东西不值钱，仿古的假货而已。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胖手却进入了我的视线。
张裕强的手抓住了老板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按在了老螃蟹的手上。
两个人手牵手，中间是那个玉牌。
“老板，东西上了摊，就没有不卖这一说，好不容易遇到了一点好玩意儿，总得给个机会是不是？”
话音入耳，我暗道一声这话说得漂亮，不过这死胖子要被人骗了，我心里很乐意他有这么个下场。
摊主一时语塞，张裕强说的确实是道上的规矩，买卖上了桌，东西被人入了眼，的确不是自己想要不卖就不卖的。
“开个价吧。”
张裕强放下了老板的手后开口说。
我打量了一下老板，他一脸无奈，最后伸出了个手指。
五指张开，伸得笔直。
五万。
如果是真的血沁玉，五万块这还真是捡了漏。
不过下一刻，老板的手指聚拢到了一起。
这个意思是翻倍。
十万！
狮子大开口啊！
我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张裕强。
张裕强面色有些为难，东西是不错，但是这价格他也没想到。
在他身后的老螃蟹缩了缩手，没有成功。
这个价格，按照我们这些顾问的工资来算，三年不吃不喝也都攒不到。
“咱们两个合一把，怎么样？我出六万，你出四万，拿下这东西，转手出去，我保证能挣六成！”
张裕强的话音传来，我扫了一眼老板。
老板很是淡定，摸着山羊胡，一点都不着急，在等着他们打商量。
老螃蟹有些紧张，拿不定主意。
四万块，对于我们这些顾问来说，那是天价，还得借上不少钱。
不过张裕强的这句话吸引了我，我怀疑他和这个摊主有猫腻。
一路下来，不少店铺像样的东西都没看到，让我们有点烦躁的情绪。
随后他突然停在这里，又很是碰巧的碰了一下桌子，让那血沁玉牌掉了出来。
老螃蟹看到血沁玉牌的时候，我也在场，四周没有人注意，偏偏在这个时候张裕强跳了出来。
这一系列的巧合，发生一两个说得过去，全部加在一起，我心里有了猜测。
这死胖子打算坑老螃蟹，做了这个仙人跳的局！
把自己也当成活棋，一起入局，最后像是被坑了更多钱，实际上却是他和摊主分老螃蟹的四万块。
举棋不定的老螃蟹最后目光看向了我。
我没有开口说话，和他对视之间，轻轻摇头。
这一幕紧盯着老螃蟹的张裕强也看到了，他阴沉的盯着我，好像在警告我不要坏事。
老螃蟹在我摇头之后不停的抽动自己被张裕强抓着的手。
这个局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做局做全套，接下来的场面我已经想到了，无非就是老螃蟹挣脱了张玉强的手掌，然后张裕强硬着头皮买下这血沁玉牌。
再不然就是借口钱不够，买不起，散了这个局。
正当我心里这样想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入了我耳中。
我一眼看去。
张裕强竟然突然松开了手，正在不停抽动的老螃蟹身子因为惯性退了好几步。
血沁玉自然也在两个人的中间掉在了地上。
碎成两半！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碎裂的血沁玉牌，眼神挪动，看向了张裕强。
他一脸挑衅的看着我。
我想保老螃蟹，他却直接玉石俱焚，砍了退路。
这局，老螃蟹已经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