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回 火羽山朱雀传神火,天井山紫貂问薄劫
灵钏想通此节,这才盘膝坐下,便按朱雀所言,忍着剧烈头疼让灵气从丹田而出,经脾、肺而入肝脏,最后回到丹田,形成一个周天。然后以此为基,再从中导引小股灵气从肝脏出发一路向上,到达巅顶而朝百会之处,不想竟有具通上窍、止搐定痛之功,极大缓解适才龙吼引发的剧痛。之后灵钏又控制灵气自百会行通天、络却、玉枕,最后入络脑中。同时取支流,从百会旁行,至耳上角,过足少阳之曲鬓、率谷、天冲、浮白、窍阴、完骨,最后融入足太阳经。同时又有灵气自脑复出,由天柱而下会于督脉之大椎、陶道,并循肩膊分作四行,最后自大杼行风门及脏腑诸穴而回丹田,完成一套极其复杂的气脉周天运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灵钏体内灵气便已运行数个周天,不但头痛缓解,修为也增长不少,体内只感一阵清凉舒爽,体外则生出赤金色的涅槃之火,就连昔日在石镜山被白**蟆一掌打伤留下的旧疾,如今也感到恢复大半,引得青白二妖在旁羡慕不已,朱雀神君亦连连颔首,颇为欣赏。
待伤势愈可,灵钏已在火羽山度过三日。只因心中挂念成康花奴安危,且自觉身体已无大碍,便起身向朱雀和青白二妖辞行。等离得远了,才以土灵珠打开异界之门回到天井山顶。只因火羽山位在冥界底层,所以时光流动与人间不同,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而地上一天,也是阴间一年,所以灵钏虽在火羽山度过三日,对留在阳间的成康、花奴而言,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天井山内部毒龙仍在发狂怒吼,震得山体晃动,灵钏如今人在山外,这才发现每次山体晃动,天井山外部都有封印露出金光。可见这天井山内部就是人为制造的炼蛊之所,毒龙不过是养在其中的妖兽而已,就如蛐蛐罐里的蟋蟀,鸟笼里的黄雀。
既见毒龙无法挣脱山体逃出害人,灵钏也就任其胡闹,打算先将山顶一干五毒教众处理干净,再去慢慢炮制它。于是跳上半空开天目寻找成康等人下落,却不想就在祭坛附近。原来成康已放出魔将妖兵将五毒教众捆了个结实,就连看守上山小路的那些帮众也被一齐绑来,不曾走脱一个。
于是上前会合,先将成康夸奖一番,赞他做事稳重不少,颇有大将之才。而成康昔日虽为降服手中虎魄刀而去除一魄,以致七情不全,平时看着有些木讷少言,且自那之后亦很少笑过。但这次灵钏脱险失而复回,成康还是难得露出笑容,只见拱手上前说道:“先前见上仙前去救人,事急之下我怕这班屑小走脱坏了大事,故而擅作主张将其一党尽皆擒获,还望上仙宽宥。”灵钏笑道:“这事本来也不能怪你,只因我一时疏忽,未能救下那班土人,你能将这些凡人处理妥当,免得一会伤及无辜,这已是莫大功劳,又何错之有。”这时发现花奴不见踪影,便问成康:“花奴哪里去了?”成康道:“刚才我率众擒人,将她留在崖上,还有四个妖兵看护,想来应该不会有事。”灵钏闻言极目远眺,果见花奴还在原处未动,于是放下心来,再看一众五毒教徒。从中挑出一个巫师打扮的问道:“我闻你们当中有五毒教左右护法,若你指认出来,我便放你回家;如若不从,让你落在九幽之底不得安宁。”一边说,一边以土灵珠打开一条直通焦热地狱的通道,让众凡人看个明白。
却不想那巫师性格古怪、为人硬气,竟然欺负灵钏一介女流,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只是站直身体,做宁折不弯之状。这一幕简直把灵钏气笑,却又不能真把他怎样,于是学着后世电影里黑帮老大的口吻对他说道:“你们不怕我,只是因为你们还不知道我是谁,以及我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既然这样,我便让你们看看我的手段。”说完灵钏随手提起巫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丢进冥界。
那巫师惨叫着落入火狱,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人噤若寒蝉不敢抬头。灵钏又上前抓住一个巫师问道:“你说不说?”不等那巫师开口,灵钏也将其扔进冥界,然后看向其他人。这时终于有教众再也受不了惊吓,齐齐将眼睛转向其中两人,灵钏顿时心里有数,随即下令成康命妖兵将这些凡人解开,让他们自行离去,只留下那两个疑似左右护法的教徒。
一众五毒教徒得了性命皆抱头鼠窜,灵钏还怕这些凡人惊吓之余,失足从上山小路坠崖,于是又以土灵珠在天井山崖壁边缘制成宽大石阶,方便众人逃走。那班五毒教众慌乱之下,哪里想得到这是灵钏所做,还以为是他们信仰的神灵显圣。
待凡人逃尽,灵钏才令成康麾下妖兵给左右护法松绑,然后假意说道:“我知你五毒教皆是南诏忠义之人,保卫苗疆千年不怠,所以我既不想滥杀无辜,也不希望你们被妖人利用。只要你们如实回答几个问题,我便放你们离开,我说话算数。”
那左右护法看出灵钏行事古怪、恣意妄为,但说话算话,于是松绑之后活动一下筋骨,便上前施礼道:“不知神仙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等。”灵钏遂问道:“这第一个问题,是你们五毒教从何时兴起,又是如何发展起来的。”那左护法上前昂然说道:“我们五毒教创立于两百年前,那时六诏并立攻伐不休,所以常有民间用毒之人出入宫禁炼制毒药。为了解毒,我们苗人便建立五毒教来对抗那些用毒高手,最初因有五位长老最擅解毒,能为百姓消灾解痛,所以时人也称我教为五仙教。后来唐朝皇帝欺压我王,发动战争,为抵御上国,我教迫于形势将大批用毒之人吸引入教,并传授军队制造毒箭之法,这才保住家园艰难取胜。之后我教发扬光大,逐渐成为南疆第一大派,教众数千信民无数。但在几十年前,有妖怪做法杀我教众死者盈野,我教遗民这才躲入紫溪山中避难。其后王庭派人招安,说王大人愿庇护我教,并派圣使传艺护教,还在这天井山中培育毒龙,希望有朝一日能借毒龙之力除去妖怪,为教内死伤弟兄报仇雪恨……”
灵钏听到妖怪二字,眼睛顿时一亮,问道:“你们可知那妖怪是何物成精,如何显化。”左护法道:“我听圣使说过,那妖怪乃是红头蜈蚣成精,自号百眼魔君。只因恼恨我教捕捉蜈蚣做药,这才挟私报复,杀我教众泄愤。而且那妖怪道行极深,我国境内没有克制之人,所以国人一筹莫展。所幸后来圣使取来毒龙,说此物正是蜈蚣精的克星,于是养在这天井山中。圣使又时常率领教众去捉些妖物投入其中养蛊,所以才有今日规模。”
灵钏听闻“百眼魔君”几个字,不觉心中一动,心想这名字如此耳熟不知在哪听过,想来该是个难对付的家伙。不过此刻更关心其行踪,便问二人:“你们可知那百眼魔君如今在哪?”左右护法皆摇头不知,但先前圣使提过,那蜈蚣精与这毒龙乃是天敌,将来毒龙出山之日,自会将蜈蚣精引到此处大战一番。
灵钏心说这下线索又断了,于是问道:“那你们圣使如今又在何处?”左右护法道:“圣使前日曾说,如今毒龙已有六首,分别有水火烟风雾五种手段,加上此次放入妖人所生魂首,便是七个,还缺一件至毒之物才能成功。所以圣使亲自带队前往哀牢山,要去捉血蟾回来。圣使说那血蟾本是天下蜈蚣的克星,只可惜修为不足,虽有至毒,但还不足于击杀百眼魔君。所以为稳妥起见,还是将血蟾捉来放入这天井山中,不管是血蟾杀死毒龙,还是毒龙除掉血蟾,最后活下来那个都是万毒之王,足可对付那妖怪。”
灵钏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五毒圣使找到血蟾,自己便可黄雀在后,一下解决两个毒物。到此再不想浪费时间,便对左右护法道:“我素来敬重人间英雄,听你二人所言,全都是为教众和南诏百姓着想,全无私心,所以我放你等离开,你们可速速返回紫溪山去,免得妄丢了性命。”说罢,让成康令一众魔将妖兵让出去路,可左右护法却没有离开之意,只是上前行礼道:“神仙刚才杀我教民,此仇我等没齿难忘。且保护毒龙是我等职责所在,今天就算死在这里,我们也绝不后退一步,便是到了九幽也要告仙人一状。”
灵钏闻言大笑,说道:“你俩当真傻的可爱,你可知我正是阴间鬼王,等你俩真去了九幽,若不想投胎转世,还可在我麾下讨一个位置。而且就算去十殿阎罗那里告状,也不会有人为你等做主。”两句话将左右护法气的脸色发青,灵钏看戏耍他们也够了,于是取土灵珠从天井山顶地下一丈处掏出两个人来,正是先前被扔下去的五毒教巫师。灵钏道:“这两人滥杀苗民本来死有余辜,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只小施惩戒,吓他二人一吓。既然两位护法维护这两个,我还给你们便是。”原来灵钏先前只以土灵珠打开一道地穴,众人所见下方地狱景象都是用土灵珠中沙妖之魂幻化出来的幻象。没有十轮阵法保护,两个凡人哪能真以肉身前往阴间。
那左右护法到此才知灵钏手段,忙将巫师扶起,继而又上前问道:“不知神仙要拿毒龙如何。”灵钏道:“这就不是你等该问的了。那毒龙本是南诏水族中的叛徒,私练邪术意图谋反,早被滇池龙王灭过一次,想不到居然有人将其复活继续作恶。如今被我碰上,自然不会善了。只是你等也不必可惜,那毒龙不是你等凡人能驾驭之物,你们就不怕到时蜈蚣未除,又有毒龙作恶么。”一句话说得两位护法面上变色。灵钏见重锤已敲,便又循循诱道:“如今我来南诏,本就为保境安民除却三毒,血蟾、蜈蚣、毒龙,正是我此来目的。所以你等宽心,只消几日过去,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右护法道:“神仙可要言而有信。”灵钏笑道:“我若真的言而无信你又能如何。放心吧,我等仙人不是你等凡人可比。”说罢便挥手送客,左右护法却转身让两个巫师先行离开,然后对灵钏道:“我等既入神教,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神仙答应会除去蜈蚣精,那便是我教恩人,我等虽是凡人也愿尽绵力,跟随左右。”
灵钏听他二人此说,不由笑道:“你俩只是怕我失信,所以才跟在身边监视而已。你等化外之人又何必学这些虚伪之词。”说得左右二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一会才朗声道:“多谢神仙教诲。”灵钏笑道:“算啦,不和你俩计较。既然你俩要跟在身边,那我便给你们安排一个差事。”说完灵钏让成康去招花奴前来,不一会几个妖兵保护花奴上前见面,左右护法皆面露讶异之色,灵钏道:“先前在紫溪山,你们教中的花奴姑娘说愿陪在我身边做个向导,你二人既然无事,便在旁保护她吧,这原本也是你二人职责所在。”最后一句话明显有揶揄之意,但两位护法却似乎并没有听出来。
安顿好花奴和五毒教左右护法,灵钏叮嘱三人,一会降妖时切不可轻动,免得受伤。然后取出先前滇池龙王所赠玉牌,施法召唤附近水族前来。不一会只听一声巨响,天顶山西南湖中飞出一条白龙,在空中盘旋一周,待找到灵钏位置这才落下。落地随即化为一个白衣少年,上前施礼道:“小龙见过仙人。”灵钏见那少年唇红齿白清新俊逸,便问其来历。那少年自言为程海龙王第四子,遵父命在此看守湖水。灵钏亦说出师承来历,然后让少年去滇池传话,就说毒龙在此,还请龙王前来相助除妖。
那滇池龙王毕竟名义上还是滇地水族的首领,所以若要消灭毒龙就必得龙王在场才合乎礼数。且先前虽得龙王赠予玉牌,灵钏心里却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只因滇池龙王资历尚浅,且为赘婿,难以服众之下才借自己此次入滇降妖的机会树立威信铲除异己。所以玉牌一旦用完,按理还是要还的。灵钏虽不喜欢被人利用,但毕竟现在目标一致,且在这蛮荒之地有当地水族充作耳目,总好过两眼一抹黑,所以形势使然也就不愿点破,只希望滇池龙王夫妇到时做事不要太过分便好。
再说前去送信的小白龙本是程海龙王第四子,大约是庶出不得宠爱之故,所以连个太子名份都没有,见到玉牌自然不敢违抗,随即化出原型招来一阵风雨向东去了。灵钏远远望着白龙背影,倒想起昔日归海也曾奉命在老君山玉镜潭下看守仙炉,如今小白龙奉命在此不知又在看守什么。想到此,灵钏不禁起了兴趣,便开天目细察一番,然而只见湖水清澈,里面有些鱼虾,此外连个床铺休憩之所都没有,哪还有什么宝物。
到此灵钏这才明白,那小白龙留在此地真正目的就是看守毒龙。但论及修为,毒龙若真要离开天井山,只怕那小白龙也无力阻止。以此推之,他就只能是在此负责监视和通风报信。且毒龙若真是洱海乌龙复生,那这程海龙王的第四子便是给洱海龙王作耳目,帮其传递消息。而两位龙王私下收受的事,滇池龙王却都蒙在鼓里,由此可见滇地其他几位龙王确实对这个新上位的年轻龙王心存二心,所以敢在私底下做些不为人知的勾当。而滇池龙王若想改变眼下这种尴尬局面,便只有依赖自己这个外人来做点什么。既有求于己,灵钏也就决定多拿些回报才行,否则一场辛劳终究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过不多久,只见一阵疾风骤雨,云中隐隐有三条巨龙由远而近。灵钏站回成康身旁,一边放出水灵珠护住五毒教左右护法和花奴三人,不使风雨浸身,一边上前施礼迎接。只见滇池龙王夫妇与小白龙一起落地化成人形,天上也风止云散、雨过天晴。三龙上前见礼,灵钏亦收回水灵珠回礼,见龙母亦来,且这次未穿宽大礼服,所以显出腰身,竟已有身孕。灵钏赶忙上前扶住手臂,说道:“夫人有孕在身,又何必远来操劳。”那滇池龙母温柔笑道:“不妨事,我夫妇昔日曾与那乌龙恶战两场,知他不好对付,所以必得夫妻同心才能力取。”
灵钏心说既有我在此,又何必劳你二人出手,到时只在旁边观战就好。但这话当然不能明说,所以只好答应下来,再三感谢两位盛情,同时眼睛在龙母腹上打转,生怕站久伤到腹中胎儿。龙母看出灵钏心思,一手抚着肚子,一边笑道:“不妨事”。
灵钏又招成康率八员魔将上前拜见,众人见礼之后,滇池龙王见不远处还有三个凡人,便问起来历。灵钏只说是当地土人充作向导,其他并未细说,那龙王也不多问。只是五毒教左右护法再是见多识广,如今得见真龙降世,也早吓得心胆具颤,唯独花奴神色如常。三人闭口不言,所以灵钏也未在意。
众人寒暄一番之后才说起正事,灵钏要小白龙请来龙王夫妇,一是要为此方永远除去毒龙这一祸害,二是要请滇池龙王出力,派遣水族在哀牢山寻找血蟾踪迹。滇池龙王夫妇原本便和洱海乌龙有仇,如今既怀疑毒龙便是孽龙复生,自然于公于私无有不应。只是程海龙王之子小白龙在旁神色尴尬手足无措。滇池龙母和龙王先后看出异状,便问小白龙有何意见。那白龙嗫嚅半天也不敢吐露半字,倒是龙母端庄大气,上前柔声对白龙说起个中利害,亲如姐弟。那白龙本就年少,一番大义说下来,心中已有动摇,只是碍于位卑言轻不敢许诺什么。龙母见其松动,同龙王交换一个眼色,便换龙王上前许以厚利,承诺只要此次白龙立功,他日定会禀明佛祖为白龙请功论赏,且保程海龙王一家富贵。等将来重新分配九湖,白龙也能坐镇一方,所以务要把握机会。
那白龙自小便不得父亲宠爱,如今能有利家利己的天大好处摆在眼前又哪有不要的道理。于是稍加犹豫便向龙王龙母宣誓效忠,并将所知一切倾囊相告。于是说起前事,原来昔日乌龙伏诛,洱海龙王痛失爱子性情大变,从此不再过问政事,只一心参禅悟道,以致洱海大小事务都由大太子黄龙代管。所幸大太子能文能武超群绝伦,这才替父解忧,将洱海一带治理的井井有条,不但手下水族心悦诚服,就连周边百姓亦称颂其德。但即便有子如此,洱海龙王却仍长吁短叹,时常想要设法复生乌龙。
于是有妖人龙赤,不知如何得知龙王心意,就在岸边做法寄书,告知洱海龙王自己有复生乌龙之法。之后在龙王助下于苍山马耳峰下开坛做法,取来乌龙残魂,贯入一条小蛇身躯,让其夺舍蛇身复活,并留在阳平箐里一处深不见底的崖洞内修炼。那崖洞曾是白蛮先民祭祀远古娲皇之所,其内灵气充沛正合修炼。然而乌龙却想速成,尽快报仇雪恨,所以长期盘踞其中借助灵气修炼邪术,很快长到二十余丈,粗十围,就在洞中吞噬前来祭奠娲皇之人,作恶极多,被当地白蛮称为薄劫。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