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佛前结因果
翌日。
黄昏垂暮已久。
一行三人水足饭饱用完斋饭,晃晃悠悠出了斋堂。
走走停停,正巧路过大雄宝殿,佛像前烛光摇晃,一缕缕香气蔓延屋外,路过的墨鱼儿嗅了嗅,不知其名,却让人心神宁静。
本以为他会住不惯,可有这两师兄弟在,寺院的生活没想象的枯燥,烦人的是经常有和尚念经,敲木鱼,好在他住的地方,在后山偏远可以接受。
寂空一扭脑袋,瞧见大殿的佛像,突然一念心起,提议道:“不如我等三人,趁着月色星河,在佛前结拜,结下日后的缘分。”
墨鱼儿闻言一时楞住,眼里满是愕然,陡然停下脚步,目光依次落在寂空、寂印的脸上,心里犯了嘀咕。
就挺突然的,愣是掰着手指头满打满算,拢共认识的时间,怕是不到两日,这也太草率了吧。
寂空挠挠头,冷不丁地道:“我看你与佛有缘,不如出家当和尚吧。”
墨鱼儿哼唧一声,“滚蛋!”
寂空脸上挂着笑凑到跟前,勾肩搭背熟络的很,哪像认识不久的样子,分明是多年不见的故人。
“墨兄,你在犹豫什么,小僧年纪虽小,但论辈分出奇的高,以后在寺里遇到难事,小僧罩着你便是。”
他摆手扯嘴一笑,将他的手从脖子上给拿开,“哎,你的名声略有耳闻,可不敢高攀,管好你自己就行,到时惹了祸,别扯上我,就阿弥陀佛了。”
寂空顿时气急,连连叹息,嘟囔道:“嘿,这话可是伤透了小僧,切莫听信师兄们瞎说,我是说真的,没开玩笑。”
“别忘了,为了救你,小僧身心遭了多大的罪,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你说的是一回事?”墨鱼儿很是无语,这话反着说也行,不过救他一事确实没细聊,随后不解道:“那日,你们怎会走到“猪笼巷”去了?此地偏僻猫狗居多,少有人踏足。”
“啊……”寂空一开始没听明白,抬眼一想,恍然道:“这不山上冷清,去城里瞎转悠,走哪是哪,都是缘分。”
寂印听了在一旁拆台,“那是迷路了。”
墨鱼儿随声附和道:“也得亏迷路。”
寂空插了一嘴,讪讪道:“就是过程太过刺激。”
寂印继续说道:“准确的说,没有四眼狗将野狗驱赶,再向我们求救,压根不知巷里有人,本来已经要走了。”
噔!
“四眼狗?”墨鱼儿眼皮子忽地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是你养的?”寂空诧异,不过想来也对,没听说乞丐还养狗的,但是他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随后说道:“当时,二狗互咬异常激烈,浑身是血走道都不利索了。”
难怪他会在找铜盘的窄巷里,看到了那只熟悉的狗子,起初只露出一条后腿,为了找东西,呼噜开狗子身上的积雪,得见浑身僵硬,血迹斑斑。
当时误以为大雪突袭,因争夺食物而干架的狗子,受伤后没能扛过初雪。
别说是猫狗了,没吃的,就连有的人亦是如此。
这事他见得多了,之后并未理会雪地里的狗子,独自走出“猪笼巷”,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竟与他有这层干系,不免有些唏嘘。
“天养的,又让天给收了!”
“阿弥陀佛!”
寂印听了心生悲悯,低眉合掌。
寂空亦是如此,本想追问他被谁打的,但话已说到头了,便绕了回来,即使是墨鱼儿的性子,也耐不住他在耳边叨叨叨,搁眼前晃悠。
还说此事不应下,晚上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一听他要闹这么一出,直呼上头,当下立马答应。
佛像前。
寂印在其右,墨鱼儿在其中,寂空在其左,三人一字排开,一切从简,跪于蒲团,佛像之下,行三叩之礼。
别问说了啥,那都不重要,就见三人勾肩搭背,有一哼,没一哼地晃悠出大殿。
出门不久,下了青石台阶,黑灯瞎火的往后院走,寂空摔个猪拱泥,差点破了僧相,当即迎来两人嘲笑。
然而,三人并不知晓,就在走后不久,佛像的右眼不知为何,突然裂开数条裂缝,打眼一瞧,犹如佛像泣泪。
“呼”的一阵冷风掠过,佛前的蜡烛尽数熄灭,徒留香炉中的檀香,依旧燃烧着。
…………
已是夜深人静,寒意更甚。
后山一间禅房内火光跳跃,窗户上倒映着人影,炭盆里木炭灰红发热,此刻墨鱼儿托着脸,坐在桌案前发呆。
而他的眼前,摆放着那块黑不溜秋的黑石,按照老爷子所言,只需滴血便可认主,哪怕没有道行也行,但没具体交代。
如果结合昨日,老和尚说的话,老爷子午时上山,午时三刻下山,还是匆忙离去,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再到华灯初上,这个时间节点,应当与谭家那几条狗腿子,在窄巷拼命之后的事了。
那么间隔数个时辰,老爷子没去街上找我,那都去干嘛了,莫非是见了那老东西不成?
按理推测,除夕那天没卖字画,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把话交代清楚再走,可他并没有。
除非是惹上了大麻烦,不想殃及我?或是老东西执意逼他走的?
既然,老东西知道我劫难将至,不难推测道行匪浅,只是让人纳闷的事,那夜为什么不见我明言,这里面有何密辛,说不得我听。
本以为这两天会有人找我,或是别的动静,可惜并没有。
难道是时候未到,还是他已然悄悄的藏匿暗处盯着我,而我没道行,看不见而已。
……
时间,拨回至前天。
也就是除夜那天,末时初时。
呜呜呜呜~
“窟龙山”脉深处,林中鸟兽惊恐,如临末日四处逃窜。
断崖上两道身影隔空对视。
一人身穿玄色华服,玄帽下紫黑布条包裹着脑袋,只露出锋利如刀的眼睛,一张乌黑的小嘴。
压根看不清相貌,身上魔道气息强横,此时面向一人,语气上饱含戏谑。
“墨争春,可还记得我?”
墨儒生闻声大为震惊,眼神陡然变得深沉,他下山时,隐约就察觉有人盯梢。
因此故意将人往山沟里带,可没料想到,有人道出他很久不用的姓名,这事可了不得了,拳头不由紧握,盯着那人暗暗沉思,旋即瞳孔猛然一缩。
“是你,雷寂天?你没死在“泣血渊”。”
雷寂天听他猜出自己,放声狂笑,“火气很大么,你不想见我,可我惦记着你呢,龟缩穷乡僻壤竟能跻身龙虚境,你真是了不起啊。”
说话阴阳怪气,攻击性极强。
墨争春见他神态这般乖戾,心里很难不重视,凝神扫向四周,然而视野空空如也,也并未探测到其他人,这让他不得不更为谨慎。
雷寂天看出他的心思,僵硬的歪着头,探出一指,指着他的鼻子,自傲道:“收拾你我一人足矣,只要你交出那样东西,我保你和那孩子无恙。”
“笑话,谁会信一个疯子的话?”
墨争春目光变得犀利,皱眉看向雷寂天,对于行踪的暴露,万分不解,“你怎么找来的?”
话音落地,瞳孔又是一缩,恍然过来,带着几分猜测问道:“难道是“影阁”的手笔?”
雷寂天没想告诉他,弓着身子,梗着脖子,狰狞道:“疯子?不疯魔何以存活,既是找死,那就先杀了你。”
话说到这份上,不管背后是否是有“影阁”的影子,已经多说无益,既然送上门来,留着是祸害,得尽快除掉他才行。
一念至此,墨争春一反往常,没了书生气,猛地一旋手中剑,忽地紫气落地成流,“嗖嗖嗖”得见老爷子身若离弦箭,已是起了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