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袍子
次日清晨,火翎族的仪仗队就先行到达村外火球交接处,全村人身裹红袍,从头至脚,连眼睛都蒙上了半透明的红纱,只依稀露出了两个鼻孔,维持呼吸。忠祺的红袍也是姑姑从见他那日就开始纺织,他起先还调侃姑姑问她是不是暗暗地想再嫁人,姑姑只当他年幼不记事没有放在心上,也没作答,怎知多日后,这“红嫁衣”竟是他亲自披上,金人按照老幼尊卑从村口最西头的金玉大道两旁依次站队,人与人之间隔开几乎完全相等的距离,这场隆重的站队从昨晚的饭局结束后,就陆续准备开来了,妇女与孩子依稀睡了几个钟头,男人们则大多彻夜未眠,因为今日的祭神礼毕,他们将赢来长达半月的休息,这是他们一整年中最闲的时刻,兴奋与憧憬充满了头脑,一年一度,不论是六旬老汉还是青葱少年都兴奋如初。
因为各自住的距离不等,所以大部分壮丁都会选择在头一天到阿里叔家度过,因为他的房子最接近壮丁们的站位,也可以多喝些酒、多进些肉,毕竟等待他们的是一整天的油米不进。
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比平时任何时候都大,发出剧烈的光,往远处看时,地面上空大约五十公分的地方都浮着一层海浪般的波纹,每个人裹在密不透风的红布里,待王宫仗队走完这百里从头至尾要原地待命整整九个小时。
忠祺被安排在了长老院旁边,也就是道路的最东头,因为对于整个村子来说,他是唯一一个出去过,又再见面的人,是泪珠村新的传奇,代表着某种神谕。这是最靠近太阳的地方,在这片土地上,不存在什么东升西落,太阳是和地面持平的,这里并不是地球,不存在公转,太阳就是一颗坚定不移的恒星,它永远屹立在此地,除了古时那只赤焰凤凰,再也没有任何生物动摇过他的存在。
忠祺的皮肤在红袍下不断的渗出汗珠,站了没多会儿就要窒息了。他往外歪斜身子,一点仪仗队的影子都看不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巾扯开,像只狗一样伸着舌头喘粗气。
“咳咳。”长老示意他。
但他并没有听命,他深切的觉得这种屈服是无用的。再忍一个钟头,下一个钟头也还是会爆发,他了解自己,他并不是金人,他化作金人的样子,可是始终不是金人,他会出汗,会流泪,需要水,虽然这里没有,可是在这身红布里待久了,需要水就是他正常的生理反应,记忆也好、心理作用也好,他需要水,就是现在。
“长老,我有必要代表泪珠村去迎接叱翎王殿下,你也晓得,我给他当差,虽然没有这种先例,但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回来了吗?活着是先例,迎接自然也是。”
长老们相互间交换了眼神,彼此间达成了共识。
还没等他们做出正式的回应,忠祺就把红袍子从上至下脱了个精光。
长须长老急了:“规矩,这规矩可不能开先例。”
“放心,我有数的。”
说着他就往树林钻去。找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跃直上,抓下两把鲜嫩的新叶,放进口中咀嚼起来。
“呵呵呵呵,傻子。”只见半空中飞来两个金枣子,是新鲜的,像有什么东西拿着似的,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忠祺的肩膀上。
“还真是,我居然在吃叶子?哈哈哈,真的热傻了,啊好甜,你也吃!”
“我可不像你,我早就吃的饱饱的了,在那边乘凉多时了。”
“你说他们把自己包裹成这样算是哪门子的规矩?我一会儿就要审一审那个叱翎王,现在先让我睡会儿。”他说着打了个哈欠,在树枝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哎哟,疼!”他飞快的搓了搓脸颊,吐了一个枣核出去。
“你永远也打不着我,何必呢?赶紧起来,快走。”小珍的声音由近到远,看来已经先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