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考上学堂

第1章 考上学堂

在这茫茫山野之中矗立的村庄,倒有个挺雅的名字,竹源,想必是起于布满翠绿竹林的河水源头,整座村只有一条环绕而去的沙溪,起于地势较高处的龙头淀,出于好奇也往上走了一走,倒未见到名中的竹林,却只一汪活水汩汩而出;不过村庄的格局显得别具特色,房屋之侧是良田,良田往后是丘陵,丘陵之上是峰岭,四季分明,缤纷有致。只是我的活动范围仅到周边的丘陵,再远再高处却是没去过,祖辈相传山高林密多凶险,村上十有九之人为余姓,至于村庄的历史没几个说的清白,只是听闻已在此居住几百年,分管宗谱的长者和族长应该知晓个三二一。

有说祖上是名臣之后,出了诸多进士秀才,也有说是将军之后,因为平日里大家都爱耍个枪棒。纷纭之言虽众,但自大清亡了之后的这里却着实是平平无奇,甭说出什名人,连个乡镇干部都难以寻摸,背无大树难乘凉,也就越发淡出外界的视野,只是村族倒有一番番规矩。

九十年代能进省城读学堂,是十里八乡破天荒的新闻,村里人都说是祖上积德烧了高香,我心头却嗤之以鼻: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哪里还有得钱财去孝敬佛爷和神灵。

后来转念一想,也许十八代以上咱家还真如传言那般,不是王公宗戚,也必是达官贵人,可为甚几百年来一直穷酸破落户,蜷在这偏僻的山野当中,保不齐造的孽太多以至遗害了后辈。

自砸掉大锅饭,改革的春风开始吹起之际,我那倒霉的祖父倒是有些心气,拼了命地没日没夜干,在土里刨食,山上山下田里河岸都能瞅见他的身影,黝黑精干却浑身有的力气。整个庄上大事小情都仰仗于他,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大家倒都是信得过他,以致还能在大队挂上个正职。

沿村通往镇上只有一条旧黄土路,着制服的邮差骑着三八大杆,远远望到在大路侧田间干活的老头,就笑起来:“余支书,要请吃酒嘞”说罢拿出那件封皮鲜红的通知书,我的爷爷顿时换了个模样,从田里头踩着泥水跑将出来,倒还不忘在沟坎里洗了把手,在灰色涤卡衣上擦拭地干出火来,才毕恭毕敬地接起,乐呵呵地往家赶。还一路叫着我的名字:余辙...

拿到通知书的那刻,我是欣喜万分的,就差跑到村后头的虎形山顶对着天地间呐喊,虎形山,听名号就知道由来,整座山形如一头直立凶悍的白虎,虎头朝东,虎尾往西,整个虎躯正好面向此刻村子所在处,好不威风,仿佛在震慑脚下的一切。

欣喜不过片余,转然又陷入沉寂,脚踩在青翠的草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上得一道黄土坡即是种满李桃的桥岭,岭上有一方有棱有角的墓园,园中被细沟分出了一垄垄稍突的长方土块,满园的西北侧长满成片的竹林,竹子高耸入云,微风吹来无比清凉,时而伴着好似雀跃的声音,我的父亲已长眠于此近乎十年,那时的我才八岁,甚至连样貌都未见清晰了,在无数次的梦境里,在许多次的人生历程中,当我扛不住的时候,总会不约自主走向这片土园,说上些许埋藏已久的心里话,而后的日子里我与爷爷相伴,爷爷虽对我疼爱有加,但却处处透着分毫严肃,可能是作为村里的一把手,说话秉事都力求威严公正,以至于我对爷爷是又敬又爱。

此刻我盘着腿端坐在父亲坟前,青砖上已布满蔓草,我便拾掇着边向父亲告诉考上省城学堂的事,玻璃瓶中的水酒倒入盖子浸撒黄土,

阳光从林间洒照,身后传来厚重的步子,回头抬眼,爷爷高大的身形已伫立在我身后,他没有多言几何,只是一道蹲了下来点上一纸叶烟,左手安抚我肩,:阿正,小辙有出息了,你在那边一定要佑他越来越好。

旋即,一根竹棍向我刺来,我下意识跳将而起避开,“小辙,书虽要读,腿脚也不能松懈”,说罢,招式愈加凌厉,我惶从旁抓住一根断竹,迎着拆对起来,紧握棍尾,接势而挡,爷爷的力道丝毫不逊当年,棍尖压住我的棍心,从身旁的两棵竹木间高高跃落,我一脚顶于竹墩,略觉难以招架,“向生而闪,向死而走”,只闻飒飒之间,枯黄的竹叶如水银泻地纷纷坠落,在半空中飘忽缓延又急转直下,我趁叶子遮蔽视线的一瞬,鼓劲腾挪,横踮着竹干将爷爷的竹棍挑开竟由下而上成了生势,在一阵棍棒交击声中,消停下来。爷爷甚是喜悦,喝其彩来,“不错不错,没有退步”,当对手取生棍时,运转圈点使先锋手挡住攻势,然后借外物伺机而反”。

“爷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练什么棍棒”

“我不管它什么年代,我只知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不能到咱手上断了”

“以后都是讲文化,谁跟你讲功夫”

“文化要学,武也得练,强身健体,万一出个好歹也能自保”

“学学学,我爹学了,现在怎样”

“哪个没长眼的东西跟你说了甚”

“没说甚,我就想知道我爹咋没的”

“咋没的,不是与你讲过”

“那年下大雪你爹为救人困在山里,被冻出伤寒没了”

“以前小,你尽蒙我,那我娘呢”

“别和我提那贱人”

“我都听说了,说我爹是被怪东西给咬没了”

“哪个王八羔子与你讲的,是不该死的青山”

青山是余家的长者,与爷爷同辈,掌着宗谱,爷爷名唤汉山,掌着村务。也不知为何,从小就见二人不对付,总是话不相搭,互看不顺。我本欲试探问出点究竟,未见爷爷脸上已布满愠怒,一棍将我打跪于父亲坟前,以后再提此事,休怪家法伺候。

我的爷爷平素虽严格要求于我,但对我却是格外宠喜,只是每当提及这事,却往往冷冷相待,迷惘了十年的我实是无法理喻。

也许是他自感失了分寸,片刻之后,把我拉起身来,拍去膝腿的尘土,过去了的事不要再去想它,考上学堂是整个余家庄的乐事,以往外庄的人总说我们是蛮夫只会拳脚,如今咱也出了个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我与青山商讨过,这几日全村办个酒席,大家好好乐呵乐呵。

我也一切只能听从长辈的,至于他能与青山爷爷相商倒令我颇生费解,不过转念一想倒不失为一个好事,趁着此番平和两家关系。

落日红霞,黄昏牧晚,山鸟啼叫于丛林之间,我与爷爷转身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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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龙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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