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排着队吃饭
回家的路倒也不难找,沿着山谷唯一的那条小路拐个弯出来,再上一个长长的坡就能看到自家房子了,金妹跟在表姨身后默默记着路,庆幸她能被安排放牛,总算不是吃闲饭的,安心了不少。
回到家表姨松开手中的绳子,大水牛们不紧不慢地甩着尾巴进了牛棚,表姨告诉金妹等牛全部进去之后要插上牛棚的门,金妹一一答应。
随后表姨带着金妹进了厨房,嫂子正在烧火做饭,金妹见状洗好手去摆好碗筷,又搬好凳子。
金妹很懂事,来之前家里已经反反复复交代过她很多遍了,她都记得,自己寄人篱下,虽然实在是做不到嘴巴甜一点,但勤快点做事还是能做到的。
只要家里有人在忙,金妹就不会在旁边闲着,没事也要找点事来干,所以金妹在表姨家虽然日子过得低微,但从来没被打骂过。
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摆上四条长凳,表姑家算上金妹刚好八口人,一边坐两个,正合适。
平常只要不来客人,都是表姨和表姨夫坐上手,左手边是大哥大嫂,二哥习惯坐在右手边,金妹则背对着门坐在最下手,身边时而是老三,时而是老四。来客人的时候人一两个还好,人多了老三老四都要被挤下去,别说金妹了,总不能让客人站着,小点的孩子都知道自觉站在桌子旁边,接着找个松快的地方随便夹点菜,然后自己端着碗找地方吃去。
金妹很快习惯了每天去放牛、打草,在家里的时候嫂子摆碗她就擦桌子,嫂子洗碗她就扫地的生活。也习惯了他们聚在一起分糖吃的时候,自己假装没看到,自顾自走得远远的,再馋也不多看一眼的生活。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每次吃饭的时候,菜虽然摆在桌子上,但饭却要自己端着碗去厨房添。
表姨家饭虽然有满满一锅,但架不住吃饭的人多,倒不是没饭给金妹吃,而是每次添饭都要围着锅灶等唯一的饭勺。他们吃得又快,还没轮到金妹添第一碗,他们添饭早的人一碗已经下肚,又伸手过来接饭勺添第二碗了,金妹从不主动伸手去拿饭勺,只能默默站在旁边等他们都添完,有时候表姨看不下去了就说几句,让金妹先添。
有时候表姨说完饭勺几天塞到金妹手里,金妹立马添好饭把饭勺交出去,而且金妹从不添第二碗,有时候哥哥们不服,就会顶嘴:“她自己不接饭勺怪谁?”金妹就默默低头不做声,安安静静等着没人的那点空隙再添,有时候干脆等他们全部添完自己再奋力铲上一碗饭底子,再到桌子上坐下飞快的嚼完。
表姨家虽然吃的也不是白米饭,金妹也老吃在后头,又不想大家都吃完了自己还一个人坐在桌子上吃,所以吃得飞快,菜也不敢夹多了,面前的一两盘不拘什么菜,随意夹点吃就好了。
吃饭的过程虽然算不上愉快,但那红薯饭的滋味金妹却很是喜欢,再配上酸酸辣辣的笋干,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只要一提到大山里,红薯饭和酸辣笋干的滋味以及那句“竹笋当半年菜,红薯当半年饭”就会不自觉地出现在金妹脑海里。
后来的金妹时常想念那时候的红薯饭,有种总也吃不腻的感觉,做法也简单——先将红薯擦成丝,铺上厚厚的一层,最上面撒上米,然后加水煮成大大的一锅。每次饭锅盖子一揭开,红薯的甜香味喷涌而出,总是能勾起人的食欲,尤其是最下面那一层锅巴,啃起来就像麦芽糖一样。
吃完饭大家休息一下就会分头去干活,金妹年龄最小,工作也是最轻松的,虽然那些牛看起来比她还大,但都特别听话,路上不会乱吃别人的禾苗蔬菜,一路向前直接走到山脚下,等金妹帮它们把绳子解开之后自己晃着尾巴钻进山里找食。
金妹就背个小背篓在山脚下割草,割完满满的一背篓之后就可以回家,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牛儿们吃得肚子浑圆,慢慢甩着尾巴从树林子里钻出来,在山脚下聚成一堆等金妹来套好绳子后,任由金妹一路牵着慢慢走回家。
一转眼金妹已经在表姨家生活了月余,山里已经正式入冬了,院子里那颗柚子树上的果实由绿变黄,很大的一个个挂在树上,远远就能看见,终于有一天,大哥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往下敲了一个橙子,掰开厚厚的皮,一人分了一点,不知是不是今年雨水少的原因,果肉有点干,也没有往年的甜,哥哥们有些失望的走了。
等他们走后,金妹呆呆地看着那颗柚子树,表姨从屋内出来拿过刚才那根竿子又敲了一个下来,剥好之后掰成两半,给了一半给金妹,金妹起初不接,表姨直接塞在她手中,指着树上说:“吃吧,有这么多呢。”说完自己也尝了尝味道,确实不如往年,看小金妹吃的津津有味,又觉得酸酸甜甜也算可口,心想他们不吃就不吃,都留给金妹吃。
随着冬天进一步到来,树上的柚子被一个个敲下来,大部分都进了金妹的肚子,每天干活回来剥个柚子吃成了金妹最大的慰藉。
很快到了年关,桌上总会有一些糖果瓜子,哥哥们时常会去抓上一把,边聊天边吃,偶尔表姨会抓一把给金妹,金妹想吃又不敢接,接在手里也是小心翼翼到外头吃,总觉得吃得不太安心,后来没事金妹就不在那堂屋待了,她还是更喜欢她那些柚子。
第二年开春,金妹已经七岁了,大家又要开始忙春耕的准备工作,老牛也开始发挥了作用,大部分时间也都在自家地里,耕地的间隙就在田边吃点草,也不需要一个专人看着了,就是时间短,劳动强度大,很难吃饱,所以金妹也没闲着,每天要打更多的草丢进牛栏里,等牛耕地回来在牛栏里再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