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夜
在众人离去后休业的酒馆内,就剩下两个人坐着,灯光昏暗,店内的一切都已经整理和打扫干净,兰斯顿抽着烟,杨顾纯手上捧着果汁。
兰斯顿开口了,他说道:“顾纯,虽然你是我捡到的,但怎么说,也在这里呆了两年了,他们不会怀疑到你,但是没有居住权,如果他们深究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做呢?有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现在不是糙汉子的时代。”
杨顾纯用手搓着杯壁,他也明白店长什么意思,店长打算带他去弄居住证,但是他没有身份证,不知道身份,不知道过去,一切都想不起来。而且最近他做梦经常梦到一些奇怪的画面,这让他觉得自己以前也许本有个美满的家庭。
“老爹,如果没有居住证会怎么样?”杨顾纯问道,他先前从来没有询问过这个问题,因为只要有兰斯顿在他总觉得什么都不用担心,老头子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安心。
“会被放逐,会成为流浪者。路城真的很大,是战争废墟上建立的城市,大的和国家一样的城市,这里从不缺人。”兰斯顿抽着烟,一脸愁容的看着门外。
“杨小子,你一定要记起来自己是谁,当时我遇见你时,你受了很重的伤,但奇怪的是,你恢复的出奇的快,而且似乎各种药对你也没有效果”
“如果有一种可能的话,我觉得你和当年被追杀的神性者有着关系,实在不好说。”
杨顾纯眼神低垂,他实在是什么也记不起来,记忆被蒙蔽,他隐约记得的就是,自己叫杨顾纯这个名字,是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一直呼喊着他,迫使他记住,这是一切的关键,无比的重要。
杨顾纯也是第一次听到神性者这个名词,问道:“什么是神性者?”
但兰斯顿似乎并不想现在告诉他,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他乌黑的头发,站了起来。
“去睡觉,给我留盏灯,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杨顾纯头发被揉乱,那温暖的手掌让他的心安稳下来,他将桌上的杯子收起,很听话的上去二楼。
“好的老爹。”
黑夜很寒冷,黑色的披衣在风的吹动中摆动,受伤的男人怀中抱着手提箱,在手臂上的血液也在不停的滴落。
“去那找找!地上有没干的血迹!”
身后闪烁的灯光,是警察,数量极多,所有人都是为了寻找他而来的,他已经跑了一天了,好在旧街区没有遍布天网,不然他的踪迹早就被发现了。
“汪汪汪。”
警犬嗅着血液的味道,突然抬头看向一个地方,带着帽子的警员向前挥了挥手,警犬都被放出,它们寻着血迹飞速向前,身后的警员都端起武器上膛,随着警犬朝北边行进。
男人靠在河岸边的集货箱,听听到远处传来的狗叫声,脸色变得难看。
“上帝,如果我过了这坎,你会拥有最忠诚的信徒。”
他拽起手提箱朝着跨河大桥跑去,这一箱的东西,是必须要送到的,豁出性命,他也要到达。
灯光昏暗,安静的夜晚,男人的身影在路灯下划过,他太累了,失血让他脸色惨白,膝盖发软,但当他听后细碎密集的脚步声,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
“快快快。”
他在路口转弯,跑入了跨河大桥,夜晚的河面水流平稳,凉风习习,但喘息声却格外的大声,嘈杂,突然一束光撕破黑暗照到了男人身上,那光在抖动,是从先前他跑过的河岸照射而来的,
随后十几束光也照射而来。
“他在那!”
宁静的黑夜被打破了,一声尖利的哨声,随后是一群狂怒的犬吠。所有警犬都将男人锁定,它们发出咆哮,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激射而出。
“完了。”
他离桥口还有至少四百米,但这些警犬,离他最多两百米,转瞬间就可以追到他。
他将右手伸入风衣内侧,掏出一把全自动手枪,用力用牙拉开安全栓,一边向前跑,一边朝着背后疯狂射击,那些警员看到犯人掏枪了,立马架枪瞄准桥面,在远处开始贴近。
“开枪了!”
“请立即停下射击!立即扔掉手中武器!不然我方将开火!再重复一遍!”
“放下枪!趴在地上!”
男人就当没听见,又朝背后开枪,一颗子弹击中飞奔中警犬的头颅,瞬间使它倒在血泊中。
“我方人员损失!开火!”
警员开枪了,朝着男人开始射击,一个个扳机扣到底,是打算将男人直接射杀。
“结束了。”
男人似乎已经感受到密集的子弹穿过身体,他闭上了眼,奋力将手提箱朝桥下甩去,他接受这个结局,太过于疲惫。
风越来越寒冷,似乎有雪花要飘落,河面开始结冰,手提箱在空中盘旋,明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却在被拉长,男人惊恐的发现,他居然看见了子弹在空中缓慢的旋转。
“刚刚好。”清冷的声音从边上传出。
一个人影似乎与延迟的时间格格不入,他是那么流畅的,从男人身边走过,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缓慢转动眼球。
一头白色银发,长至耳垂,微微漏出秀气尖俏的鼻尖,细长的睫毛下藏着一颗如同钻石一样晶莹剔透的蓝色瞳孔。
“你做的很好了,你叫孔寺仁吧,我将记住你的名字,现在好好睡一会吧。”
“神性者!”孔寺仁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人就是传说中那批与神明第一次接触的人。
“原来真的存在。”
他失血过多了,要昏厥了,他看到眼前这白皙绝美的人向前的背影,她从腰间缓缓拔出一把满是雕刻的短剑,神奇的是,那刀鞘一直有雾气从散出,但刀刃却擦出了耀眼的蓝色火星,孔寺仁在晕过去前,似乎听到尖锐的刀鸣,液体溅射,还有声音低微幽怨的摇篮曲,不过一切很快就又安静,只有波光粼粼的河面,似乎从未结过冰。
杨顾纯躺在柔软的床上,月光透过窗照在他的脸颊上,他看着空气有灰尘在漂浮,脑海中思绪杂乱,他失眠了,其实他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店长会对他这么好,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每天开开心心热热闹闹,为什么会有那样巨大的铁壁都市,都像旧区这样不好么,一切都那么亲切,不存在间隔。
他就这样看着灰尘的漂浮发呆,但突然,他猛的发现,这眼前的灰尘漂浮速度变慢了,十分奇怪,但又在一瞬间恢复正常。
“怎么回事?”
他一下坐了起来,探出头看着窗外,巨大的圆月悬在空中,夜晚一片祥和,只有远处还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巨大的不安袭上心头,他穿上外套,从窗户上翻出,踩着一栋又一栋平房的屋檐前行,他要去找老爹,以前他从没有这样异样的感觉。
在月光下,他瘦弱的身影灵活的穿梭于旧区,他的目光四处观察,寻找着老爹的身影,空气寒冷,他干巴的嘴唇呼出白色的雾气。
这样盲目寻找确实是有些不现实,但他如果不看见老爹的身影,他会不安心,所以继续的向前寻找,在印象里,老爹的几个朋友都住在北边,他猜测是不是去朋友家喝酒,顺便在帮他询问怎么弄到居住证,到了一处河岸边,是以往用来装卸货物的河湾,-他有些累了,缓慢在微黄的路灯下慢步向前行走,但越走他越发觉的奇怪,心里有些发毛。
“应该是错觉。”
他继续慢慢向前,但空气中却飘起一股甘甜的味道,是像铁锈一样的味道,而且很浓烈,就在前方不远处,杨顾纯开始减弱呼吸,他变得紧张起来,他半蹲着身体,靠着河边围栏缓缓向前,随着腥味越来越浓,他头上开始冒冷汗。
突然他脚尖踢到了一个圆筒状的东西,他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是个手电,而且看上去用了很久,但材质不错。他对着地照了照,居然还有电,应该是没人要扔掉的吧?他将手电踹到怀里,又走了一会,他看到一个标牌,在印象里应该是一个跨河大桥,以前老爹带他来过,不过平日里他不会到这儿,因为垮了桥再走一段距离,就是另一个城区了,他们要进购什么东西,买日用都不需要去这地方。
阵风吹过,杨顾纯捂上了口鼻,味道实在太浓烈了,让人生理不适,他站起身子走到桥口,桥面在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为什么两边的路灯都失灵了,一点光都没有,杨顾纯朝着桥中走去。
“啪嗒,啪嗒。”
杨顾纯踩到了像液体一样东西。
“桥面湿了么?”
杨顾纯想起他有手电筒,他抬起手,打开灯向前照去,脸色瞬间泛白,瞪大了双眼,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他弯腰当场就吐了出来,随后转身疯狂的奔跑。
他吓坏了,一地的残肢,捡起来拼不出个人形,散落在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