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调任【修】
等林如海和贾敏三朝回门之后没多久,陛下就有旨意下来了。
“姑娘姑娘!”艾草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姑娘,有天使来降旨了。”
林乐曦正跟薄荷分辨茶叶呢,见到艾草着急忙慌的样子,笑着道:“急什么,慢些说。”
“是。”艾草看到薄荷眼神,意识到自己又莽撞了,连忙深吸一口气,待气息平稳了之后才开口,“陛下派了天使下来宣旨。说是扬州巡盐御史一职空缺,让老爷收拾收拾行装即刻上任。”
听完,薄荷想起前几天林乐曦对她说的话“陛下需要有人为他身先士卒”,震惊地看向林乐曦:“姑娘,你怎么知道?”
“我看邸报上说扬州的巡盐御史因病亡故,江南的盐务混乱不堪。陛下的赐婚又是火急火燎的,连婚期都不久,必是匆忙之下的决定。”林乐曦起身整理衣物,“江南势大的只有金陵甄家,而荣国府跟他家关系匪浅,若是成为日荣国府的女婿,想来甄家会收敛一些吧。”
薄荷和艾草听了,不由得佩服自家姑娘厉害,不过就是一份邸报,竟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姑娘真厉害。”
林乐曦淡淡一笑。她没说的是,这些东西不是她推测出来的,而是她受人点拨才稍稍明白些里面的弯弯绕绕。
果不其然,圣旨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通夸赞林如海的话,最后才说要他去扬州任巡盐御史。
林乐旭倒是没什么反应,林姚氏的脸色变了变。林如海倒是看不出什么了,唯有贾敏,眼里含泪,要哭不哭的。
等好言好语地送走了宣旨的人,林姚氏卸下了伪装的笑脸,冷声对林如海道:“你跟我过来。”
“是。”
“老爷,老爷。我们真的要去扬州吗?”贾敏拉着林如海的衣袖,哽咽问道。
“圣旨都下了,难道你要抗旨不成?”林如海忧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对身边的人道,“照顾好太太。”自己跟着林姚氏去了松鹤堂。
贾敏拉着绘秋是手,有些无措:“绘秋,我们当真要去扬州吗?”
“我不知道。”
“我才刚嫁过来没多久,夫君就要调任去扬州。江南离京都如此之远,以后岂不是都见不到母亲了?”贾敏还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本来她嫁到林府来就是低嫁,林家不比荣国府,处处低调,不喜奢华。她现在才略略知道张遥在大婚那天跟她说的要她收敛自己的脾气是何意。
她的确低估了书香之家的底蕴,林乐曦随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还有林姚氏不怒自威的样子,是她要涵养好久都不一定能有的。她已经收敛很多了,可现在又要远行,这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受得了。
“不成,我要告诉母亲。让母亲想想办法,可不可以留在京都。忍冬,去荣国府。”
“太太,您这样老爷会不会生气啊?”忍冬不确定。
贾敏现在才不会考虑这个呢,要她去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还没那么简单呢。
林乐曦看了眼远去的林如海和林姚氏,又看了眼满眼不情愿的贾敏,转头吩咐林乐旭:“你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过不了多久咱们家就要去江南了。”
“阿姐,咱们一定会去吗?”林乐旭看着似乎有着千斤重万般难的林如海的背影,担忧地问道,“祖母和父亲,似乎没有因为升官而开心。”
林乐曦倒是笃定:“没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我虽不大知道官场上的事情,却也能从邸报上看出江南不是个好去处。祖母深知里头的利弊,想来有自己的思量。无论结果好坏,圣旨已下,总不能让天子失信于天下。这江南自是要去的。”
“我听阿姐的。”
林姚氏回了松鹤堂,朝着进来的林如海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简直就是瞎了眼睛了!江南扬州那是个什么地方?啊!你以为就是让你升官发财这么简单吗?!得了个赐婚就昏了头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居然随随便便就应承了上头去扬州。我看你是被狗吃了脑子了!”
这是有生以来林姚氏第一次骂人,林如海有些委屈:“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子没有答应陛下去扬州赴任,那赐婚圣旨是荣国公求来的,儿子也不知道情。”
“你!”林姚氏气极,“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不声不响地给我娶了个武将之家的女儿回来,又一声不吭地准备去那泥淖之地。你是准备把自己,把林家赔在扬州盐务里了是吧,”
“母亲,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那原先的御史是病故,儿子去了就是从二品的官职。对我林家更上一层楼不是更有好处?”林如海不解,为什么他的母亲这样反对他去扬州。
“你升官我的确不反对,可你忘了扬州是个什么地方了吗?那是销金窟啊!母亲知道你不屑于与他们为伍,可你也要明白。一旦你如此行事,便是挡了他人财路。如此一来,我林家还如何安稳?”林姚氏祖籍江苏,比生长在京都的林如海更明白那里的事。那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里面的故事远比林如海想象中的还要大。
不过很可惜,林如海现在被陛下绑在了自己的船上,不可能轻易让他下船的。
“母亲,圣旨已下,您要抗旨?”林如海轻飘飘一句,瞬间堵住了林姚氏所有的退路。她总不能用林氏满门去换林如海一个,而且还不一定能换回来。
“我……!”林姚氏看了林如海半晌,终究选择让步,“罢了罢了,你如今羽翼已丰,我能阻得了你一时,阻不了你一世。陛下已下旨,那你就去做吧。是好是坏,你自己决定就是了。”
“多谢母亲成全!”林如海很高兴。
当初陛下赐婚的时候其实提过这桩事情,他自己心里有底。虽然去扬州远是远了点,但若是做出成绩来,调任回京那可是指日以待的事情。说不定,他们林家的未来会更好。所以他想着这也不是件坏事,才答应了。如今他母亲也同意了,那他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出了松鹤堂,便吩咐林忠:“去通知全府上下,准备一下,咱们启程去扬州。”
林忠愣了一下:“老爷,太太哪里?”
“太太那里又怎么了?难道我去扬州她要留在京都不成。”林如海拉下了脸,“告诉太太,好好收拾行囊,这回咱们得在扬州住长了。”
“是。”林忠为难的应下,主子有吩咐,他们当下人的自然就该听从。太太没心思收拾,不是还有老太太嘛。
果不其然,等贾敏收到林如海的消息的时候,哭的昏天黑地:“我的天爷呀!这,这怎么就要去扬州了呢?!我还没给父亲母亲尽孝呢,怎么就要走了呢?!我这一走,岂不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太太,您这话说的有些过了。老爷只是升官去了扬州,不是一辈子都待在那里不回来了。太太不用担心,还是会回来的。”林忠硬着头皮劝了一句。此时的他也不知道,多年以后,会一语成谶。
可换来的是贾敏更加厉害的哭声。林忠见状,就知道不可能让她再去筹谋府里搬迁事宜,只得告辞去寻林姚氏。
林姚氏听了,叹口气:“我林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大一堆事儿!不过就是远行罢了,竟哭天抢地地闹上了。”
“老太太,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陛下给的时间有限,没那么多时间浪费。”谷雨提醒道。
林姚氏猛然回过头来:“我还真是老糊涂了,连这个都忘了。只是我年纪到底上来了,精力大不如前,怕是……”想了想,吩咐道:“霜降,你去喊姑娘过来。”
“是。”
林乐曦换了身天水碧绣水云纹的衣裙过来:“给祖母请安。祖母唤我来,所为何事?”
“陛下的圣旨你也听见了,咱们不日就要去扬州了。”林姚氏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林乐曦点头:“是,曦儿知道。”
“太太那边的动静,想来也瞒不过你。”见林乐曦点头,林姚氏便道,“你也大了,有些事情祖母便不再同你打闷葫芦了。扬州那边,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所以咱们大致是得长住了。林忠来说,太太尚未从离开京都的悲伤中缓过来,这满府上下诸多事宜总不能这么搁置着,想让我来料理。原先我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图清闲,管不管的也没什么。可陛下给的时间有限,我倒是找不了借口了。又想着你的年纪也正好,趁着管家权和钥匙还在我手里,给我搭把手。如何?”
林乐曦来之前就有了猜测:“祖母怎么说,曦儿就怎么做。”
“好,真是祖母的乖孙女。”
薄荷扶着林乐曦回屋:“姑娘,您当真要管家吗?”
“祖母的身子最近可有起色?”林乐曦没有回答。
薄荷闻言,无奈地摇摇头:“大夫说,怕是难。”
“祖母这病是从前留下来的,至今都没有什么好转的气象。母亲又随着舅舅去了任上,以后怕是难得再相见。我要是不接手这管家,将来的日子要如何?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林乐曦早就打算好了。
林姚氏在自己的丈夫去世的时候,为了保住林如海,放弃了不少的东西,更是为此落下了毛病。从前没那么明显,现在年纪上来了身子骨已经支撑不住了。这是谷雨告诉她的。这回要是再折腾,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前几日曲文君托人捎来口信,曲家接了指令离开京都去往边关,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只剩下林乐曦和林乐旭俩姐弟要照顾好自己。
艾草又道:“太太让忍冬回荣国府报信了。不过听说最近荣国公和国公夫人为着嫁出去的三个庶女起了点争执,不大愉快。”
“又是为了何事?那三个庶女回去诉苦了?”
艾草摇头:“不是,是外头有了些许留言,让国公爷听见了。回去问国公夫人去了。具体情形奴不知,可要奴去仔细打听?”
林乐曦沉思片刻,点头:“去打听打听,手里还是要多点东西才好。回头让菖蒲去找几个得用的放着,平常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就是传点消息回来就是了。”
“是,奴明白。”
林乐曦身边有四个一等大丫鬟,俱是曲文君留下来的,薄荷、艾草、菖蒲、茱萸,都是草药名。贴身伺候林乐曦,各司其职,是林乐曦的左膀右臂。
“还有,旭儿那边……可缓过来了?”
艾草摇头:“大爷在曲家门口等了很久,门都没有开,也没有人出来。爷等了三天,没等到,失望地回了。长庚说,爷把自己关在学堂的屋子里,谁也不见。姑娘,要不,去劝劝?”
林乐曦紧紧的握着腰间的玉牌,没有同意:“这是他自己的坎儿,要他自己过。我的坎儿,也只能我自己过。”
“是。”
菖蒲物色着人选,忍冬从荣国府回来了:“太太。”
贾敏眼含希冀地看她,只见忍冬无奈摇头,就知道了结果:“母亲怎的和父亲一般了。难道只有大哥和二哥是他们的孩子,我就不是了不成?怎么大哥在军营里历练,父亲就忙上忙下;二哥想去书院念书,母亲就细心周到的挑选。为何到了我这里,我不过就是不想去扬州,离他们太远,他们竟然……竟然无动于衷?!”
“太太不必多虑。并不是国公夫人不想帮太太,而是,而是府里出了些事。实在没精力罢了。”忍冬无奈,安慰道。
“府里出了何事?可要我帮忙?”贾敏虽然对自己父母没有帮到自己而难过,但家里出了事,她还是关心的。
忍冬再度摇头:“国公夫人下了封口令,不让下人们随便说话。我找了从前的刘大娘才知道些。原是出嫁的三位庶姑奶奶的夫家传了些话到国公爷耳朵里,大约是说国公夫人私心太甚什么的。刘大娘也没仔细说,我也不管胡乱猜测。只是国公爷生了气,国公夫人忙着收拾那些乱嚼舌根的小蹄子们,这才没工夫的。”
贾敏想了想,选择了放任自流。她那三个庶姐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她是知道一些的。贾史氏挑的人家总归还是有些瑕疵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亲闺女,没那么上心。
原来大家都相安无事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变了。最大的那个哭哭啼啼地回了国公府哭诉,让贾代善听见了。他是一个父亲,自己女儿出事自然要过问的。这不,一问就问出事情来了。自己的女儿,虽然是庶女,但到底是国公府出去的姑娘,居然在婆家被婆母虐待,这倒也罢了,谁家新媳妇没在婆娘手下吃点苦头啊。可她的夫君,他居然对她施暴,这可气坏了贾代善。他贾代善的姑娘怎么可以嫁给这样的人家,当即就去质问贾史氏,果然是她挑的人家,然后带着人去三个姑娘家里撑腰,忙得很。
虽然贾史氏说她自己被蒙蔽了,不知道,可贾代善跟她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了,对她的脾性还是知道的。于是乎,就爆发了矛盾,闹了起来。贾赦见势头不对,借口军营有事,逃遁了。张遥胎气不稳,静养着呢。这不,就苦了贾政两口子了。尤其是王氏,气得是无处撒气。贾史氏找不到人撒气,就把气撒到她身上去了,王氏也是有苦说不出,憋了一肚子火气,回去就找丫头出气去了。这梁子就这么慢慢地结下了。
京郊城外的一处隐蔽的道观里有两个身子曼妙的女子。一个手执拂尘站着,一个盘膝而坐念着经文。
“耗尽自己半生的功法,施展上古禁术,进入缝隙,出手干预。只是为了助她们渡劫?”盘膝而坐的女子感觉到了手里罗盘的震动,睁眼,开口道,“这便是你要的结果?”
另一个女子微微一笑,眸子里净是冷意:“你该知道我的。要不是警幻这个婆娘私自动用上古洪荒留下来的力量,也不会引的天机老人的天机盘碎裂,出现那么大的动荡。我也不至于堵上自己大半修为,开这样一个小世界让她们渡劫。不过,看样子,我是成功了。你的罗盘动了,我的天书多了许多文字。”
坐着的女子一直是皱着眉头:“你高兴的太早了些。里面的人不少是三十三重天打下来的戴罪仙子,除了上古洪荒,还有一块女娲石夹杂其中。你又自作主张往里面加了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如此一来,这孽海情天水可是浑浊了不少啊。若让师傅知道你做了什么,怕是你也得被打下去。”
“你以为我耗了这许多的修为师傅察觉不到?师傅她只是顺势而为,借着我的手,送一位好友一个人情罢了。且看吧,若她渡劫成功,莫说三十三重天了,只怕我们三十九重天都得有不少变化。”
盘膝而坐的女子默默摇头,继续闭目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