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延迟觉醒的母爱
七月,毅鸿再次住到单位坐镇。邱鹿鸣亲手给他准备行李,扣上箱子,将头抵在他的胸口,“秋宝那么小,家里也需要你坐镇啊!”
苏毅鸿虽然看出妻子是在撒娇,但也确实听出那语气里的彷徨,他叹口气,搂住妻子,“对不起鹿鸣,我知道委屈你和孩子了,将来我会好好地补偿你。”
邱鹿鸣本来不想哭,被这几句话一说,倒觉出十二分的委屈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没有一个军嫂是容易的。”苏毅鸿用力搂了搂邱鹿鸣,又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感叹着。
说归说,他还是很快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邱鹿鸣掐着腰忿忿不已:这才几年,就这么粗心大意、不管不顾我的感受了!
十分钟后,邱鹿鸣再度振作,洗干净脸,坐下来列了一张单子,写明近期待办和注意事项,又给赫春梅打电话,“妈妈,你快来帮我吧!”
——给足了赫教授面子。
对于邱鹿鸣来说,除了苏毅鸿常常不在家,生活的影响并不算大,她本来也不想参与各种聚会,不想去看邱老太太。但对于秋宝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不能理解妈妈为什么不带他出去玩,性格那么好的孩子,都急得嗷嗷叫了。
邱鹿鸣想了个办法,将遛弯时间改到一大早,趁着保安在睡觉,娘俩到小区游乐场打打滑梯,翻翻沙子。
值得一提的是赫春梅,她彻底颠覆了从前优雅知性与霸道跋扈兼容的性格,在和外孙做游戏的时候,完全解放天性,趴在地上学狗爬,讲故事时学猪叫驴叫......无所不能,让邱鹿鸣目瞪口呆、望尘莫及。
邱鹿鸣称之为延迟觉醒的母爱,并悄悄录像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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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一个早晨,邱鹿鸣正陪着秋宝挖沙子,忽然接到邱凤鸣的电话,她心里莫名就有个预感。
果然,邱凤鸣声音哽咽地说,“鹤鸣昨晚没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小区保安又巡逻过来,远远敬个礼,喊:“差不多了,快回家吧!”
秋宝丢下铲子,站起来,对着他也敬个军礼,很标准,但他并不说话。
那保安被逗笑,冲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特殊时期,什么仪式都没有了,他们住的那个小区有个冷库职工,导致他们现在连楼都下不去,咱们也不能过去,三叔三婶只能眼睁睁看着车拉走了鹤鸣,三婶都哭晕过去了。”邱凤鸣还在电话那头唏嘘。
“我回头就给三叔打电话。奶奶怎么样?”
“还没告诉她,怕她受不了。另外咱们商量一下吧,挽金别差得太多。”
“好,我都听姐的。”邱鹿鸣明白,堂姐这是在示好,意在拉近与她的关系。
“毅鸿在单位,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和你姐夫一定帮你。”
“我们小区还好,你不用记挂我,奶奶和大爷就够你忙的,说起来惭愧,奶奶是我们四个的奶奶,却只有你出力最多。”
“我最大,做这些都应该的。秋宝小,二婶也需要你照顾,奶奶这边不用你操心,不过你能这么说,姐心里也暖烘烘的。”
邱鹿鸣心下惭愧,她还真是就这么一说。她是实在害怕被邱老太太粘上,每天要来看秋宝。
回到家,赫春梅正在练瑜伽,牛面式盘坐,姿势标准,邱鹿鸣恍然间似乎看到赫老太太的影子。
等她给秋宝拾掇干净,换了衣服,开了洗衣机,赫春梅已经收好了瑜伽垫。
她就说了邱鹤鸣的事情。
赫春梅听了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淡淡说,“你结婚你三叔随礼两千,你爸爸去世他随一千,这次我回他家四千,了结了。”
不一会儿,就给邱鹿鸣转了四千元,并发了三张图片,“你帮我随礼,再把图片收藏了,第一张是你结婚时收礼明细,第二张是你爸爸去世收礼明细,第三张是我给各家的回礼明细。以后我要是死了,没还完的人情,你得继续还。”
“你说什么哪!”
“没事儿,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我要好好地活着!你爸爸没了,我得站直了,替你挡在死神之前!”赫春梅攥紧拳头,有些激动地看着邱鹿鸣说。
邱鹿鸣也被感动,轻轻趴在赫春梅肩头。
赫春梅一把又一把地捋着邱鹿鸣的脊背,“不怕不怕哦!”
邱鹿鸣哭笑不得,心说你哪里看出我怕了,分明是你自己怕了。
上午,邱鹿鸣给邱继才打了电话,她其实很打怵打这种电话,事先花了十分钟组织语言,才拨通号码。
那边邱继才接起电话,听到邱鹿鸣喊三叔,他应了一声,就哽咽地说不出话了,邱鹿鸣轻声安慰着他,邱继才忽然崩溃,“你说老邱家这是这么了?啊?先是你爸爸没了,然后你大爷又病成那样,鹤鸣小小年纪也得绝症遭了那么大的罪!老邱家到底是怎么了啊?呜呜呜......”邱继才哭了起来,伴随着的还有刘美娜撕心裂肺的哭声。
邱鹿鸣平时与邱继才并不亲近,这会儿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在他很快就稍稍稳定了情绪,“鹿鸣,三叔对不住你,你爸爸去世,三叔也没给你什么关心,我看着鹤鸣被拉走,忽然就想起你跪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情景了,是三叔对不起你,以后三叔一定把你当亲闺女看待。”
“哎哟,秋宝!不行三叔我得去看看这个淘气包!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啊,那个,你们把挽金收一下,是我和毅鸿,以及妈妈的心意。”邱鹿鸣在客厅来回疾走,边走边说。
秋宝坐在地垫上,推着小汽车,不解地来回转头看着妈妈。
邱鹿鸣收了线,上去揉揉他的头发,“乖儿子。”
赫春梅拉开她卧室的门,对邱鹿鸣说:“真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