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纸的少年
于光芒中,少年看到了一棵布满星辰的参天古树,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百年来的记忆所编制出的梦境之树,是他力量与权能的来源。而现在,这棵梦境之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撕心裂肺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这就是终点。
等到梦境之树完全枯萎,百年来的记忆完全消散,他的生命也将终结。就在他即将失去最后的意识时,那些早应逝去的欢笑声与哭喊声交相来回,编制出了一个虚幻的摇篮,将快要枯萎的梦境之树折下的枝条孕育其中。
似初生的婴儿般,一棵嫩绿的新芽安安静静地睡在这虚幻的摇篮中。
少年睁开了眼睛,只见天空已经被拆分成两半,一半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半是荣光不再的断壁残垣,不安的气息弥漫四周,他惶恐不安。
“......你醒了?”伤痕累累的少女抹去嘴角的鲜血,与不安的少年对上了眼睛。
“你受伤了。”少年看到少女身上灰黑相间的裙上暗红遍布。
“小伤,小伤。你还好吗?”
“我......还好吧。可......你是谁?”
“......我早该知道的。”少女沉默了会儿,捧起少年的脸,金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碧绿眼眸,“不用管我是谁,认真做好你自己就行。”
“那......我是谁?”
“你的名字叫......”少女在少年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虽然少年听完仍是一脸茫然,但少女明媚的笑容却如阳光般温暖,让他从心底上愿意相信她的话。
“好了,你该走了。这里还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走?可是,应该去哪儿?”男孩问。
“去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你会遇见很多很多人,碰上很多很多事,等到年岁流逝,记忆发芽,这趟旅途结束的时候,你我将再次见面。但在这之前,你要好好地做自己,不输给遇见的坏人,不抛弃相识的朋友,更不要在人来人往中忘却了自己的姓名。”如歌谣般,少女轻柔说道。
“这不是很容易做到的吗?”少年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像你小时候说要成为谁谁谁,长大后却面目全非一样。”少女开怀大笑,紧紧拥抱了少年。
“以神的名义,所有黑暗都将被驱散,所有不幸都将被拯救。此身即通往一切之匙,以吾心为指路之灯,为此人打开光明之路。”
光芒笼罩了少年,飞向空中,如同一道流星划过,在这片空间消失不见。
“咳、咳咳!”少年离开后,少女剧烈地咳了几声,但在吐了口血沫后,她站了起来,面向冉冉升起的半边太阳。
“老妖怪,我们之间的胜负还未定呢!”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流连,少年于异世体验了人情冷暖,茫然然地过了好久后,他来到了一处新的天地。
雪,映入眼帘的是向他落下的雪,飘飘然,冷冰冰。少年伸手去接,却在掌心中慢慢化作了水。
“喂,大哥哥你还活着吗?冰天雪地的,你躺在地上做什么?”
少年扭头,看到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孩正好奇地盯着他。
“刚来,看看雪景而已。”少年站起来,拍打身上的雪,这时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
“为什么只穿着一条衣服,你不冷吗?”小孩问。
“不冷,真不冷。”少年还想嘴硬,
但两条腿已经开始哆哆嗦嗦了。
“跟我走吧,我爸爸在附近开了家面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穿着那么奇怪,但现在还是赶紧去避下雪好喔。”
小孩很是热情,拉着少年就跑,少年别无选择,只能随他去。他们来到一家面馆里,少年观察这家面馆,发现这里虽然装潢简陋,但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看来店主对这家店很是上心。
少年刚坐下,一个看上去是店主的男人就从里边走了出来。男人挺着一个大大的啤酒肚,长相凶恶的脸上却有和善的笑容。
“爸爸!”小孩向男人扑了过去。
“恺柏,回来了?”男人慈祥地笑着,抱起了恺柏。
“嗯,我还捡回来了个好玩的大哥哥。”
男人一怔,在看到了穿着单薄的少年后,他无奈地笑了。
“都说了,说别人是捡回来的非常不礼貌,以后不许这样了。”男人教育完恺柏后,走到少年面前,“你好,你是恺柏拉回来的客人吧?请问要来点什么?”
“这里有什么呢?”少年问。
“老道劲道的四川牛肉面,我们店的招牌!”男人竖起大拇指,推销道。
“那就来碗吧。”
“可以吃辣伐?”
“可以......吧?”
“好咧!”听到来了生意的男人很是亢奋,放下恺柏就走进后厨了。
男人走后,恺柏拍拍屁股坐在少年对面。
“爸爸又忙了,真是的。”恺柏嘟起小嘴说道。
“你爸爸是个好人,可以当朋友。”少年说。
“朋友?大哥哥你看起来长得也不比我大多少啊,怎么当我爸爸的朋友?”
“当朋友必须要年纪相当吗?”
“不对吗,我爸爸的朋友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大人哦。”
“这样啊......”
少年陷入了沉思,恺柏见他这样,倒也不想自讨无趣,就自顾自地跳下椅子去玩了。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少年从漫长的沉思回到现实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已经端在他面前。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份量令人吃惊的辣子还有大块牛肉,不熟练地用筷子夹起附着红油的白色面条,只是那么闻上一下,口腔就被分泌出来的唾液湿润了,尝上那么一口,整个喉咙仿佛都得到了灵魂的升华。虽然很辣,但也很好吃,少年边含泪边吸鼻涕品尝来到陌生土地的第一餐。
在一旁的恺柏眼看少年脸上的红润慢慢延伸到脖子根儿,立刻懂事地拿来纸巾和水牛奶。
“谢......”
少年刚想感谢,面馆的门猛地被一脚踢开。随后,几个手臂纹身、戴着金项链的彪形大汉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
“啊!是他们......”恺柏害怕极了,躲在少年身后。
“什么人?”少年问。他出奇冷静。
“一群地痞无赖,天天问我爸爸要什么保护费......”
“保护费?那是什么?”少年边嚼面条边问。
“就是钱呐。”
“钱?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你连钱都不知道?就像你吃面条也是要付钱的啊!”
“哦,原来钱是做这个用的。”少年若有所思。
那些大汉往少年这儿瞅了一眼,恺柏就害怕到不敢说话了,在少年身后颤抖得就像找到地洞躲避老鹰的兔子。
所幸那些人也只是瞅了这里一眼,还没有对少年他们做什么,店主就已经迎上去了。
“各位大哥,来小店有什么事吗?”店主问。
“还有什么事?呵呵,难道你心里就没有点数儿吗!”
“可、我的确不知道啊。”
“听别人说,你的生意不错?喏,这个月的这个数,你交齐了吗?”为首的大汉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不是说好了一个月只要交一千吗?”
“呵,以前是一千,但现在不同了!就好像税一样,挣得多就缴得多知道不?”
“好。”店主咬牙咽下这口气,准备取钱。
“对了,记得以后每个月都要涨个一千,话说明白在这里,别忘了。”
“一千!”店主一时间呆住了,压抑到极点的怒火终于爆发,“有这么做生意的吗!你们不如去抢!我知道你们有人开了一家店,做得不好比不过我们就搞这种手段!”
“那又怎么样?哈,你嚣张是吧?”大汉对着店主的腰就踹起一脚,把后者踹翻在地,然后对着身后的小弟吩咐:“砸!”
在几个大汉的拳打脚踢之下,原本井井有条的店面不一会儿就满地狼藉。看着好不容易才办好的店铺变成了这副模样,倒在地上的店主痛不欲生。他想起来反抗,但只要动一下,他那有隐疾的腰就钻心地疼痛。
“你快走吧。”恺柏小声对少年说。
“走?为什么走?”
“因为他们很可能会连你一起打的。”
“那你呢?”
“我不能走。”
“为什么?”
“他们打了我爸爸,我要打回他们。”
“你打不过他们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下恺柏。这小身板甚至不够那几个大汉胳膊粗。
“打不过也要打!”
“那好吧。我来帮你。”
“你?这不关你的事。”
“不,我身上没钱。”
恺柏怔了下,随后少年在他注视下翻遍了身上口袋,什么都没翻出来。
“看,的确没钱。”少年诚恳地说,“所以就让我帮你做些事换钱,然后抵了这碗面,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但你......”恺柏也上下打量了下少年。这瘦弱的身板真的能打过那几个大汉吗?
“没问题的。哦对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好人和坏人怎么分?”
“这什么问题?”恺柏有些疑惑,但看着少年真挚的眼神,他还是思考片刻后,说,“为他人着想的是好人,自私自利的是坏人。”
“好。谢谢你。”
少年站起来,径直往那些大汉走去。
见有人过来,大汉们停下手中的活儿,都看向少年去。少年什么话都没说,好像看都没看到他们一样从他们身边经过。为首的大汉只轻蔑地瞅了少年一样,就不去理他了。显然,他把少年当成了来这里吃饭来不及走开的食客,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但少年却不是这么想,他走到门口,用力一拉,门口的卷帘门轰然到底,原本明亮的店面变得昏暗起来。大汉们还反应不过来呢,周围空气就突然低了好几度,就算穿着棉袄也打了个冷颤,回头,一双冒着绿火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你们是坏人,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五分钟后,卷帘门拉起,大汉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少年呼着白气,坐在门槛上搓着手心。被扶起来的店主吞下止疼药后趴在地上缓神,恺柏走出来把一条紫围巾套在少年头上。
“外面冷,套上这个会暖和点。”
“你不怕我?”
“为什么怕,你不是说只惩罚坏人吗?”
“这样吗?实在感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吧?”
“这样啊。”少年把围巾裹紧,“可这围巾很是暖和,我确实是需要,可惜兜里没有所谓的钱。这样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这么说......”
少年向恺柏伸出手,眼睛闪烁微微的绿光。
“说出你真切的心中所想,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哈哈哈,大哥哥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在开玩笑。”
“那......我想做医生,可以吗?”
“医生?据我所知,成为医生可不轻松,你大可以向我许愿得到一大笔所谓的钱,何必去自讨苦吃呢?”
“因为我要成为世上最棒的医生!这样就可以治好爸爸一直看不好的腰了。”
“这样啊,但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怎么说?”
“直接许愿治好你爸爸的腰不就行了吗?”
“对啊!那可以吗?”
“不可以,既然你都已经许愿了,就不可以反悔。”
“啊......”恺柏很是失落。
“不要伤心了,愿望什么的只能做个参考,真的想要实现的东西还是需要自己努力的。至少,你许下的愿望是真真正正向心中所想踏进了,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治好你爸爸的腰。”
“嗯,谢谢大哥哥,欸对了,还不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呢。”
“想知道别人的名字可是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可是礼节喔。”
“嗯!我叫林恺柏,你叫什么?”
“我叫沫羽,按照你这里的话来说,泡沫的沫,飞羽的羽。”
彼此交换了姓名,契约也如锁般将他们的命运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