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1

第116章 番外1

沈浮醒了有一会儿了,闭着眼睛装睡,从睫毛的缝隙里往外看。

姜知意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梳头,手里拿一把半月似的牙梳,肌肤与梳子是同样细腻润泽的白,几乎看不出分别。

沈浮默默看着。

这是他保持了多年的习惯,从新婚后第一次同屋而住开始,到她和离归家为止,两年里的每个清晨,她起床后坐在窗下梳头,他就躺在床上看着她,默默无声。

这习惯,她从不知道。

沈浮一只手撑在身前,用尽全身力气,极小心地挪了下位置,好看她看得更清楚些。

稍稍一动,前心后背都是撕裂般的锐疼,他伤得实在太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沈浮忍着疼,一点儿声音也不曾发出,默默挪动着调整位置,于是她明媚干净的侧脸完完整整映入眼帘。

不浓不淡的眉,在眉骨处挑出柔和的弧度,眉梢微扬着。小巧挺拔的鼻子,鼻尖微翘,水滴的模样。柔软纤长的睫毛围着琥珀般的眸子,毛绒绒的,看得他心里有点痒,想摸一摸。还有颜色润泽的红唇,软得像花瓣一样,甜得也像花瓣一样。

沈浮屏着呼吸,见她握着牙梳,慢慢地梳着。

她的头发极好,乌黑浓密,像上好的黑缎子似的,沉甸甸地直垂到腰间。牙梳是较宽的齿,梳下来时带起细微的嘶嘶声,漆黑的发丝像流水被桨分开,涟漪连绵不绝,沈浮看得痴了。

第一次看她梳头,是婚后第一次同屋而住的早晨。

他原本不想与她同住,可他听见了赵氏的责骂,他想她总是无辜,他既娶了她,便没必要难为她。

他搬去了她的院子,夜里同床而眠,宽大的床上她睡一侧,他睡另一侧,中间隔着一人多宽的距离,陌生疏远。那时候他想,大约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一直都极难入睡,夜里睡够两个时辰都是罕见,然而那夜,他很快睡着了。

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气,起初他还想了下这香气是点的香,还是衣服的熏香,还是她身上的香,可还没想清楚,突然就睡着了。

睡得那么沉那么安稳,连梦都不曾有一个,黑甜一觉直到三更,她起床了,她一动,他就醒了。

天还黑得很,他默默看着,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她坐在窗下梳头。她没有点灯,想来是怕吵到他,她的动作轻而柔,他至今都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情形。

流水似的长发从肩头披到腰间,发梢轻轻荡着,融进黑暗里,涟漪似的美梦。她白白的手是此时唯一的颜色,握着银梳落下来,一下又一下,像温暖的水流过心脏,让他焦灼煎熬的心无端安稳下来。

他看得入了迷,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梳好了,轻手轻脚离开,他凝着神,听见她在外间吩咐丫鬟给他准备热水巾栉,听见她轻盈的脚步渐渐走远,去厨房给他准备饭食。

从那天起,他养成了看她梳头的习惯。他是四更离家上朝,她总是三更起来帮他打点,她不知道醒了,总是轻手轻脚在黑暗里摸索着梳头,生怕吵到他,他便装着睡,寻一个合适的角度,远远看着她。

现在想来,在那时候他就已经爱上她了吧,只是他太愚钝,一直不曾发现。

沈浮闭紧眼睛,再睁开时,姜知意已经梳通了发丝,开始挽发髻。

光线好得很,窗纸上是带着微红的白,沈浮看见她纤长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来穿去,将浓密的长发分成大小不等的一绺绺,沈浮有点眼花缭乱,看不清她手指的轨迹,只觉得她不停地盘起一绺扭起一绺,披着的头发越来越少,脑后出现了发髻的雏形。

真美呀。让人心里安稳到了极点,只想永远不停地看着,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

她开始插戴簪环。一只手抬起来固定着盘好的地方,另一只手去梳妆匣里取发钗。沈浮看见她樱红的袖子滑下一点,露出圆细的手腕,她手肘抬起,薄薄的肩绷住,像蝴蝶展翅,她拿出了几支珍珠镶嵌的对钗,不知怎么一卡,发髻便已经固定了大半,她挽起剩下的头发,将发尾藏进发髻里,又用一支镶珠的珊瑚簪挽住。

一个轻盈柔美的发髻便梳好了,沈浮不懂女子的发式叫不出名目,但她梳什么头发都好看极了,尤其是今天早上。

眼皮依旧垂着,睫毛的缝隙里,看见她轻手轻脚收好了梳妆匣,对镜整了整衣领,准备离开。

沈浮突然有点慌,叫住了她:“意意,别走。”

这是那两年里从不曾有过的。那两年里他从不曾叫过她,从不曾让她发现他醒着。哪怕他再留恋。

姜知意回过头来,目光相触,向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砰!心脏猛地一跳,像烟花绽开,像野火燃烧。沈浮喑哑着声音:“意意。”

姜知意快步走来:“你醒了?”

“醒了。”沈浮伸手来握她,牵动伤口,猛一下锐疼,忍不住皱了眉。

姜知意发现了:“疼?”

“不疼,”沈浮急急否认着,怕她不信,头也用力摇着,“真的不疼。”

可怎么会不疼呢?这几天她都守在边上看大夫换药,那么重的伤,又怎么能不疼。姜知意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你别动了,我让他们进来扶你起来。”

“别,”沈浮有点慌,“别叫人。”

这样久违的清晨,这只有他和她的晨光,他舍不得打断。

“我能行,一点儿都不疼。”嘴里说着,手撑住床头,沈浮咬牙忍疼,慢慢起身。

身边窸窸窣窣,姜知意爬到了床上,沈浮回头,见她半跪在他身后:“我帮你。”她的动作轻而柔,他至今都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情形。

流水似的长发从肩头披到腰间,发梢轻轻荡着,融进黑暗里,涟漪似的美梦。她白白的手是此时唯一的颜色,握着银梳落下来,一下又一下,像温暖的水流过心脏,让他焦灼煎熬的心无端安稳下来。

他看得入了迷,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梳好了,轻手轻脚离开,他凝着神,听见她在外间吩咐丫鬟给他准备热水巾栉,听见她轻盈的脚步渐渐走远,去厨房给他准备饭食。

从那天起,他养成了看她梳头的习惯。他是四更离家上朝,她总是三更起来帮他打点,她不知道醒了,总是轻手轻脚在黑暗里摸索着梳头,生怕吵到他,他便装着睡,寻一个合适的角度,远远看着她。

现在想来,在那时候他就已经爱上她了吧,只是他太愚钝,一直不曾发现。

沈浮闭迷了几天,不曾漱齿不曾洗脸,一定很臭吧?这念头让他自惭形秽,连忙松开她的手,连身体都向后缩,生怕熏到她:“好。”

丫鬟们很快被唤进来,沈浮接过牙刷和苦参膏,极认真地清洁着牙齿和口腔。刷了几遍漱了几遍,再三确认没有异味了,这才放下。

原本是极简单的事情,此时做来却分外吃力,动作时牵动伤口,一阵阵的疼,沈浮懊恼着,惧怕着。

这副躯壳如此破败,简直就是累赘,总是拖累她照顾。

丫鬟拿过一套新的梳具,准备为沈浮梳头。沈浮不敢拒绝,眼睛看着姜知意,极小声地唤:“意意。”

他不想让别人梳,可他现在抬不起胳膊,自己也不能梳。他想求她帮她梳,可他已经拖累她这么多,又怎么能再麻烦她。

他什么都不曾说,姜知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了梳子。

使个眼色让丫鬟退出去,上前解开了沈浮的发髻。

“意意。”听见他颤着声音唤她,他眼皮红红的,“我真是没用。”

姜知意想笑,又觉得眼睛有点热,轻轻握住他的头发:“别动。”

浓密的黑发握了满把,凉而滑,他们两个头发都好,念儿随了他们,也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全不像两个多月的婴儿。姜知意唇边带着不自觉擦的笑,从发根到发梢一点点梳开,动作轻而缓。

沈浮微闭着眼睛,雏鸟般的依着,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呼吸着。梳子齿划过头皮,带起一阵阵颤栗,她柔软的手指抚着他,他是干枯千年的荒漠,突然生出了清泉。

“意意。”沈浮喃喃唤着。

“嗯。”她应了一声,像昨夜那样,轻柔温暖。

纠结的发丝梳开了,姜知意挪到沈浮身侧,开始挽发髻。她唯一挽过的男子发髻便是父亲,但长久不曾再弄,此时有点生疏,他头发真多,弄了几次总是有发丝溜出来,姜知意全神贯注着,余光瞥见他手指一动,拈起一根掉落的头发。

姜知意下意识地松开些:“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沈浮捏着那根头发,手心里还藏着一根,是她的,方才她梳头时掉的,“你梳得很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将两根头发缠在一起打了结,放进桑菊香囊里。

结发为夫妻。那两年里他不曾结发,如今这结,打得圆满了。

姜知意梳好了发髻,拿簪子挽住,家常不必戴冠,这样便算是梳好了。转到身前端详了端详,玉簪黑发,他清澈的双眼似秋水,照出她的模样:“意意。”

姜知意低头:“嗯。”

“意意。”沈浮轻轻的,又唤了一声。

无数柔情满溢着,在这安静的清晨。伸手环住她的腰,头埋在她怀里:“真好。”

真好啊。这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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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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