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于是,又三十分钟后。
幽深的走廊里，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在小耳朵复杂的眼神中,安可希不知第几次深吸口气,终是伸手，将面前的门缓缓推开。
正如小耳朵说的那样，此时此刻,许镜已经等在了那间房间里——深不见底的水池旁,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副桌椅。看上去已经很有年头，桌腿椅面，全是水迹与暗绿色的苔藓。
许镜这会儿，正坐在那张桌子的后面。或许是猜到自己的身份已不是秘密，她这会儿也再没多少掩藏的意思，长长不少的头发懒散地垂在地面,眼睛也变成了与之前不同的浅色，一眼望去,像是正在发光的宝石。
就连五官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轮廓更加深刻,表情也更加疏离。安可希推门进来时，她连动都没动，只淡淡瞟了一眼,像是在冷眼望着一片闯入的尘埃。
……然后她的表情就绷不住了。
“不是，你人来就行,带什么东西？”瞪着安可希面前的手推车,方才还圣光加身的许镜嘶了一声，就差没把“嫌弃”两个字刻在脸上了，“谁让你把这个拿过来的？”
“诶,你不要吗？”安可希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放在手推车上的石像脑袋。
那是一个有些破损的、安宁女神的神像头颅。正是当初贼能打大老远地带给安可希,又被安可希从波波安领地一路带回来的那颗。
估计是因为在她的后意识空间里待了一阵子，这颗脑袋现在看上去也已十分正常，原本缠绕在上面的古怪气息皆消失得一干二净，寄生在上面的眼球也已不见踪影。
参考上次那一批幸运女神脑袋的处理方式，安可希原本是打算将这个也交给策划换奖励的。正好这会儿许镜找她，又正好许镜也自称是幕后策划之一，安可希就估摸着，顺道带过来，省得再往后宫跑一趟了。
……许镜听完这话，表情却是微妙地扭曲了一瞬。
“其实按理来说，这东西是不能换的。”短暂的停顿后，她还是说了实话，“被破坏到这种程度的神像，本身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上次之所以同意交换，其实是为了用那几张日记，试试你的身份……”
安可希:“……”
“呃。”她眼神飘忽了一下，“意思是，那这个，换不了了？”
“……”
又是数秒的沉默。与安可希对视片刻，许镜认命地叹了口气。
“要换也行。”她咕哝着，往旁边指了指，“那里有几盆爆珠草果，你要喜欢等等就搬走吧。”
“？”安可希立刻探头朝里望了望，果不其然，在房间里的角落里看到了好几盆多出的盆栽。一眼望去，绿意盎然，旁边围着两个小人鱼，正拎着水壶和布巾，不住喷水擦拭。
“我当然没问题。”安可希端详着那几盆植物，“不过这草，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波波安领地带回来的，你当时不知盯着馋了多久，当然眼熟。”许镜冷哼一声。
“这几天，那里遗留的事务都被我处理得差不多了。余下的投影也已在被告知情况后，全被取消签证，送回了李想想的后意识空间，再过几天，留下的人偶和机器人也会停止运行，那里就会成为真正的废弃领地。并在几个周期后，转为幽灵领地。”
“我琢磨着，这些植物到时没人照料，估计等不到变成幽灵领地就会干死，索性就挑了些带回来。正好给我的新房间做装饰。既然你需要，那就拿去吧。就充当这次的奖励了。”
“……好随意的奖励啊。”安可希小声说着，远远又打量了一下那些爆珠草果，静了一会儿，忽然嘴角一弯，再次看向许镜，“不管怎样，谢谢了。”
许镜闭了闭眼，微微颔首，算作对她的回应。跟在安可希后面的小耳朵却是不解地歪了歪头，困惑的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几圈后，小跑着进了房间，将写好字的本子递到许镜面前:
【任务奖励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那些是专门带回来哄她……】
“好了那这事就算结束了。”许镜一拍手掌，果断无视了小耳朵后面的半句话，顺手将递到眼皮子底下的本子拍开，轻咳一声，再度坐直了身体。
“安可希。”她轻声说着，浅色的瞳孔忽然一缩，嘴角亦蓦地沉了下去，眼角眉梢，全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看得安可希亦不由一阵紧绷。
旋即又听一声轻响，背后的房门被轻轻关上。原本还散在池边忙碌的小人鱼们似是意识到什么，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谦卑地低下脑袋，仿佛一朵朵从枝头垂下的花。
所有的声响，亦在瞬间停止，就连池水翻涌的声音，都变得那么安静。一片静寂之中，唯有许镜的声音，那么清楚又那么清晰:
“我知道，有些事对现在的你而言，可能很难理解与接受。为安全着想，我原本也考虑过，等再晚一些再来找你，至少等你已经找回了足够的力量，变得更靠谱一点……”
“不过现在，很遗憾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而且我和我的眷族已经沟通过，她们显然已经向你透露过一些事，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有了些心理准备……”
“不，我没有。”安可希冷静地打断道，“所以可以请你再等一等吗？”
真知:“……你认真的？”
安可希:“……”
安可希:“或者至少委婉点？”
“……行吧。”许镜无奈地再次叹了口气，不知从哪儿掏出张小纸条，当着安可希的面打了开来，“正好之前聆也有建议，我看看她是怎么说的……嗯……”
她表情顿了一下，看了眼旁边笑意盈盈的小耳朵，又一脸莫名地看向了安可希:“她让我告诉你，我们都是从上古时代就存在于世的，不务正业的街溜子。”
“她说这样表达，你肯定更容易接受。”
安可希:“……”
“其实也没多容易。”她默了一下，诚恳道，“你要不还是换一个委婉的方式吧。”
“我想也是。”许镜撇了撇嘴，将小纸条团起，信手往后一抛，任凭小耳朵鼓起脸颊，一脸不悦地跑到后面去捡，“让我琢磨琢磨，该怎么说你好理解一点……”
“没有原因的结论会让人茫然，没有过去的铺垫，现在也会变得难以理解。”
许镜说着，手掌在破旧的桌面上虚虚一掠，又往上一提。略显歪斜的桌上，忽然就多了一棵树。
一颗半透明的树，不到一米高。轮廓模糊，就像是一抹廉价的幻影。
即使如此，安可希还是看见了——那棵树的树枝上，正挂着数枚发着光的小球。
或者说蛋。又像是果子。
旋即，又见许镜在其中一颗“果子”上轻轻弹了一下。对应的光球随声落下，化作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小人，大约只有拇指大小，只有轮廓，没有面容。
但看得出来，它很开心——开心到只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环顾了下四周，跟着便围着大树，毫无负担地手舞足蹈起来。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欢乐多的气息。
“熟悉吗？”许镜指了指那个围着大树蹦蹦跳跳的小光人，循循善诱地看向安可希，“这个，你自己。”
安可希:“……”
谢谢，了解了。很长见识。
我觉得，要不我们还是直白点吧。
*
其实真要说起来，许镜所讲的，也不是多新颖的故事。
正如歧途人曾经记叙的那样，又或者说，如同这个世界流传已久的古老传说——五女神，来自碎裂的大鱼，却在一棵树上生长。
“准确来说，是在那棵‘树’上，进行轮回。”许镜心不在焉地抚弄着桌上的虚幻树影，淡淡道，“你所知道的传说，讲到了哪一步？是不是说，大鱼的碎片之一，选择了将真理与知识作为自己的追求，因此得到了真知之名……”
【其它的碎片，便将真知二字刻在一枚树种上，送给它当做礼物……真知的树种落入恒净之途，转眼便长为参天大树。众碎片十分高兴，将自己挂到了树上，从此那树便成为了它们的居所。】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曾在书中看过的片段，安可希狐疑地抬头，轻声道:“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接近，但简化了许多。”许镜垂下眼帘，“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
安可希:“？”
“五女神的来源，是那条分崩离析的神秘大鱼。”许镜道，“可为什么只有她们五个碎片留存下来，并得到了‘女神’之名。大鱼其它的部分，却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安可希一时顿住，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刚要开口，便听许镜沉声道:“因为它们都‘无’了。”
“除了化为五女神的碎片，大鱼其余的躯体，其余的力量，都成为了虚无。它们也成为了构建世界的一部分，甚至是比五女神更重要的一部分。但同样，也是需要警惕的一部分。”
有“有”，就会有“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一切曾经存在过的东西，它们最终的结局，也都是“虚无”。
所以构成一个世界的力量中，必然同时有着“存在”和“虚无”两个部分。双方互成平衡，在一次次的毁灭与重构中，见证着沧海桑田与生生不息。
“但这个世界的力量，是失衡的。”许镜随即道，“构成虚无的部分太多了……或者说，是投入虚无的部分，太多了。”
“……因为那条大鱼？”安可希微微一怔，蓦地反应过来，“它影响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平衡？”
“嗯……至少目前的猜测，是这样。”许镜轻叹口气，“哪怕是在我全盛的时候，能力也没有强大到能窥见这一切。因此只能从一些化石和遗迹中尝试解谜……”
那条所谓的“大鱼”，或许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强大能量体，或者本身就是这个世界孕育出的奇迹。无论如何，它出现了，崩解了。体内的能量，散落在了这个才刚刚萌芽的世界上。
小部分的，拥有了意识，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大部分，则成为了她们的反面，融入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虚无之中。
“虚无会在冥冥中指引毁灭，让一个物种灭绝，或是让一个文明崩解，并在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之后，送走整个世界。而过分强大的虚无，会极大地加快这个进程。”许镜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手指边依然围上了一群正在跳舞的小光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而那个决意要去追求真知与知识的碎片，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糟糕的事实。”
任何一个有意识的存在，都不会坐视自己被毁灭。这些碎片也是同样。然而哪怕它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近乎永恒的寿命，也完全没法在世界完全崩毁时独善其身——靠它们当时的能力，想要逃到其他的世界去，也还是太难了。
“于是，那位最为渊博且富有智慧的碎片，就想了一个办法。”许镜说着，敲了敲桌面上的树，“作为同样出身大鱼的碎片，它们和投入虚无的那部分力量，存在天然联系。”
“借由这种联系，它们设法偷来了一小片虚无的力量，将它灌入到池水中。并用这池水，养出了一颗树。”
因为被注入了虚无的力量，那池水亦成为了和虚无相连的入口。大树生出五条根，从池水中汲取中碎片们所需要的养分，汲取成那些曾经真正存在过，却被虚无吞噬的希望、智慧、灵感与祈愿。
“说得通俗点，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偷菜。”许镜一声轻笑，“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寄生。就像是蛔虫，会在营养被寄主消化之前，抢先夺走它们。”
安可希:“……”
“那个。”顿了一下，她还是颤颤举手，“这部分我其实能听懂。”
所以有些比喻，真的没必要。真的。
“我这不是为了形象点么。”许镜咕哝一声，随手将一个小光人戳翻在地，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当然，那些碎片也不只是纯寄生而已。”
“等到成长到了足够的地步，她们便降临人世，用自己的力量，唤起并收集更多的祈愿……然后将它们，又投入到含有虚无的池水中。以此来短暂地满足虚无，拖延它毁灭世界的进程。”
“……”安可希闻言，却蹙了蹙眉。
“只是拖延？”她忍不住道，“没法解决？”
“虚无是自然存在的力量，正如毁灭是万物的终点，怎么解决？”许镜好笑地看她一眼，话锋却又一转，“而且当时那五枚碎片……或者说，五女神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
“尽可能地拖延世界毁灭的时间，直到她们有能力逃到其他世界的那一刻。那个时候，这个世界的死活，就和她们没有关系了。”
“只不过，在扮演女神的过程中，她们有了新的想法，也有了新的思路。”
安可希心中一动，小声道:“是什么？”
“奇迹。”许镜唇角微勾，神情似笑非笑，“她们发现，这个世上存在着名为‘奇迹’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以大鱼的力量为基础，以无数祈愿为媒介，是很有可能传达到她们之中某人身上的。只要能够唤醒它，就足以应付因为失衡而导致的毁灭。”
“当然，不是所有女神都相信这个。不过她们中的某个傻子对此是当真深信不疑，并坚信这其实是比逃跑更好的方法。”
“……”脑海中飞快闪过迄今为止所了解的所有关于“奇迹女神”的内容，安可希声音不觉低了下去，“然……然后呢？”
“然后，很不巧。拖延虚无的计划发生了意外。原本没有感知的虚无，意外诞生了一个人格，并且这个人格，在毁灭世界这件事情上，非常有积极性。甚至还知道自己发展信徒搞传销。”
许镜耸了耸肩:“为了先把这个碍事的人格解决掉，我说的那个傻子，去跟他对线了两次。第一次，她带上了自己制作的‘奇迹之骰’，还真把对方打成了自闭。然而第二次……”
“她没有打过。”安可希喃喃地接口，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有些沉重。
她缓缓抬头，语气微妙:“她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对吗？”
“……”
许镜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垂下眼帘。
“其实也不能怪她。”她小声道，“她做出的‘奇迹之骰’在第一次对抗后就坏掉了，没有来得及修……”
“但她还是把所有事都搞砸了。”安可希抿了抿唇，“她输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崩盘逆风局咯。”许镜深深吐出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虚无的人格，从她那里攫取了不少力量，反用在了对付其他女神上。”
“幸运单带对线失败，安宁游走支援不及时，反而送上了第二颗人头。同样给对方送了一大笔经验。被喂大的虚无人格进而追杀其剩下的三个女神，希望攒了一堆buff后，决定开大赌一波，结果没赌赢，也送了。剩下两个最小的，东躲西藏了一阵子，被抓了好几次，生生被耗成了残血，但好歹还苟着。”
许镜说到这儿，再次笑了下:“所有人都变得七零八落的。好消息是，至少目前都还没死绝，都还有气。”
说着，指了指自己:“真知、幻梦都在这儿。”
又指了指小耳朵:“安宁在这儿。”
“至于天恩。或者说，幸运——”
手指一转，最终指在了安可希身上:“则在这儿。”
语毕，又是一笑，缓缓收回手指:“怎样，还有问题吗？”
安可希:“……”
安可希:“有。”
……？
迎着许镜不解的目光，她慢慢抬手，指向自己，语气认真:“可以不是吗？”
许镜:“……”
不是，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认真的？
安可希看似却还想挣扎:“真的没有考虑的余地吗？”
“……”许镜回了她一个“你仿佛在逗我”的眼神。安可希闭了闭眼，却依旧没有死心:
“至少我现在不能算完全是，对吧？”
“……”许镜看向她的目光变得越发微妙起来，张口刚要说话，小耳朵却似意识到什么，忽然扯了扯她的衣领，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许镜默了一下，缓缓闭上了嘴。安可希眸光微闪，当机立断地决定先跳过这个问题。
“行，总之你说的那部分，我大概理解了。”她飞快道，“再然后呢？”
“这些领地，还有领主的穿越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的那三张纸，又是什么意思？”
“领地是迷惑虚无人格的手段。”许镜叹气，“也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宙那幽无。”
“它就像是一个并不成熟的ai，主要目的就是毁灭吞噬掉当前世界的所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它会优先做掉类似女神这样的非凡存在。”
“为了分散它的注意力，让它先将重点放在其他的存在上，我们不得不设法搞出一些很新的东西……比如漂流领地。”
许镜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主要依赖的，是幻梦的能力，包括跨界攫取和认知打印。具体的原理回头再和你解释，说太多我怕你脑袋爆掉。”
“……？？？”
安可希怔了下，刚想说你在看不起谁，便听许镜继续道:“当然，还有一个理由是，当时为了保下你，我和幻梦用了并不成熟的技术，将你残存的意识和力量转移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不抓紧捞回来，用不了多久，你意识就要彻底没了。”
“……”安可希听她这么说，表情却是再次顿住。
也就是说……如果不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原本也是会死吗？
这个认知让安可希胸口一沉，看向许镜的眼神却是缓和不少。
眸光微转，她张口刚想说句“费心”，便听许镜又自言自语般开口:“虽然你现在这状态，和彻底没了好像也没差多少……不过算了，聊胜于无吧。”
“……”安可希默了下，话锋果断一转，“那三张纸呢？你之前说，想用它们来试探我的身份，这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毕竟穿越的领主那么多，你又是存档归零的状态，我们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啊。”许镜振振有词，“而那三张纸，是希望离开之前，亲手交到我们手里的，说这个对你而言会很重要。我就琢磨，如果是真正的你的话，拿到手后，应该会知道如何去利用。”
安可希:“……那假如我和幸运女神没关系呢？”
“那就取决于你能否解读出上面的内容了。”许镜老实道，“如果解读不出来，你就会收获一份看似不明觉厉的资料，以及一个研究的小目标。如果解读成功……”
“至少你会收获快乐。”
安可希:……哪里来的快乐？女神笑话的快乐吗？
“你就说你看第一张的时候笑没笑吧。”许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所以我们能先换个话题吗？谢谢了。
“等等。”安可希忽又意识到另一件事，“也就是说，你能看懂并翻译那三张纸上的内容？”
既然这样的话，那银钥那边，或许就……
“不能。”许镜却是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能看到的，只有第一张的内容而已。”
安可希:“？为什么？”
“第二张，是因为你有在上面施加针对我和幻梦的阻拦。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这事应该问你自己。”许镜提到这事，似乎还有些生气，很快，语气便又低落下来。
“至于第三张……则是真的没法看懂。”
她抿了抿唇，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和幻梦也曾被幽无袭击过。幻梦破碎到连躯壳都没有了，而我，也被夺走了很多……不管是力量，还是知识。甚至还有一些概念。”
就像安宁已经缺失了古文字的能力一样，她们也没有办法从那纸张上理解更多，哪怕这曾是她们过去最常使用的交流工具。
安可希听完，眼神却是愈发凝重了些。
“也就是说，你们实际也不知道那三张纸的真正含义？”
“只是听希望提起过。”许镜看了眼旁边的小耳朵，“她说，如果哪天你的意识能够归来，就把这三张纸给你。只有你能看懂上面的暗示，并去对应的地点取回寄存的力量。”
“……我倒宁愿她给个密码本，至少解起来不费调查员。”安可希忍不住开口，“而且为什么幸运女神的日记会在她那里？”
这个问题，倒是小耳朵积极给出了回答。
【你自己给她的。】她举起本子道，【你当时已经没有办法表达自己了，无法说话和写字……所以你就把整本日记都给了她。】
“懂了，后续就是幸运女神被送走。而希望女神在繁星祭礼之前，留下了其中的几页，作为提示。”
安可希理解地点着头，心头却又连着浮上好几个疑问。
所以当时，幸运女神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日记给另一个女神？这是什么操作？而且那个时候，希望女神明明已经决定用繁星祭礼对抗幽无了，又为什么要为幸运女神的回归留下提示？还特意转交给其他人……她难道当时就预感到，繁星祭礼可能不会成功吗？
面对安可希的疑问，许镜理所当然般地摇了摇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而不知为何，在看到她反复摇头的那一刻，安可希心里，忽然浮上了一丝微妙的不安。
“那个，不好意思确认下。”在那种不安的驱使下，安可希再次缓缓举手，“所以，你接下去对抗幽无的方案，是什么呢？”
许镜:“……”
许镜:“……啊？”
“……”安可希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述清楚，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试探道，“我是说，你……您，作为一个幕后策划者，搞了这么多事的人，对于如何结束这种局面，心里应该是有谱的，对吧？”
许镜:“……”
许镜:“……啊。”
……不是姐妹你啊这一下让我很慌啊！
“老实说，其实除了继续用领地拖延时间，我也没什么思路。”许镜推了推空荡的鼻梁，眼神飘忽之中，却又带着几分诚恳，“如果不是幻梦已经破碎的话，我可能早就试图跑路了也说不定。”
安可希:“……你认真的？？”
“我以为安宁有呢。”许镜又道，“在你离开没多久后，她就在希望的安排下躲了起来。我以为这是为了保存某些重要线索或是力量，为此之前还特意找过她。”
“而且你……我是说幸运女神陨落的时候，她就在现场，还从幽无手里抢下了一枚骰子。那个时候你虽然被削得人都快没了，但明显是察觉到了某些关键的东西，我以为你会把这部分信息交给安宁。”
“……”
询问的目光随即转向了小耳朵，回应她的，是小耳朵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可能以前是知道的吧。】她低头在本子上写道，【但我曾被幽无重伤过，被夺走了不少力量，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相关的事情也忘记了很多。】
更别提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虚弱还在不断加剧……唯一牢记的，也就只有要带着幸运的骰子，待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她回来找自己而已。
不过这部分，小耳朵并未多说，只在最后，又略显无奈地补上一句:
【当时希望一直叮嘱要等你回来，所以我还以为，等再见到你后就能搞清楚始末呢。或者了解什么关键。没想到你回来之后也什么都不记得，我当时还挺惊讶的。】
安可希:……
也就是说，说了那么多，实际在如何对付虚无这一块上，在座的没一个能给出有效建议。
……
完蛋了。
这一刻，安可希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四舍五入，勉强凑齐四位女神。
七拼八凑，愣拼不出一副脑子。
……这个世界，怕不是真的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