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捉虫））
还好,不管鱼人长得怎么样，至少它们的恢复效果，还是肉眼可见的显著的。
而在又一次收获了一批净化光丝后,安可希终于下定决心，发起了净化光丝的第一批交易。
首要的交易对象,却是远在第三大区的留声城。
因为持有水晶通讯板的关系,安可希没费什么劲,就再次联系上了雨贝。事实上，自打雨螺率领其他探索者正式搬入领地之后，她俩之间就一直保持着一定频率的联系,甚至还进行过几次小额的交易——比如用明灯制作的灯泡,换取一些主副食品，或是机械配件。
不过因为这些都是和雨贝的私人交易，一旦被发现,对方很可能还要背处分,再加上雨贝本身并没有传送板,想要和安可希交易,就必须得偷偷去开研究所里的板子,且传送所需的符文石和能源石她也不是经常能搞到……
因此安可希和她的交易次数实际非常有限，能换到的东西也很少。更多时候的重点,还是放在信息的互通有无上。雨贝会向她透露一些地下城的生存状况，而安可希，则负责在她和雨螺之间传话。
不过这回不一样了——
就在安可希将净化光丝的存在摆上台面之后没多久，雨贝很快就给出了回复，表示这事儿不在自己能决定的范围内,她需要向上通报。
安可希也不急,就这么耐心等着。而就在两天后,在地下负责开采的探索者机器人带着一车金属矿与一大块紫水晶回来报道的当天，安可希终于得到了来自雨贝的回复。
——留声城同意正式与安可希建立交易，且由雨贝牵头，成立了一个特殊小组专门负责此事。雨贝之前偷用研究所传送板的事被睁只眼闭只眼地混了过去，不仅如此，上面还特意批了一块传送板和一定的能源石份额给她，好满足和安可希的交易需求。
安可希也没客气，得知此事后，立刻就开始列自己所需的物资清单。食物、配件、信息……以及两大袋用来泡茶用的果核。
没办法，这玩意儿目前在领地内着实太受欢迎。尤其是在她于两周前，一口气将后宫剩下的两个符文师也提出来之后，领地内对果核茶的需求量一下翻到了新高。她是真的怀疑，那些符文师是不是把这玩意儿当红牛喝。
不过在代表整个地下城后，雨贝明显就没之前那么好说话了。明明在私下与安可希交易时，还是相当大方甚至大手大脚的一个人，在代表公家后，反而谨小慎微起来，每一处的费用都要仔细地讨论核对，几番讨价还价之后，这次的交易才总算彻底定下。
一大桶净化光丝，换两袋谷粉，合计二十公斤、五条腌制肉，一头切好的成年黑山羊，以及两大袋泡茶用果核。
除此之外，安可希还特意又要了一批双头□□鸡。
共计四只，三雌一雄，特意要了成年版的，已经有生蛋经验的那种——天知道，她领地里的那两只，从小一直养，养到现在都没见过蛋。安可希是真的没耐心再去等新的慢慢长了。
所幸，这一批的双头鸡果真很争气，下蛋经验也非常丰富。来到领地的第三天，就已经非常顺利地适应了新环境，并奉上两颗黑漆漆的、比普通鸡蛋要大上两圈的双头鸡特色蛋，作为了微薄的见面礼。
安可希自然很高兴，当晚就亲自下厨炒了个鸡蛋，虽然分到每个人碗里，也就一两口的量，而且口感实际和她习惯的那种不是特别一样……吃起来有点点柴，味道要更腥一些，需要用调料和香料去盖。
可不管怎样，至少吃上鸡蛋了不是！
等培植组新一批的浆果采收，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搞个番茄炒鸡蛋！
——不过很快，安可希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个……能看出来吗？”
迎来新鸡的第四天，贼能打精心搭建的养鸡内。
安可希蹲在篱笆之外，正一脸探询地看着站在鸡窝旁边的雨螺。
后者手里，一只被拎着翅膀的双头鸡，正兀自在空中不住蹬腿。正是安可希最先养的，两只鸡中的一只。
新来的双头鸡们，正自管自地在篱笆内走来走去，不住啄着地上的菜叶和谷物。即使仅凭肉眼，也能清楚地看出，雨螺拎起的那只，在大小上和新来的一批并没什么差距。
真要说的话，它甚至还肥一点。不得不说，贼能打喂得还是挺用心的。
然而这恰恰也正是安可希困惑的地方。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领地的两只鸡不下蛋是因为还没长大，或者是营养不足。可现在对比来看，不管是年纪还是营养，应该都已达标了才对。
那为什么总是不下蛋？
安可希想不明白，只得特意将雨螺请过来看了看，同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说，不下蛋的原因是因为双头鸡有病或是当初搞错了，给了她两只公鸡……
那今晚就不吃炒鸡蛋了。
直接炖鸡汤。
另一头，终于完成检查的雨螺，神情却似变得有些复杂。面对安可希的问话，只轻轻点了点头，俯身将鸡轻轻放在地上，方灵巧地跨出篱笆，低头用指甲在一块木板上轻轻划动。
随着净化光丝产量的增加，他以及其他探索者的状态也明显恢复得更快。至少皮肤已经光洁很多，不再崎岖且覆盖着鱼鳞，颜色也变浅了不少，变形的眼睛、面中和吻部，也随着时间流逝，潜移默化地发生着变化，看着虽然依旧有些怪，但比起之前，已然正常了不少。
语言能力也恢复了不少。已经能用人类语言进行一些简短的表达——不过说话时的音调还是很刺耳，听着令人费解。再加上说话时会露出依旧尖利丑陋的牙齿，因此在和安可希沟通时，雨螺依然更倾向于用写字的方式。
【自恋症】
他举起木板，露出上面写得过分端正的字。
……安可希却是看傻了。
……啥？
安可希懵了一下，茫然抬头。雨螺见她没有明白，索性便丢下木板，曲起手指，捏出了两个类似鸡头的手势，又将两手相对，不断做出“亲亲亲”的动作。
“……”安可希这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一只鸡……头，爱上了另一个鸡头？”
雨螺用力点头，夸奖似地冲她竖起个大拇指。
安可希:“……而这两个鸡头，属于同一只鸡？”
雨螺头点得更加用力，比出的拇指也加了一个。
“然后，这种行为，就会耽误双头鸡下蛋……嗯，所以得了自恋症的那个是母鸡？”安可希不太确定地开口，在再次得到雨螺肯定的眼神后，表情登时变得微妙起来。
“为什么啊？”她呆滞道。
【原因不明。以前家也有。】雨螺在木板上简短地写道，为了节省空间，用了不少缩写，【小概率事件。】
安可希:“……”
我知道我有小概率必中体质，但这种小概率，着实没必要吧。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还挺说得过去。一个头的人类有时都会自恋，何况两个头的鸡。
“居然还有这种事……”她有些为难地搔了搔脸颊，“那这个……嘶。怎么搞？”
“让幽老师给它们做次心理辅导，你觉得会有用吗？”
安可希说着，不抱什么希望地抬头。
回应她的，是雨螺一抹无奈中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
“总之，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
又四十五分钟后，休息室内。
安可希将一杯热气腾腾的果核茶推到贼能打面前，一本正经地看了过去。
“因为那只双头鸡，之前一直都是由你照顾。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向你告知情况。”
坐在茶几对面的贼能打却没接那杯茶，只缓缓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所以呢？”他偏了偏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或者说，处理它？”
“无法下蛋的鸡，肯定是要被吃掉咯。”安可希小声道，“你要去送它最后一程吗？下次见可能就是锅里了。”
贼能打:“……”
“不至于吧领主，你这样让我很难做诶。好歹也是我从小养那到那么大的……”贼能打说着，终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且为什么不做炸鸡？”
“涂上蛋清，用谷粉一裹，再往油锅里一放——比鸡汤香多了好吗！”
安可希:“……”
因为一只鸡不够吃啊天才！
不过贼能打这态度倒是让她放心不少。毕竟严格来说，这还是领地内第一次宰杀活物，甚至可以说是安可希有记忆以来距离杀鸡最近的一次……
说不期待是假的。但考虑到这也是贼能打认真养过的，再加上这家伙性格一直有些奇奇怪怪，安可希还真担心他会因此有什么情绪。
“放心啦，我只是脑子有病，又不是脑子不好。”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贼能打语气那叫一个淡定，“会对自己养的家禽产生感情，甚至因为对方要被吃掉而嘤嘤嘤。这种事只有卷毛小机械或是点灯的那个才做得出来，像我这种冷酷的圣贼，心脏都不会多起一个皱褶的。”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安可希看他一眼，唇角微微翘了下，转而拿起自己的那杯果核茶，才刚凑到唇边，却又听贼能打缓缓开口:
“只是啊，我有些无法理解这个逻辑。”
安可希:“……”我就知道！
抬眸看了眼神灼灼的贼能打一眼，她克制地闭了闭眼，将杯子又放回桌上:“你说。”
“是这样，你想吃了它，是因为你觉得它没法再提供别的价值了，吃肉就是实现价值最大化的途径，对吧。”
贼能打认真地看过来，在得到安可希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后，又轻轻“哈”了一声:“可你这个思路的前提是，那只小可……双头鸡，它除了下蛋和吃肉，再没有其他方面的价值——但你不觉得光凭这一点就否定它，其实很狭隘吗？说不定它还有其他更多的作用哦。”
安可希:“……”
“……贼能打同学。”默了片刻，安可希克制地深深吐出口气，“可爱的贼能打同学。”
“请容我再次向你强调一遍。鸡是不可能学会后空翻的。哪怕是两个头的鸡，谢谢。”
贼能打:……
贼能打:“你就说如果它会翻的话，你想不想看吧。”
“……”好吧那确实是挺想。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当初养鸡就是为了蛋和肉，我干嘛还要去思考别的东西啊？”
安可希被贼能打搞得都有些啼笑皆非，后者却还在一本正经地看过来:“我觉得你不应该被困在自己的局限里。”
“这不是什么局限不局限的问题……”安可希几乎忍不住吐槽的冲动了，“一个家禽，它没办法下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它都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失败了，它辜负了别人的期待，让别人的希望落空了，那它作为一只鸡，不管它有多特殊不管它有几个头，它就是很逊，它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知道吗？”
“世上不逊的鸡还有很多，我为什么非要再对一只很逊的抱有期待和它纠缠不休？就当它死了不好吗？啊？”
安可希说到这儿，不知是想到什么，音量都微微提高些许，反让对面的贼能打吓了一跳。
又过一会儿，方听他蹙了蹙眉，试探地开口:“那个，我们讨论的，还是双头鸡的问题，对吧？”
“……”
“不然呢？”
安可希默了一下，缓缓坐回原位，不太有底气地说道。
贼能打:“……”
“好啦。”他将桌上的果盘轻轻朝安可希的方向推了推，“反正都是你养的，我也是你养的。怎么处理还是你定吧。”
“……”安可希抬眸看他一眼，又深深吐出口气，“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口。既然你舍不得，那就先留着吧——不过仅此一次啊。”
她说着，抱着杯子站起，转身便要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像想到什么，转头再次看向贼能打:
“以及——请容我再次提醒一遍，鸡确实是学不会后空翻的。”
“那不一定。”贼能打想也不想道，“我始终相信，生命自会创造奇迹。”
安可希:“……”
行吧，你开心就好。
暗叹口气，安可希旋身继续往外走去，推开休息室虚掩的门的瞬间，却正撞上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耳朵？”她奇怪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本来想去办公室找你。别人说你在这里。】小耳朵毫不犹豫地举起本子，看样子答案是早就备好，只是不知为何，眼神却有些闪烁。
又带着些低落。
“……”略一沉默，安可希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的房门——方才的房门并没有关紧，为了方便找人，这里的房间门上也没有加上隔音符文。
又是片刻的静默，她伸手将房门带上，转而领着小耳朵沿着走廊，往旁边走出了十几步。
“你刚才……听到了多少？”一边往前，安可希一边确认般地小声问道。小耳朵似是一震，立刻摇了摇头，很快又举起了本子:【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安可希:“……真的？”
小耳朵:……
【假的。】嘴角微抿，她再次低头落笔。安可希见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在旁边静静等着。
【可能是我多想，但我还是想说，幸运女神对我们、对其他人的意义，并不在于她永胜的荣光。】小耳朵一笔一划，慢慢地在本子上写道，【我也不觉得一次的失败，就足以彻底否定掉她。】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承认那个身份的话，也没关系。】
【你按照你的节奏来就好了，不管是活着也好，或者别的也好。不用逼迫自己去一定要去承担什么、做到什么。以前不用，现在也不用。我说真的。】
要说的话很长，因此小耳朵也写了很久。安可希就在旁边静静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轻轻叹了口气。
“谢谢你的理解。”她低声道，“不过老实说，这样反而让我感觉自己更逊了。”
【完全没有。你最棒了！】小耳朵一脸笃定地看过来，【又厉害又好看，向来如此！】
安可希:……
被夸奖当然是好事。不过老实说，联想到许镜之前说的大癞癞……
莫名有些高兴不起来啊。
【而且我知道，是我们太急了。】不等她给出回应，小耳朵又埋头飞快写道，【这事我应该道歉。我们本来打算是慢慢来的，我也没想到你会提前见到许镜的眷族……】
“啊，那些小人鱼。”安可希嘶了一声，“说实话，我觉得她们都挺可爱的。不过当初那一嗓子……也确实是把我吓得不轻。”
“说来也挺可笑。但我那个时候，被吓得都不敢再去许镜那里了。人家都发好人卡，她们倒好，直接发身份卡，那个场面，说是心理阴影都不为过了……”
安可希说着，带着小耳朵，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去。说话间已然来到走廊尽头的路口处，视线无意识往旁边一瞥，整个人却差点吓到僵住。
——只见路口的另一侧，走廊的拐角处，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浅瞳色，长头发，银色吊带。胳膊肘处生着如薄纱般的侧鳍……正是服侍许镜的神仆小人鱼之一。
“女神大……”她扑闪着漂亮的眼睛，刚要开口，便被小耳朵眼疾手快地拦住。另一边的安可希则是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看看四下无人，索性便弯下了腰:
“你怎么在这儿？许镜让你来的？”
“……嗯。”小人鱼怯怯地低下头，“真知女神托我给你带话，说很重要。我找了好久才找过来的。”
她说着，双手捧出一张折叠起的便签。崭新的纸面上有着淡淡的水印。
安可希见状却有些奇怪，估摸着肯定是什么急事，立刻接了过去，打开一看，神情却瞬间变得微妙几分。
居然提出这种要求……这家伙，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安可希微微瞪大眼睛，冷不防衣摆又被人拽了一下。
她莫名其妙地点头，正对上小人鱼可怜兮兮的眼神。
安可希:“……？”
安可希:“你要干嘛？”
“完成我们老大嘱咐的事。”小人鱼小声却坚定道，“祂说，一旦看您露出‘那个女神脑子是有问题吗’这一类的表情，我就要用可怜又可爱的眼神看着您。”
“看到您答应为止。”
安可希:“……”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她，我会尽快处理，人会很快给她带去的。”不得不承认这种眼神确实挺有杀伤力。安可希闭了闭眼，终是合上便签，冲着那小人鱼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后者低低应了一声，却还是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仅如此，手指还轻轻搓起了裙摆。看上去似是在紧张什么，又有些踌躇。
安可希微微挑眉，蹲下了身:“你还有事？”
“……嗯。”小人鱼再次低低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眸，“我想向幸运……向您道歉。”
安可希:“……嗯？”
“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两位大人的对话。”小人鱼看上去十分窘迫，却还是努力发出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直接叫出女神大人的尊名，会给大人带来那么大的困扰。”
“我那个时候，只是太开心了。因为真的很久没见到幸运女神大人了，而且您才刚一出现，就给了我们那么大一个新房间……以前我们都是待在白梦城的地下室里，一下来到这么明亮的地方，简直像是入了梦境一样。”
“我当时听见其他人呼唤您的尊名，想也没想，就跟着喊了。真的没想到会给女神大人带来不适，还成了阴影……”
小人鱼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只剩气音。反而让安可希有些手足无措了，顿了几秒，终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
“算了，没事啦。事情都过去了，难道还让我打你出气吗？而且小耳朵也和我说了，那张身份牌，不管怎样都是要发到我手里的，所以早点晚点其实也没区别。懂？”
“……嗯。”小人鱼再次点头，顺势用力吸了吸鼻子，等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有中气了不少:“谢谢您的宽宏大量。”
“请您放心，我回去就和其他人打招呼。您就是幸运女神这件事，我们绝不会再当着您的面说了！”
安可希:“……”
那请问你现在，又是在干嘛？
还好四下也没人……而且不管怎样，有这觉悟就是好事。
安可希漫不经心地想着，又哄了两句，终于哄得小人鱼心满意足地离开。目送着对方的背影逐渐远去，这才又与小耳朵一道，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的那条走廊很短，没几步便到了又一个拐角。安可希原本还想和小耳朵再沟通下净化光丝出售的事情，然而在转过拐角的一刹那，她就意识到，这事估计得往后稍稍了。
原因很简单。在那个拐角的后面，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抱着一盒虫胶，眼神呆滞、浑身僵硬的明灯。
安可希:“……”
不是你们这偷听是都领过号吗？
还一个一个轮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