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戍来助，前路未知
魏征的计谋无懈可击，但整个计划仍然面临一个巨大的隐患：轮回台如果事先确认百万人珠的情况，一切谎言就会被戳穿……
房间内的死寂被突然闯进来的花二哥打破，它喵嗷叫了几声，便跳到了金盛腿上撒娇。
皇甫璋征猛然站了起来，说道：“轮回台查验百万人珠，不一定非得看到百万人珠！”
“快讲！”李世民忙放下茶杯，向前倾身。
“演一出戏！轮回台在东仓查验百万人珠时，让同福镇的妖族假装来劫，顺势将轮回台的人引到黑龙潭！”皇甫璋征提高声量说道。
“妙！我去找狐德望帮忙！”魏征拍掌叫好，一扫眉间愁云。
商定好细节后，王同然按照着魏征的意思书写上灵帖，须臾之后，上灵帖荧光溢彩，代表着轮回台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
“近日，有妖族人作乱唐长安城，妄图劫走安民法会百万人珠，意图难测，唐太子世民和明司府已将其击溃围困，然妖族人精通灵力，我等技穷，急求轮回台遣专人协助。”
上灵帖的流光溢彩，盖过了屋内的烛光，众人围着几案焦急地等待着轮回台那边的回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上灵帖上出现一短行字。
“人珠安全吗？妖族有多少人？”
“人珠安全，被围困者有十人左右。”
“一定要确保人珠万无一失，稍后派天戍卫协助你们。”
‘稍后’这个词十分模棱两可，必须让轮回台的人说清楚到底是一会儿就派，还是隔几天再派。
魏征抢过王同然手中的石笔，一挥而就：“太子世民初掌大唐，时局未稳，且长安城还有隐匿妖族人觊觎人珠，请轮回台今夜就派人来，迟恐生变。”
上灵帖的字传过去后，迟迟不见轮回台的回复。煎熬折磨着每个人，比坏消息更可怕的是没有消息，未知的等待会加倍放大痛苦。
轮回台再没有回复，可谁也不敢再催，只能干等着。
苏朗和金盛觉得屋里烦闷，就借口出去方便，来到外面的回廊透气。此时已接近半夜时分，空气却异常潮湿闷热，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
太子府的花园有个池塘，里面蛙声阵阵。金盛觉得聒噪，就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朝池塘投掷，一有石子落水，蛙声就会停顿一下。石子断断续续投进池塘，噗通作响，蛙声附和此消彼长。
最后一颗石子飞出后，蛙声停了好大一会儿，心猿意马的金盛探身朝观望，觉察到花园那边好像有动静。
“有…有…刺客！”金盛七慌八乱地大喊起来，他看到有不明身份的人，正鬼鬼祟祟穿过花园。
苏朗大吃一惊，太子府守卫森严，怎么会在深夜出现刺客？带着惊讶和疑惑，赶紧朝金盛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十几名形迹可疑的人。
皇甫璋征担负太子府的守卫职责，一听到屋外有刺客，立刻拔刀冲了出去。在府中各处值守的玄甲军也听到了喊声，纷纷朝花园这边赶来，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可疑之人团团围住。
苏朗带人围上去后，借着火把光亮，发现这些刺客非常与众不同，皆身穿一种雪白色贴身长袍，外面罩一件精致修身短甲，服式与中原风格迥异，与西域各国也有所不同，人人带一柄三尺长古制剑。虽然一个个显出风尘仆仆的模样，袍甲也有些破损，但仍然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苏朗和玄甲军们在他们面前反倒尽如些凡夫俗子一样。
“竟敢夜闯太子府，你们是什么人！”苏朗见这些被围的人行若无事，且相貌非凡不像是刺客，所以只是质问他们，并没有进一步采取行动。
“我是轮回台的特使，天戍卫的都司，奉火公老之命前来协助捉拿叔尧，谁是李世民？”面对苏朗的质问，一名为首模样的女子上前答话。
这名自称天戍卫都司的女子五官格外精致，声如山泉灵动，相貌十分温婉，目光却锐利坚毅，散发着一种英气迫人的气场。
一听是轮回台的特使，苏朗又惊又喜，赶紧让刚赶过来的皇甫璋征去请李世民，又让玄甲军解除戒备，生怕冒犯到这位轮回台的特使。更主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朗心跳地飞快，总是忍不住偷瞄那名女子，情不自禁的一直笑，表情十分不自然。一度让身边的金盛怀疑他是不是吞了一只活蛤蟆。
那名女子也被苏朗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不由得走开几步，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恭迎轮回台特使！”李世民领着众人快步来到花园，一眼看出那名女子气质出众，便立刻拱手作揖。
“天戍卫的都司。”苏朗情不自禁补上一句，搞得像是那名女子的手下跟班一样。
“都司大人真是英姿飒爽，巾帼风采。”李世民被她眉眼间的英气所吸引，脱口即是夸赞之词。
“唐国太子不必客套。我是奉火公老的命令前来协助捉拿叔尧，现在是什么情况？叔尧在哪里？”
李世民对现状的了解主要是听王同然苏朗他们汇报，被这么一问，紧忙在脑中酝酿措辞。
“在，在水里，黑龙潭。”苏朗见李世民一时没回答，以为是想让底下人汇报，又见其他人似乎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抢过话说道，不知怎么的，说话还稍微结巴了点。
那名女子有些疑惑，不明白叔尧在水里是什么意思。李世民见话已经被抢了过去，再抢过来有失君者风度，就示意王同然把情况介绍一下。
王同然瞪了一眼有些异常活跃的苏朗，让他消停闭嘴。然后向天戍卫都司介绍到，叔尧等人发着蓝光进入了河底，他们已经派人在四周盯了很久，确认叔尧没有借潜水逃到其他地方，他们数次派渔人入水查探，可那里水太深，终是一无所获，所以希望天戍卫能够出手协助。
“是一个人发着蓝光，还是多个人？”都司白皙的面颊和手掌瞬间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以作示意。
关于妖族人以蓝光在水中辟道的事，王同然是从刘平山那里听来的，现场具体什么情况并不知晓，略微思索后便向都司点头确认——妖族人只有一人发光。他认为，轮回台只派了二十名天戍卫，适当夸大叔尧这帮妖族人的实力，才能更方便自己人介入。
根据金、木、水、火、土，五大灵力属性的不同，使用灵力时会发出对应的金光、褐光、蓝光、橙红、暗黄五种颜色。妖族人只靠一人就将十余人带入水下，说明那名妖族人的灵力极强，这使都司非常担忧，她这次带来的天戍卫，灵力只属于基本水平，凭他们去抓叔尧一伙人可定会凶险万分。
“都司大人？抓叔尧是有什么难处吗？”李世民见她微锁眉头，目露担忧之色，便试探着询问。
“叔尧一伙人比我们预计的更难对付，需要你的人协助。”都司略作迟疑，决定让李世民的人加入。自从叔尧逃脱以来，她和手下四处追击，可每次都落空，这次决不能再让他跑掉。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她本想让轮回台增派人手，可随即想到天灵大陆上的妖族已经被叔尧鼓动的蠢蠢欲动，天戍卫的主要力量已经全部派到各地镇压事变，此次她能带来二十名天戍卫，已经是极限了。李世民的人虽无灵力，但只要数量够多、调配得力，也不失为一个备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原本用于安民法会的百万人珠在哪里？”
众人一愣，轮回台果然信不过他们，李世民微微一笑，答道：“回都司大人，百万人珠仍然安置于东仓之中。”
“带我去。”
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为了应对轮回台查验，东仓一带临时驻扎了三千名全甲士兵，戒备异常森严。轮回台的都司对此十分满意，但出于谨慎的原因，她仍坚持要查验人珠。
王同然将都司一众人领进一间大厅，空旷的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口黑色箱子，接着他若无其事地上前开箱。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乱成一片，都司和天戍卫们如临大敌，纷纷朝外跑去，看到四五名身穿夜衣的人正与士兵打成一团，不由分说上前缉拿。夜衣人见事态败露，慌忙夺路而逃，都司和天戍卫拨开士兵去追。
狐德望带着他的兄弟在长安城的坊墙和房顶上拼了命地跑，好在占着熟悉环境的优势，与天戍卫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丑时鸡鸣时，狐德望将天戍卫引到黑龙潭一带后，赶紧脱了身。都司领着天戍卫们，赶到后不见妖族人踪影，却看到了守在这里的士兵。一个时辰后，李世民等人和两百玄甲军也赶了过来。
刘平山将众人带到了叔尧入水的地方。为了不打草惊蛇，都司决定自己先带人入水查探，摸清楚情况，一切无虞后大队人马再入水。
都司带了两个人来到河边，只见她身上再次发出淡淡的蓝光，和四周的河水相映，更加奇幻美妙。
“真如洛神风骨！”李世民被她深深吸引，不禁赞美。
苏朗更别说了，已经被勾魂夺魄，两眼注视着的她一举一动，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这可比长安城最美的胡姬都好看多了，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盯着都司看，心里还没有那种脏心思。
“王大哥，这女子是谁？怎么也会用灵力，而且她身上的光可比先前那妖人要清澈啊。”刘平山也看得出神，对王同然嘟囔道。
“可能因为是女子的缘故吧，这次辛苦你了，你带上弟兄们先撤。”王同然不想刘平山在这里多待，趁没人注意的功夫让他们悄悄退下。
都司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朝水里走去，她并没有像妖族人那样在水中劈开一条通道，而是形成了一个大大的蓝色水泡，和两名手下悬浮在其中，慢慢向河底沉入。
岸上的人等了大概半刻后，只看到都司一个人从水里回来，但看她神色自若，也不像遭到不测的样子，也都没开口询问。
都司回到岸上后，简明扼要的将水底情况跟大家通报了一下。他们潜入水中后，先是仔细查探四周是否有隐藏的隔空洞穴，结果找了一圈并没有可疑之处，却意外在河底发现一块巨碑。仔细查看之后，她发现那块巨碑应该是上古之物，用地石制成，盖在河底。她怀疑这地巨碑后面应该别有洞天，叔尧等人就躲在那里，于是就让那两个人在底下继续查探看有没有其他情况，她先回来跟大家制定计划。
“都司可有什么办法穿过那巨碑吗？”刚刚赶来和大家汇合的魏征在一旁假装关切地问道。
其他几人其实都在等这句话的答案，因为都司说的情况和他们之前猜测的基本一致，他们最关心的就是天戍卫是否在没有地石剑的情况下穿过封龙碑。
“开地石的办法就是用地石脉，但是现找地石脉肯定来不及了，此处有人工修砌的地石，说明情况很不简单。”都司并没有观察到其他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微妙的神情，继续说道：“除了地石脉，还可以用五大灵力合力开启，但这样的话，会消耗我们很大体力，再抓捕叔尧就会有困难……”
“太子，我们的事多半能成。”魏征环顾四下，见天戍卫的人都在远处忙活，便对李世民窃窃私语。后者没有说话，露出一副‘何以见得’的表情。
“天戍卫开启封龙碑需要消耗很大灵力和体力，等他们对抗叔尧等人的时候，局势势必会很焦灼，这对我们趁机取回人珠有极大利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魏征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但是李世民心里却生出一些不爽，他觉得算计都司的行为很不君子，更怕都司知道真相后会对他“刮目相看”。同时，他也很诧异自己会产生这种感觉，处在矛盾中的他，对魏征的话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
魏征见李世民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曼妙的背影，便很识趣的不再讲了。
苏朗也在盯着那个背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那个背影很让人迷离，他看得出神，很快忘掉了周围嘈杂的士兵，忘掉了其他的人存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她。
都司略带忧色，双手抱臂轻咬着嘴唇，直直地盯着河面，不再说话。众人不敢上前打扰，悄悄的闪到了一旁。河水漾着波纹，拍打在她的脚面，一下、两下……清凉的感觉袭袭而上，突然她眼前一亮，命令道：“李世民，叫你的人拦堤放水！”
这道命令让李世民一时不明就里，楞在原地茫然相顾。都司招来众人，进一步解释说：在黑龙潭上游建堤阻断水流，同时在其下游决堤泄流，便可以让黑龙潭水落石出，如此一来就可以减少入水时灵力的消耗，以便多带着人手下去。
黑龙潭的地形就如同一只汤勺，勺柄便是上游，水位很浅，勺槽即黑龙潭，约三四丈深，下游比勺柄略深，整体算不上什么深潭大河。
都司提出拦堤放水的计划，是为了能带更多人入水，这对李世民非常有利。恰好这一带驻扎着五千精兵，他当即命令全军卸甲，在上游以土石拦堤，在下游凿河放水。
都司看着忙碌的大唐人，心中沉沉地担忧起来——抓捕叔尧是天戍卫的职责，即使让他侥幸逃脱，轮回台在事后也不会追责唐朝的人，反之，则脱不了干系，她不愿意让与此无关的人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五千精锐士兵一刻不停地忙了半个时辰，一道石堤出现在上游，河面被拦腰截断，与此同时，下游处掘开多处口子，黑龙潭泄下了一半的水量。
“李世民，你马上挑选一百名精干的士兵跟我入水。”都司将李世民等人喊来，交代了进一步的行动计划。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计划，更多的是一种力量分配的平衡。她计划让一半天戍卫运用灵力打开河底巨碑，保存另一半天戍卫的实力，外加李世民的人作为抓捕叔尧的主力。
计划已定，天戍卫那边全部出动，李世民、皇甫璋征、苏朗带一百名名玄甲军跟随。有了东仓与妖族人交手的经验，玄甲军这次皆配备了强弩硬盾。王同然、金盛和魏征三人在岸上接应。
远处闷雷滚滚，徐徐凉风开始搅乱湿热的空气，河面波光粼粼，前路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