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要是早先，万老爷早就训斥万秋雨了，就是现在女儿扑闪着眼睛很令人怜爱，也会挥挥衣袖让她回去，但此时他只有僵着脸，以几乎要用测量工具来衡量的幅度点了下头。
鸡丝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用的清汤，洒了葱花，还有一碟子青辣酱。
万老爷本来没什么胃口，闻到这香气，也觉得不错，他先动了筷子，叶艳艳跟上，万迎春、万夏荷两个姐妹才迟疑的拿起筷子，她们两个本来就不是太饿，此时有万老爷在更没有兴致，只是也不能不吃，正为难间，就听叶艳艳道：“爹爹，什么是招婿啊。”
万迎春差点把自己的碗给丢出去，万老爷脸色变了，万夫人连忙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能问吗？今日杜姐姐说，她以后是要招婿的。”
“什么杜姐姐！”万老爷拉着脸，同时不满的向万夫人看去，万夫人一时也晕头，正要说她们从来不去那不好的地方，叶艳艳就道，“就是杜通判家的杜姐姐啊，我听不止一位夫人说那杜大人是真的疼妻子的，还有的说要天下的男子都像杜大人那样才好呢。”
万夫人一怔，万老爷不愿意了：“什么疼妻子？那是他娶了个河东狮，自己生不出儿子还不准他纳妾，他也不是什么真心就不纳，他倒也想的，就是……”
说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冷哼一声：“这不是你们姑娘家要知道的事情，吃完了没有？快回去吧！”
叶艳艳哦了一声，行了个礼走了，迎春夏荷两个连忙跟上。她们三个一离开，万老爷就对上了万夫人：“你以后带着她们也注意一些，那些人夫人也是的，这些话是能在未出阁的姑娘面前说的吗……你、你那是什么意思？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万夫人垂了下眼：“老爷说的是，就是那些夫人说话，也没有我置喙的。”
万老爷一僵，一时就有些接不上。
说那些夫人不正经不让万夫人再参加那些聚会吧，那他以后也不用在东梁混了。何况万夫人就去这么几天，好处他这边已经展现了，现在也是不舍，纠结了一下只有道：“姑娘们也都大了，以后也该同她们说道理了，有的话……是不能到处说的。”
这是正经话，万夫人点了下头。
万老爷犹豫了一下：“那张氏……”
这段日子万夫人虽然不在，也知道万老爷是天天过来的。
张氏的事本是她点头的，也没理由不点头，可这万老爷天天来，就让她有一种不舒服，再看万老爷此时的样子，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然后她不由自主的，又想到叶艳艳刚才的话——杜大人真心疼爱妻子……
“这也是早说好的。”就她久久不语，万老爷道，万夫人垂了下眼，“是说好的，但今日，你不该再问问兰姨娘吗？”
万老爷本想说问她作甚，不过立刻就想到了叶艳艳，然后这话就卡在了那里。
他哼了一声，心中只觉得锦衣卫也太是可恨，他纳个妾，怎么了？怎么了？！
虽然不愿，万老爷还是来找了兰姨娘。
兰姨娘对他纳妾本来是接受的状态了，心如死灰后，她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而且她现在的关注点完全都在叶艳艳身上。
早先叶艳艳同她说她会努力的，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努力什么？
努力了又有什么用？
后来叶艳艳跟着万夫人出去参加各种夫人的聚会，她就觉得自己知道了，也觉得女儿果然是长大了，以后会有个好出路。她跟着万老爷十年，早就被忽悠瘸了，心中是对蜀山充满了眷恋忠心，可依然觉得成为官家夫人才是女子的好归宿。
但前两天叶艳艳说给她看个东西，然后，在她面前打了一套燕归来。
蜀山核心功法，燕归来！
“你……你跟谁学的？”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看姨娘天天打，就跟着学了。”
她瞪大了眼：“看我打……学的？”
叶艳艳点头，兰姨娘完全无法相信。
蜀山以剑法闻名，核心功法基本都是剑法，唯有燕归来例外，它可以是剑法也可以是拳法，还可以就是轻身功法，也因此这套功法极为繁杂，兰姨娘当初跟着自己大师姐一招一式的学，也足足练了一个月才记下，就这，大师姐都说她天赋好。
叶艳艳看她打打就会了，虽然只是招式，可这天赋……
“你给我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啊。”叶艳艳偏了下头，“不是看姨娘打，我还是怎么会的啊。”
兰姨娘一时语塞。
在叶艳艳刚打出来的，她还想着是不是师门来人，不过再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了，就算师门原谅她了，来找她了，来教她女儿功夫了，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教燕归来。
这，真是天赋！
兰姨娘的心一下就热了起来，简直都想立刻带着女儿回蜀山。
早先她不回去，一是愧疚，二来也是羞惭。
当年她为了同万老爷结合不惜叛出师门，现在又灰溜溜的回去……总是没脸的，可叶艳艳这等天赋……这脸，起码找回了一半！
先前万秋雨找她学功夫，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下就认真了，然后，每天都处于惊喜中。
叶艳艳天天要跟着万夫人出去，并没有多长时间练功，但她早上跟着她打一遍拳，就能记下，晚上再练个几遍，第二天就能丝毫不差，再过两天，打的就同旁人练了几个月的似的！兰姨娘天天处于“我女儿是天才”的兴奋中，简直都快忘了万老爷是谁了。
本来在这种状态下，万老爷来找，她哪怕有点不舒服，也会随便点个头，但叶艳艳昨天才同她说过这样的话：“姨娘见过新姨娘吗？”
“……我上哪里见？”
“哦，我还想看看那新姨娘是什么样子呢。”
“有什么好看的？”
“总是好奇啊，虽然爹骗了你，但他过去也没说过纳妾，我就想，这新姨娘要有多好看啊。”
她没有说话，但的确，脑中也不由得想了一下，那新姨娘……要有多好看呢？
于是，这一天当万老爷找来的时候，她不由得问：“那张氏……好看吗？”
万老爷一滞：“也不是多好看。”
兰姨娘看着他。
“真没你好看。”
“我想……看看她。”
“这、这……”
“本来这事也不归我管，但你既然来问我了，我就想看看她，你若不愿，我也没什么好勉强的。”刚开始的时候，兰姨娘也有些犹豫，万老爷的迟疑反而激起了她的执拗，“但在我这里，就是要见见她！”
“你——”
万老爷的火气一下被激了起来，他在兰姨娘这里向来是哄骗为主，哪怕早先同兰姨娘说自己要纳妾，也是以无奈纠结的语气。但这一次就有些忍不住了，先是万夫人那里吃了几天的闭门羹，好不容易见了又事事不顺，这到了兰姨娘这里，竟然还有条件！
有什么条件，一个妾能有什么条件？
但他刚吐出一个字，叶艳艳就从那边露出了半张小脸，万老爷的身体一下僵在了那儿。
“你！”他又瞪着叶艳艳说出一个字，可这一次更不敢往下说，最后他一转身一甩袖，大声道，“见！见！见！都让你们见见！”
他这说的是气话，但叶艳艳转天就告诉了万夫人，万夫人先是一怔，随即就点了下头：“见见也好。”
于是当万老爷知道的时候，就是全家的女人都要看张氏了。
万老爷的这个心啊，想冲着万夫人发火，又找不到理由，又有点真不敢。
要在过去，他强纳了张氏虽然会有点麻烦，但也就纳了，现在……万夫人结识了那么多真正的夫人，这可能就不只是一点麻烦了，他纠结了又纠结：“让那些丫头去做什么？”
“早晚都是要见的，难道老爷不是真心要纳张氏吗？”
万老爷再次一僵，万夫人一笑：“我不过是说笑，哪里就能让姑娘们真出现在这种场合，不过既然订了再观音庙见，也正好让姑娘们去上柱香，求求菩萨保佑，那张氏，也就我们三个去见一见。”
万老爷张了张嘴，又张了张，最后万分艰难的，点了点头，万夫人垂下了眼，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更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而几乎就在同时，本来一边帮叶艳艳运功一边絮叨的系统就住了嘴。
“……你收到能量了？”
系统没说话。
“收到了吧。”
……
“还说我就是骗你的吗？”
“……这套功法要多走几遍你身体才能真正记住，你休息一下，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