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万家一行走的时候没用多少时间，回来的时候也没用多长时间。
只是相比离开时的平静，回去的时候完全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了。
万老爷和万夫人的马车一前一后，一起从侧门进了二进院。
从这里，马车就不好过了，万老爷同万夫人都下了车，两人对视一眼，万老爷咬牙：“你……”
“有什么话，老爷不如进了屋子再说？”
万老爷一滞，他脸本就有些发红，这一下更是胀红，他恶狠狠的瞪了万夫人一眼，一甩袖，转身向里面走去，临过院门的时候，还一脚踹了下门档。
楼姨娘吓的有些厉害：“姑娘……”
万夫人挺了下胸膛：“无事，你们就不要过去了。”
楼姨娘一怔，万夫人已经向前走去，她走了两步感觉不对，偏过头就看到了兰姨娘和叶艳艳：“你……”
兰姨娘垂了下眼：“我也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万夫人微一思忖，点了点头，而这么一耽搁，楼姨娘也走了过来，她还带着几分害怕，态度却是坚定的，万夫人知道她是要跟的，也就不再多言，目光转到叶艳艳脸上，不过不等她开口，叶艳艳就道：“夫人还是让我跟着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赵尚的玉佩从夹衣里拿了出来。
万夫人本也是带着气的，此时却不由得一笑，叶艳艳一眯眼：“我觉得大姐姐、二姐姐听听也没什么。”
万夫人一怔，楼姨娘本想说什么的，但见她脸色迟疑，就没有开口，只是满脸也带着疑惑。
“有些事……”万夫人慢慢的开口，在她的观念里，有些事情，还不该是姑娘们应该知道的。
叶艳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兰姨娘，兰姨娘偏了偏头：“怎么了？”
叶艳艳笑笑，万夫人却反应过来了，她点了下头：“也罢，现在就让你们知道了，也省的以后被骗。”
兰姨娘的脸一下红了，要是早先她就算不跳起来，也要甩袖离开，但现在只是咬了下牙，然后更用力的握着了叶艳艳的手。
一行人逶迤前行，到了主院，万老爷已经快要气炸了，看到这么一行人，也顾不上别的了，指着万夫人的鼻子就骂道：“你的妇德呢！”
万夫人抬了下头：“老爷今日是以何事质问？”
“张氏之事已经说好，你为何反悔？”万老爷道，“你说要见，那张氏也出来让你们见了，她一个弱女子……”
“难道我是男子吗？”万夫人开口，万老爷一滞，随即甩了下袖，“休要胡言，张氏品性端正，向来温柔，今日却被你们逼的差点跳湖，何其可悲！”
说到这里，他简直要仰天长叹，兰姨娘看着他，慢慢的垂下了眼。
万夫人吸了口气：“若我今日去跳湖，那是谁逼的？”
“休得胡言！刘氏！你！你！”万老爷指着她，有些颤抖，他怎么也没想过万夫人会一句不让都给他顶回来，“张氏进门是你已经允了的。”
万夫人点头：“是，我允了，现在我也没有反悔。但老爷……我可有说就让她今日就进门吗？”
万老爷皱了下眉。
“可有？”万夫人又道。
“这有什么区别？”万老爷不悦道，“今日又如何，明日又如何？你们既见了，那就今日又怎么了？你既不准备反悔，早一日晚一日又怎么了？”
“老爷若是要纳个贱妾买个通房那是无所谓，可老爷不是想让那张氏做贵妾吗？”
“怎么？”
万夫人一笑：“玲子，去我屋里把我的今年账本拿出来。”
楼姨娘应了，过了片刻，拿了一个本子出来，万夫人没有接，只是道：“翻到第十六页，把上个月的收入支出给老爷念一遍。”
楼姨娘按照她说的翻了过去，看了看四周，有点犹豫，万夫人道：“念。”
楼姨娘不再迟疑：“上个月，府里的总收入是一百三十六两八钱，其中万霞楼、如意斋的净收入五十六两六钱；岁岁坊、八角楼的净收入七十九两八钱。府里日常开支是六十八两三钱，人情往来八十三两，老爷……”
念到这里，楼姨娘再次停了一下，万夫人道：“接着念！”
“老爷……从账房上支取二百三十一两……”
万迎春万夏荷两姐妹都倒吸了口气，就是叶艳艳也暗叹了一声，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虽然是武侠世界，货币倒意外的没有崩……当然，也许江湖另有一种说法？不过目前来看，银子的购买力还是杠杠的。一个好皮子——就她给赵尚弄的那个没有一根杂色的狐狸皮帽子，也不到三十两。
也许不太恰当，但根据她的估算，一两银子……大概就是六百到八百软妹子。
万家有车夫丫头，还养了个绣坊……虽然是和外面铺子相通的，但林林总总也有二十多口，而这些人，连同她们这些姑娘夫人妾室日常也不过六十多两，而万老爷，一个人就花了二百多！当然这个六十多应该就是吃饭和仆人们的酬薪，真要再算上衣服穿戴教育，再翻一翻也不见得止得住，可就是这样万老爷这消费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
这要换成人民币，就是一个月一个人造进去一二十万啊！
而且她现在已经知道万霞楼、如意斋是万家的产业，岁岁坊、八角楼却是万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是嫁妆！
“你说这些做什么！”万老爷脸先是白又是红，到最后就有些青了，“你今日，是要同我算账吗？我万家还有田产还有祖业……”
“我这里还有逢年过节还有婚丧嫁娶。”没等他说完，万夫人就又道，“若要算的话，这些更不知要多少呢！”
“……那你这是作甚！”
“老爷既然说要纳贵妾，那总有一些礼仪要走，丫头要配，院子要收拾，以后的日常，也要给算出来。”万夫人说着，上前一步，“这些，老爷原本是不想的吗？”
万老爷的脸色再次变了，他出生以来就是独子，花钱向来是没数的，不过他到底也这么大了，还不至于不知道银钱的作用，此时就不免有些气短，只是在这短的同时又有一种愤恨：“这本就不该是我想的！”
万夫人看着他，他也看着万夫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贤良的，却不想你竟如此……善妒！”
他咬了下牙，还是把这两个字给说了出来，万夫人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刚才一连串说下来，她的脸本有些发红，此时一下就白了，那边万家姐妹连同楼姨娘都有些凄惶。
善妒。
这两个字好像只是一个形容词，但万老爷此时说出来，却是诛心。
这是七出之一！
兰姨娘皱了下眉，正要开口，那边万夫人已经又先上前一步：“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我正好有一件事也正要问老爷。”
“有什么事……”
“我前几日听到一件事，”万夫人不等他说完就开口，“《大明律》其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许娶妾。违者，笞四十。”
万老爷僵在了那儿。
“我不懂，想着这民是不是没有功名的，却有夫人告诉我，无爵者，皆为民，哪怕是通判、知县，也是这里的民的。”
万老爷的脸色都是铁青了。
“老爷说我善妒，但老爷今日不过三十，已有一妻两妾，这官司，就算打到衙门里，我也是不怕的。”
“你！你！”万老爷这一会儿真是气的浑身哆嗦，简直就想大叫一声，让人来给万夫人绑了，但在万夫人刚才往前走的时候，兰姨娘也跟着走了一步，万老爷虽然最近有些被降智，到底还记得这个妾出身蜀山，一剑能给人穿个透心凉，而随着兰姨娘，又看到了叶艳艳，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赵尚。
兰姨娘那是代表个人武力，赵尚就是权势威力，万老爷脑袋发昏也知道，今日若是动了叶艳艳，不说赵尚，申大人那里就交代不过去。
他又急又气，脑中翻来覆去就两句话——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不是不久前，他这一妻一妾还有矛盾吗？兰姨娘还被罚了，怎么这一眨眼就联合到了一起？
妒妇！妒妇！这些人都是妒妇！
“张氏必须进门！”他咬着牙，“必须！她……”
他靠近万夫人，压低了声音：“已有身孕！”
这一次是万夫人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