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月光下，兰姨娘一身白色内衣在院中腾转挪移，一柄软剑在她手中如银蛇吐信又如飞雾旋转，院中的花草树木被带的摇摇欲坠，几片绿的紫的蔷薇已经散落到了地上。
鹊桥仙！
蜀山剑法之一，兰姨娘过去很少真的用剑，这一次却有些忍不住了。
竹剑瞪大了眼，她知道自家姨娘过去是武林中人，为此，她还没少受其他人奚落，就是她娘早先也唉声叹气——“好不容易进了大院，怎么就跟了她！”
他们当然是怕武林中人的，但他们这种举人老爷家的家生子，免不了也会觉得读书最好，武林中人，就有点下三流的感觉。
而此时，她只觉得炫目。
旁边的叶艳艳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向这边看来，脸一红：“我……姨娘……那个，我不知道，嗯，还怪好看的。”
叶艳艳一笑：“你对以后，可有什么想法？”
竹剑一脸莫名：“以后……姑娘说的是什么以后？”
叶艳艳摇了下头，万家这个副本快要刷完了，以后不好说，几年内应该是没什么交集了，但她做事向来周全——哪怕是一个小人物，可以的话也会妥善安排。不过看竹剑这个样子，也有点白问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
“姑娘呢？”
“我再陪一会儿姨娘。”
竹剑想说自己也陪着，但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她正是缺觉的年纪，平时也是这个点就睡的，此时就有点撑不住了，叶艳艳不说，她当然要留下，但叶艳艳都说了，也就不强撑了。
“那、那……”
叶艳艳点点头，她再不多言，转身回了屋子。
那边兰姨娘一套剑法用到最后，墙壁上的一丛藤萝都被卷住，如同一个绿色巨蟒随着她的软剑啪的一下，打到墙上！
绿色的树叶连同枝叶四散开来，有的溅到了地上，花池中，还有的，就溅到了兰姨娘的衣服上。
她衣服白，这颜色就特别显眼。
“姨娘……”叶艳艳叫了一声，兰姨娘回过头，她面孔潮红，眼眸却晶亮，叶艳艳又叫了一声。
“秋雨……”她走过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叶艳艳也瞪大了眼看她。
“你……”她吸了口气，“你早先，说愿同我回蜀山？”
叶艳艳点头。
“山中清苦，刚入门要砍柴、烧火、洗衣做饭，不仅是自己的衣服，还有上面长辈的可能也要你来……”
叶艳艳继续点头。
“门中长辈也许会给一点零用，大多不过只有几文。”
叶艳艳再次点头。
“练武……”她本想说练武清苦，但自己说到这里也笑了，“那我们回去吧！”
说完这一句，她只觉得天空海阔，早先压在心中的某块巨石，哗的一下就消失了，她像个小女孩似的，跳了一下，再次道：“我们回去吧！”
她说着，简直想高呼，不过总算记得现在夜深人静，所以只是又跳了一下，这一下她跳的几乎比房子还要高上不少，落地之后捂着自己的嘴，但眼中都是笑意，叶艳艳也笑：“姨娘总算想通了。”
兰姨娘一怔，随即就叹了口气：“是啊，总算。”
她说的很有些唏嘘，虽然她早有这个想法了，但总是下不了决心。她已经不奢望万老爷的爱情了，她已经知道那是骗人的了。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今天万老爷抱着那张氏说的话，早在十年前，她也听到过。
那一年万老爷晕倒在客栈前面，她看着他，想着这书生，不通武艺没有内息，这么冷的天，很容易就没了小命。
“死就死吧。”当时万老爷嘴唇还是白的，却没有丝毫迟疑，“若见不到你，我还不如死了。”
这些年她总是会想到那一幕，想到当时万老爷看她的眼神目光，想着当年他的奋不顾身。她想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对她有过真心的。
但在今天，她不知道了——万老爷为了张氏，同样奋不顾身舍生忘死，那她当年的真心，又是什么？一个人，又怎么能有这么多真心呢？还是说这些真心，其实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而之后万老爷同万夫人说的话，更让她觉得恶心。
张氏有身孕了！
虽然这一句万老爷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她还是听到了，当时她的感觉就是恶心。
她恶心的不是这个事，而是万老爷说的这话！
张氏一个寡妇，若不早些进府，她原本的夫家闹起来，万老爷固然没脸，万家的几个姑娘的名声也没了。
万老爷，这是拿自己的女儿做要挟！
想到这里，兰姨娘的火气又上来了，她咬了下牙：“你先回屋。”
叶艳艳偏了下头。
“快去。”
叶艳艳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下头。
待她屋里的灯灭了，兰姨娘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过不一会儿，她又穿了一身黑衣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在院子里停了片刻，确定竹剑和自己女儿都睡了后，这才脚尖一点，上了院墙，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叶艳艳房间的窗户就打开了。
没有月亮，一片漆黑。
“她、她真的去了……”系统的声音里充满了惊疑，叶艳艳一笑，“咱们也走吧。”
她说着，手上微一用力，已经从窗户里翻了出来，再之后，一个助跑就从花坛处翻出了她们这个小院，然后一路就到了万夫人所在的院子，万夫人的院墙要比她们的稍微高一些，但早先她还能翻过万家的院子呢，更不要说现在。
果然就和她所想的那样，万夫人屋里还有灯光，她靠过去，就见万夫人正坐在灯盏下，低着头，在写着什么。
“用扫描吗？”系统道。
“不用，如果我想的没错，她应该在写人名。”
系统有些疑惑，它很想去证实一下，但想到还要动用能量，就忍住了，若是叶艳艳要求，那没的说，现在她都说不用了，它也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动用能量……好像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
它一时有点跑神，而那边叶艳艳已经扣开窗户，把早已写好的纸团丢了进去。
纸团包着石头，啪的一下落到地上。
正在沉思中的万夫人一惊：“谁！”
她叫着就站了起来，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正以为是自己错觉的时候，就看到了破开的窗户，她不由得又叫了一声。
“姑娘——”楼姨娘立刻进来了，“姑娘！”
万夫人没有答话。
“姑娘？”
万夫人哆嗦了一下，楼姨娘正要再问，也看到了窗户上的破洞，顿时就要惊呼，万夫人一把捂着了她的嘴：“别叫！”
楼姨娘看向她，万夫人咬了下牙，眉头紧皱，她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地上的纸团，她一怔，上前捡了起来，打开来，就见上面是一个人名：“张万才。”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但前面的姓氏却让万夫人不由得要在意。
张万才……张……
“姑娘、这！这！”楼姨娘也看到那个纸团了，一时间又是慌张又是迷惑。
“这窗户，是我刚才不小心弄破的。”万夫人道，楼姨娘啊了一声，又点头，然后又叫了她一声，万夫人却没有说话。
张万才……这个人名，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而在这个时候系统也在问叶艳艳：“她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
系统一怔：“你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呢，我怎么知道。”
这理由实在太强大了，系统一时无语，但就有点接受不能：“那、那张万才……”
“这不是你同我说的吗？”系统扫描下，张氏的执念，就是这个名字。
“是、是我同你说的，可是、可是……”
“我们等一下吧。”叶艳艳一笑，“也许，我们还能有个惊喜。”
“什么惊喜？”
叶艳艳只是笑。
系统只觉得抓耳挠腮：“那什么，要不我们再多走几遍燕归来？”
叶艳艳笑出了声，系统也没有脸红的感觉，径自道：“这功法现在虽还没有内息，但强身健体，锻炼筋骨，多走几遍，总没有错的……那个，我刚才看了，万夫人的确是在写人名……我没有动用能量，就是她一开窗户，我就看到了。”
“她在想，谁能帮到她。”
“咦？”
“现在这个情况，她当然要想睡能帮她破局了。”无论是原身的记忆还是她的观察，乃至兑换来的剧情，都表明，万夫人是一个很周道的人。这样的周道智商要够，情商也要够，但她的执念还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可想而知，她一直在忍——而她又不想忍。
让一个不想忍的人，强自忍耐，最大的因素是什么？
社会习俗？习惯？恐怕都有，还有一点，想必就是底气了。
她这一次会不忍，是到了一个临界点，是她调动了她的情绪，也是因为她有了那么点底气。
万老爷说张氏有孕，兰姨娘尚且觉得恶心呢，更不要说万夫人了，她相信只要有机会破局，万夫人是一定不想恶心下去的。
“但我看她也没有想出谁能帮她。”
“嗯，所以我们有很大概率能有惊喜。”
系统不明所以，叶艳艳却不再说了，这个晚上系统一边做着各种分析，一边给叶艳艳运转着功法。
第二天，整个万府都处在一个诡异的氛围里——万老爷，好像、仿佛、大概……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