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争论
“太子所虑,臣心亦同。”
白介说话间,站起了身,朝江树行了一个官礼。
接下来所言,就算只是嘴上提提,然让太子以身犯险,也恐有僭越之嫌。
他惶恐地开口道:“臣也是两天前才收到的消息,昨儿一宿没睡着在思考如何寻一个在赈灾路上避开流民贼寇的路子,终于有了些许头绪。不过,臣的想法或许仍有些冒险。“
虽然江东赈灾不归白介的管辖,但既然有可行的方案,他也不能对一城的百姓坐视不理。终归那里也是他征战守卫了许久的城池,没有乱于外敌入侵,可也不能毁于区区流寇和灾情。
白介言语间的谨慎却又跃跃欲试让白月摇不由得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个对原主而言不合格的父亲,神情有些复杂。
说到底,她给白介在书中的定位是个白手起家为国征战的大将军。
虽然此时所谏或有私心,可一个甘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守边将士,又有哪一位没有一颗赤胆忠心。
哪里会那么草率地……
或许,她给他安排的故事与结局——错了?
身为作者,白月摇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行文逻辑。
无人知晓白月摇内心的波澜,正厅内众人的讨论仍在继续。
那厢白介说罢,暗暗观察了一眼江树的神情,只见他并未觉得有不妥,便接着道:“臣以为,水路,可行!”
然白介话还未说完,付知行就噔地一下从座椅上窜了起来反驳。
“那不行!太危险了!江东灾情正是起于水患,如今近江东的流域水流湍急,水势难以把握。听说过往的商船多有倾覆其中,太子千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
付知行的言语间无不是对太子的担忧,甚至看向白介的目光里也多了些许埋怨。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付知行此言实与太子无关,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付衡。此次赈灾太子主事,付衡为副手,若是太子要走水路,付衡当然也免不了跟着。
可事关民生,既有解法,江树的抉择自不会被付知行的三言两语所影响。他冲付知行摆摆手让他坐下,又看向白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介得了太子意,给了一脸愤愤的付知行和同样脸色惶惶的白月华一个安抚的眼神,才道:“丞相所言不虛,江东灾情由水患而起,此时要行水路确实危险。以往水患赈灾朝廷多是派人从陆地拉车前往。虽路上或可能遇着些宵小,可也不会坏了大事。’
“但此次是江东,江东为何地?临近边境之所。流民成寇,多有帮派,更有甚者,是得关外敌国势力的支持。所以走平常路,恐怕还未到江东,援持之物就已被哄抢得所剩无几了。到那时,与物资同行之人的安危,也未可知。”
“不若走水路。流寇终归是民。平日里他们未经水路训练,唐突入水,不过是白白送命,自不会为此冒险。”
“如若还觉得不保险,也可先以陆路靠近,到临近江东的城池时,再换水路。届时就算那些流寇当真要钱不要命,估计还没能反应过来,太子的船只就已到江东了。另外多命些人提前到码头接应,一切应当稳妥。”
白介说完,看向了江树。
江树没有立即说话,他微微低着头,仔细思索了一阵。
半晌,江树才道:“将军所言,甚为有理。如此与原方案相比,水路确实能有效避开流寇的侵扰。可是若如方才丞相所言,过往商船皆倾覆水中,那本言虽避开了流寇,也无法顺利到达江东吧。本官并非怕冒险,可与本官同行之人,同样是心系百姓方才前去支援的官员与将士,本宫也不能枉顾了他们的性命。”
江树言辞缓缓,常年身处君王之下,百官之上,让他年纪轻轻便知事事要考虑周全。
一旁的付知行也终于因江树的话松了口气,他亦饶有兴致地看向白介,想听听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对于江树的顾虑,白介早有预料,他朝门外摆摆手,又对江树和付知行道了句:“还请太子与丞相稍做片刻歇息,容臣去唤个人,方能解除关于此行的诸多担虑。”
杵在门口侍立的一个小厮快速地离开,没一会儿他就拿了一份文书且领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回到了正厅。
白介接过文书,上面的墨迹才是半干,便知是才准备好的。
他将文书递给了江树,又将书生模样的男子朝江树和付知行引了引,介绍道:“这乃是我军中最擅长描摹地形的军师白若离,上可预测天色气象,下可知晓路况水流。这份地形图就是今日清晨我有了想法后,与若离商讨了一番,他临时所作的。”
白介说罢,白若离也朝付知行和江树各行了一拜礼:“关于江东至京城的水路状况,将军清晨已与在下商讨过,私以为此乃朝廷此次赈灾最得效益之法。太子殿下与丞相关于各处细节有何疑虑,尽数问与若离便是。
付知行打量了白若离一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身青衣,头戴着一个帽子。他的身形有些单薄,形态略显卑谦,半点不似自己往日所见那些“博古通今、论天说地”之人的模样。
见状他难免对白若离有些怀疑,事及付衡,他也没多给白若离面子,直接了当地问道:“白——若离?既有如此本事,为何往日将军向皇上请功之时不曾听闻你的名字?”
“先生莫怪,事关诸多人的安危,本相也不得不谨慎行事。你说你作了这图,我信,可你如何叫我信你这图不曾有虚?听白将军的意思,他是匆匆与你相商,之后你才作的这图。那作图凭据为何?水势汹涌,河流湍急,变化万千,亲临者尚不能说个明白。你未曾亲临江东,又怎能让我们信你所言,将众人的性命交到你这幅图上?”
付知行如连珠炮似的一开口便从方方面面问了许多,厅内的气氛竟一时紧张了起来。
旁的小厮丫鬟皆不敢再随意走动,添茶递水的差事也免了,远远地躲在了厅外,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