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晏承书睡着了,没人交流心得的系统陷入迷惑。
赵景巍和柏溪……为什么一定要在晏晏的附近约会啊,好怪。
系统想不通,但又觉得人家小两口约会,或许聊着聊着走哪儿了也正常。毕竟他们俩也经常过来。
那就应该是没事的吧……
系统找主系统兑换了一包数据薯片,咔哧咔哧,迅速忘了忧愁。
*
从晏承书的偏殿出来,赵景巍下意识看了一眼双手。
太轻了,根本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重量,晏承书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即便在睡梦中,晏承书的仪态依旧端正,让人看不穿他刻在骨子里的仪态下,那已经瘦削到惊人的躯体。
双手将人承托起来的时候,赵景巍止不住有些心疼,待将人放下,心里又忍不住有些空落落的。
若不是柏溪还在外面,他更想留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下午饭后,他从晏承书这里离开,一刻也等不了,径直去了天牢。
守在天牢的人还以为他是收到柏溪大闹天牢的消息,过来看情况,连忙上前诉苦:“陛下您可算来了……”
赵景巍没工夫理会那烦人的苍蝇,径直往七皇子晏承辉所在的牢房走去。
那人跟了一段,才发现方向不对,等终于想起来察言观色的时候,才看到赵景巍那一脸急躁的表情。
心下当下就是一哆嗦,弓着身小跑,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别跟着朕。”
赵景巍留下冷冷一瞥,把人赶走,独自找到七皇子晏承辉。
七皇子晏承辉,比晏承书这位三皇子小四岁,今年刚十六。
那年萧贵妃为了笼络赵家,硬生生求晏帝把已经十二岁了的小叔弄进宫,为才一岁的晏承辉当伴读。小叔名义上是七皇子的伴读,实则跟着二皇子的时候更多。
赵景巍没有直接去找二皇子,而是先找上晏承辉。
在萧贵妃手里养得比太子还娇的晏承辉心理防线很弱,三两句就让他套出来想知道的内容。
小叔自始至终都在二皇子身边,很少去看他,更别提已经在岐远建功立业之后的小叔,去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皇子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赵景巍在心里默默给晏承辉打了叉,掉头就去找晏承明。
却不想自己刚到,便看到柏溪狠厉决绝揪着晏承明衣领,一字一顿,压抑着滔天怒火一般:“你、骗、他!”
“不然呢?”
晏承明骨头比晏承望要硬,从得知宴帝出卖他的那一刻起,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像是完全看不见柏溪那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血肉的表情,颓废嘲讽:“当然是骗他,我早就说过了,那个没娘养的东西好用又好骗,不骗他骗谁?”
“你许他逍遥王之位,实际上却笑着看他踏入你的陷阱!”柏溪愈发暴戾,根本顾不上站在一边的赵景巍。信仰坍塌之后,晏承书迅速成为他第二个谁也触碰不得的逆鳞。
“你该死。”他狠狠收拢手指,晏承明本就短窄的领口被狠狠收束。
“那就来啊!”晏承明涨红脸,闭上眼高高仰起脖颈,引颈就戮一般:“杀了我,把晏家通通赶尽杀绝!”
柏溪眼睛血红,右手高高举起。
“柏溪!”赵景巍喝道:“住手!”
高举起的手有片刻迟疑。
叫住柏溪的,却不是赵景巍的呵斥。
柏溪突然松开晏承明的衣领,失去力量承托的晏承明踉跄半步,急促喘息间抬头,便看见柏溪如梦呓一般:“你刚刚说,晏承书好骗?”
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晏承明也没有耐心再看柏溪,而是将目光落在突然出现的赵景巍身上:“怎么,你是为了一个没娘养的东西来审问我的?”
他在故意激怒,赵景巍能看出来,所以他不该生气。
可当这些话对应到晏承书身上时,赵景巍却如鲠在喉,看向晏承明的眼神都冷了三分。
晏承明接收到眼神那一瞬间是有些愣忡的,他没想到随口一提,竟然真是这样。
柏溪和赵景巍,为了区区一个晏承书,在天牢里冲着他一个阶下囚发疯?
荒普天之大谬!
他左右看看,突然悚道:“上次柏溪来审柏国忠贪污的事情,重点原是放在晏承书身上?!你们不信那个蠢货会拿假证据诬陷柏国忠是吗?”
这句话获得了两人的瞪视,晏承明却像是印证了猜测一般瞪大眼睛:“那个蠢货是哪里入了你们的眼,竟然惹得你们两位亲自为他——”
接下来的话未曾出口,他便如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赵景巍缓缓收腿,眼角眉梢像是凝结出冰雪。
晏承明在角落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却觉得这一幕比晏家江山一夕之间就被夺走都荒唐!
更荒唐的还在后面。赵景巍看似沉稳,除了眉目间的冷厉,没有多大情绪起伏,实则能动手绝不动口,但凡他有一句话贬低了晏承书,柏溪是气疯了,赵景巍直接便是硬踹。
几次下来,晏承明嘴角缓缓滑落暗红色血液。
赵景巍看见,兀地一笑:“世家完蛋了,在你这座牢房外三十米处,关押着康家、吴家、齐家、马家等等等等,所有不合作的人,和你现在皆是一样的身份。你若是不信,我便带你去看看。”
晏承明还在咳嗽,听不明白赵景巍说了什么,但无所谓,赵景巍拖着他硬生生游了一圈天牢。
昔日天之骄子被人如牲畜一般拖拽,走马观花看完所有曾高高在上的世家族长被关在牢房里,苟延残喘的何止是皇室。
晏承明被迫看完那一切,再次看向赵景巍的眼神,震惊、恐惧、疑惑:“不可能!世家根深蒂固,富可敌国,父皇在时尚不敢动,你新登基,根基不稳,如何能与世家抗衡!”
晏承明是第一次被吓到失态,更或者说,他终于发现这个在他眼里只是个靠蛮力获得天下的泥腿子实际上比他要强得多。
他不能平复目睹那一切之后的心情,脱力地趴在地上,眼神空茫:“你如何做到的?让他们帮着你演戏?就为了骗我这个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人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出来演这一出戏……”
他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他想不出来任何理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世家的棘手。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当自己登基后,该如何对付那群世家。
答案是无果。
他甚至玩笑似的想过,哪怕国家内乱,仗打起来了,这群世家依旧能够靠着庞大的体量在乱世之中存活。
可赵景巍关押了所有世家大族。
他赵景巍凭什么?
“是晏承书。”柏溪看出来晏承明的怀疑,蓦地露出一个笑容:“是他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短短两个月便关押了所有世家。”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打算开科举,未来官员选拔任用制度从世家垄断改为科考,只要有真才实学,便能当官。”
柏溪用喟叹的语气讲述晏承书所做的一切。
看到晏承明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柏溪脸上的恶意已经无法隐藏:“未来不会有世家了,我们拿着从世家搜刮的金银珠宝,彻底杜绝了他们自己的后路。”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你口中那个蠢货教给我们的。”
“怎么样,晏承明,他是蠢货的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柏溪走近晏承明,黑色布鞋踩在那颗昔日贵不可言的头顶上,缓缓用力。
一开始讲述那些故事只是为了讽刺晏承明的自大,可随着他自己说的东西越多,他似乎终于理清了思绪。
脚下力度越来越大,就像是他自己的心脏越来越沉,不知道是在质问晏承明还是在嘲讽自己:“到现在,你还以为你拿着我爹贪污的证据找上晏承书,是你欺骗了他?”
“或者说,用你这颗自以为不是蠢货的脑子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为什么,晏承书会主动上当?”
晏承明如遭雷击。
赵景巍听懂了柏溪的言外之意。当年晏承书会拿过晏承明手里的证据,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什么逍遥王之位,以他的智慧,更不会不清楚在那样一个大染缸里捅出贪污的事情会对他自己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道理无非只有一个。
小叔那年上京求军资,处处碰壁,尊严被人踩了又踩,镇远军成了落魄户一样的存在,所有人都不愿意沾上关系。
在五年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便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看准了柏国忠的性格,出手便是为镇远军拿下了三年的喘息机会。
赵景巍抱着手臂,炎炎夏日,他却像是如坠冰窟。
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初来时,是为了什么:“我小叔上任后,每年归家,都会进宫拜访,是来看你的?”
晏承明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攻破,连半点抵抗都无,任由柏溪踩着,艰难答道:“岐远收复,赵家话语权越来越弱,加之为了军资问题频频和父皇争执,令父皇越发不喜。母妃让我不要再与赵家接触,我从未见过赵英旗。”
赵景巍惨然一笑,眼里已全是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