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探望
方清芷哭得差点呕出东西。
又冷又难受,并未想到会哭成这样……她甚至记不起上次自己为什么哭得这样严重,没有食物的胃因为饥饿和哭泣而微微抽搐地痛。身上的衣服还有梁其颂的血,已经干涸了,眼泪好似没有尽头的深渊,哭到两只眼睛都发痛,她才止住,去洗澡,哗哗啦啦地将自己整理干净。
幸而没有同陈修泽做些什么,方清芷狠狠擦掉被他搅出的东西,转脸看镜子,看到自己红红的眼睛。
她闭上眼,捞起毛巾擦干身体,穿着睡衣,去给自己煮一份面。
陈修泽炖的糖水还有一些,方清芷不喝,报复性地全都倒干净。自己用一个小锅煮了面条,加了些叶子,她头发还湿漉漉地向下落着水,捏着筷子,只小口小口地吃面,喉咙还是痛,痛到她要将东西嚼好多下才能咽得下去。
怎么讲。
陈修泽还会不会来,他来了又该怎么对她,是不是真用那种可怕的手段……此刻的方清芷已经没有办法去想了,她很累,头痛鼻子痛,胃痛喉咙也痛,吃完一份面,简单清洗后,也不在乎头发有没有干,筋疲力尽,倒在床上便睡。
次日里就发起烧。
方清芷头痛到难受,早餐也未吃,只喝热水,到中午,才病恹恹地起床下楼去吃了一份生煎。发烧令她的胃口差,味蕾也好似失灵,尝不出什么滋味,勉强吃完,仍旧上楼——
“大嫂。”
忽然的一声叫住方清芷,她转身看,看到拎着一个保温饭盒的温慧宁。夏天到了,她仍穿着长袖长裙,脖子上系一块儿漂亮的丝巾,露齿一笑:“前段时间就听说你搬家,可惜我一直无时间。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专程来看看你。”
方清芷高烧还未退,走路也头重脚轻。温慧宁同她讲话,她听在耳中,嗡嗡不清,好似在做梦。上台阶也费劲儿,几次险些踩空,幸好扶着墙又稳住。温慧宁终于察觉出情况不妙,伸手扶她,关切:“怎么了?”
方清芷说:“可能昨晚吹了风,感冒。”
温慧宁吓了一跳,立刻小心翼翼搀扶方清芷上楼,紧张不已:“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呢?啊,这么烫,一定是发烧了……”
方清芷没什么力气了,半贴着她的身体。温慧宁身高虽然不若陈家其他儿女那样出众地高挑,但也比方清芷高一些。方清芷嗅到温慧宁身上淡淡的香味儿,是清透的橙花气味儿,她依靠着对方,大约是烧出幻觉,看到温慧宁脖子丝巾下有若隐若现的吻痕。
温慧宁将她搀扶到房间中,扶她坐着,自己打开保温饭盒,一层层地往外拿,低头,有些懊恼:“我不知你病了,不然该做些更清淡的东西送来……只有这些汤汤水水,煲了乳鸽。”
方清芷现在吃不下什么,但不忍拂她好意,强撑着喝了些汤。陈修泽,陈启光,温慧宁,三个人都是极会下厨的,乳鸽也煨的香,骨头都煲烂了,她低头喝汤,温慧宁飞快地洗了干净的草莓和小番茄,放在桌子上,又嘱托方清芷稍等一下,她下楼打电话给私人医生,让他们过来为方清芷看病。
这里的确连应急的药箱都没有,等医生赶到,测量体温,才发觉方清芷已经烧到三十八度五,不知她从何时开始发烧,立刻物理降温,让她快快躺下休息,喝药。
方清芷没同她讲几句话,生病令她头痛,药物又有助眠成分,不多时,她便好好地躺下,睡了过去。
着急的温慧宁夺命连环call兄长,等陈修泽刚接通,她也不在意在室外,着急叫:“大哥!大嫂快死掉了!!!”
“少说不吉利的话,”陈修泽斥责她,“怎么了?”
“想知道怎么了你自己来,”温慧宁握着话筒,“若不是我今天过来看,只怕你今后永远再也见不到方小姐。没有你这样的,大哥,好不容易将人带到自己身边,又让人搬出去,还不管不问……难道男人都这样,喜新厌旧只求刺激?”
陈修泽按额头,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只清晨才闭了眼,醒来便委托妹妹来带着饭菜瞧清芷。他刚吃过午餐没多久,接到妹妹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太阳穴突突地跳:“你先冷静,清芷到底怎么了?”
“病了,高烧不退,”温慧宁说,“一个人住在这里,午餐只吃几口,瘦得皮包骨头,眼睛一看就不知哭了多久,红得让人心疼……”
陈修泽说:“我等会儿过去,你先看着。”
——昨夜气恼之下,口不择言,说了许多不该说的气话。
哪里真舍得放下她不管?那他岂不是真成了禽兽?
昨天晚上她体温还正常,不然陈修泽也不会孟浪待她。哭的确是哭了,他也未哄。难道昨夜里那样伤心,才导致生病?
陈修泽连外衣也不穿,也没有拿新的手杖,大步往外走。阿贤还没回来,有个跟他许久的助理因流感,今日请假看医生,现今清芷也病了。难道是因他昨天那样,将病菌带给她?
暂且不想这些。
又有人小心翼翼问他:“……梁其颂藏的地方已经找到了,要不要……”
陈修泽看他:“别让人死了,能救就救一把——也别往医院送。”
那人说好,陈修泽上了车,告诉司机:“去方小姐那边。”
除却昨日,每天去见方清芷时,都好似去接她偷偷约会。陈修泽在校园中的时间的确太短,以至于他完全没有这种约会的体验。昔日里每次的欣悦,昨日的愤怒,今日都化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下车时,也不需旁人开车门,陈修泽自己下车,大步往上走。
昨天暗里跌倒的地方,今日白天不会再绊住脚。陈修泽迈过,上三楼,敲房门。不多时,温慧宁匆匆打开,看到他,松了口气:“大哥,你终于来了。”
陈修泽去看方清芷。
方清芷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眼睛周围一圈红,眼皮微微肿,的确是哭惨了,不然不会这样可怜。
昨夜里还鲜活的、浑身是刺的玫瑰,今日成了一朵小干花。
陈修泽坐在她旁边,抬手去触她额头,又停下。
方清芷睡得熟,大约是药效发挥作用,往日里一靠近就惊慌睁眼,今天离这样近,她也没有惊醒的迹象。
陈修泽看了半晌,才出了卧室,问温慧宁:“医生怎么讲?”
“好好照顾,好好补补身体,”温慧宁加重语气,“大哥,我不是要对您和我大嫂的感情指手画脚——只一句,流感虽然是小病,但若不好好照顾,后果也很严重。”
陈修泽说:“不用举例。”
“我举例也是想说明她现在有多可怜,”温慧宁叹息,“你们吵架归吵架,为什么你一定要她搬出住呢?她一个人多孤单……”
他们都是大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兄弟姐妹多,平时互相照顾互相帮助,理所当然地感觉一个人住太过孤单。
就连他们的小妹妹陈至珍,在英国也一定要和同学一起住公寓。他们都习惯了多人一起生活,相较之下,方清芷如今的房子,的确冷清。
“你若是不喜欢人家了,”温慧宁幽幽地说,“这样也很不对。”
陈修泽说:“刚才你还说不对我同清芷的感情指手画脚。”
温慧宁噎住。
陈修泽淡淡说:“我知道,这些天小五去了内地,你同启光二人住在家中,现今你俩吵架拌嘴也没有人劝说。”
温慧宁摸了下脖子上的丝巾,不自然:“大哥,我下午还有事,你既然来了,那还是要你多多照顾清芷,我先走了……有事再叫我!”
陈修泽觉今日妹妹有些奇怪,着重看她几眼,猜测她多半又同陈启光吵起来,未放在心上,点头放她走,自己在房间中站了许久,转脸看窗外的枝叶,绿叶繁茂,挡住些许阳光。
他不知是否再让孟妈请风水师看看这个房子,怎么方清芷住进来又要生病。
现下两人仍在争吵阶段,陈修泽不能回忆她昨天说的话,一想起,便气血翻涌,恨不得将她按在腿上打烂屁,股,好让她狠狠反省,莫要再说那些伤他的话;但也懊恼自己昨日说的些粗话,她定然是没听过那么肮,脏下流的东西,若说是被吓到了、生病,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甚至还差点弄伤她。
良久,陈修泽一声长叹,坐在昨日方清芷坐过的沙发上,默然不语。
真是昏了头。
怎能说那些粗话。
一墙之隔,病中的方清芷也不舒服,她的烧浅浅退了,汗水一层层弄湿衣服,粘粘乎乎地贴在身上,极为不适。大约是人怕什么,越是容易梦到什么,她当真梦到陈修泽的确如他所言,将她当作妓,女,完全不在意她的哭喊强行按住她,结束后屈辱地将钱塞入她胸衣中,冷冰冰提裤离开,没有讲一句话。梦里只有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她脖子上好似也拴了沉重的链条,无论去哪里都要四肢并用爬过去,而枷锁的另一端则在陈修泽手上。
他一直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她。
方清芷被自己的梦吓到,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她喉咙焦渴,干裂如许久不曾下雨、裂开的土地,朦胧中看到有人坐在她旁边,伸手触她额头。方清芷的眼皮因为高烧和哭泣而发烫,此刻半睁着,梦呓不清:“你……”
“我是陈修泽,”陈修泽说,“别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