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那是我大姐

第80章 那是我大姐

元熊拿着礼金出来,放在柜台上,礼柜那边看着他报家门,就觉得不对劲。

能当礼柜的,自然是德高望重,家族事物极其熟悉,掐着手指头数了一遍,没想起来是哪一个亲戚,能在出殡当天来拜祭的,都是贵客,礼柜亲自下的帖子,拟订的名单,再看一遍也还是没有。

宋旸谷在正厅外面,兄弟两个宋映谷跪成片的,宋映谷在前,宋旸谷在后,现如今也不得不对老大恼火的很,都马上出殡了,人还不来,南来北上的火车,连夜跑也能跑的回来了。

“多少年不回来了,自从走了,就权当不是咱们兄弟了,大伯死的时候不在也就罢了,那时候家里败落,如今宋姨去了,我亲自给他电报通知的,竟然还赶不上,宋姨以前总说坟前三炷香。”

一个儿子一柱香,但是你看,最后大老爷去的时候,坟头一柱香都无,他是死在外面的,如今二老爷想的周全,自然是连同宋姨一起,合葬的时候再办仪式,给两个人一起入土为安。

但是三炷香还是凑不齐,老大还没回来,宋旸谷结婚通知他,他说是回来赶着在路上,结果人都回老家了,家里治丧,人竟然还没回来。

人时间长了,也有一些隔阂的,老二气的心里闷,就是走着,这些日子也能走个差不多了,路上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治丧规矩大过办喜事儿,国人自来看重死,要比看重生更深刻一些,喜事儿你可以不回来,但是这样的白事儿,没有不回来的道理。

大老爷那时候家里是逃难,但是到了大伯母宋姨这里,实在是难看。

内场外场的人都看着,长子竟然不在家,都要问一句,人为什么不在。

要怎么说,宋映谷还得遮盖,不然乡亲族老给人看笑话去了,“就来了,说是路上火车坏了,耽误了一点儿,大哥是个急脾气,指不定路上怎么难呢,咱们就不等他了。”

该举行的仪式,老大不在,往下找老二老三呗。

礼柜这边就找老二,“二少爷,您来一下。”

宋映谷可算起来了,那是扎扎实实跪在地上啊,就一层麻布,他手指头都冻僵了,院子里人来人往,他们站在灵棚的背后,“是这样一回事儿,青城来了一位,我仿佛记不得给下过帖子,特地来问您一声,是否有这样的朋友……”

其实还是很想问一句,是否是您外面相好的,人家家里兄弟来捧个场,这样倒也好办,大家都是走场儿的,那就办好场面事儿就行了,到时候就说是二爷朋友祭拜就是了。

宋映谷本来就恼火,他这边没有下帖子,时间紧来不及了,朋友们都无通知,要是相好儿的,更恼火,压着火气就看过去。

客人都在灵棚前面压着呢,一位一位地排着队的拜祭,他顺着看过去,打量着元熊看看是哪个人。

脚不动,太累了,不想走过去,不是很想应酬。

元熊也打量着人呢,他不认识,以为这一位是宋家三爷,他竟然自己走过来,从宋旸谷后面绕到宋映谷跟前儿,“您节哀,原本是没有给我家里帖子的,但是前些的时候,家里有伙计从这边进货,说宋家一族回乡娶新妇,我便前来道贺,只是没想到还是没赶上婚礼,就听到家中伯母去世,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人说话很客气,客气儿周全,低眉垂眼的那一瞬间,然后再飞起眼神的时候,宋映谷就觉得话到了嘴边,就是想不起来。

这人指定是有点关系的,他微微皱眉头,不敢大意了,听话茬儿,指不定跟家里有旧的,只是这些年,他们都不在山东,怕是少有走动。

“敢问,您家里父亲是……”

“父亲早逝,家里只有叔叔跟母亲两位长辈健在。”元熊每每说一句话,都是仔细考虑周全的,他怕惹事儿。

说出来的话儿,在这样的场面下,给扶桑惹事儿。

内场家里亲眷族老都看着,外场的人朋友姻亲看着,现如今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可是他来都来了,原本是道贺的,没想到邻近才听说家里有丧事,正儿八经的大丧,便只好换了衣服准备了东西才来。

元熊年轻又英俊,二爷实在是想不起来哪位故交朋友儿子是这样的,他又语焉不详,不知道奔着谁来的。

“您喝茶,先喝茶暖和暖和。”

宋映谷喊着,“倒红枣姜茶,入座。”

“二爷,您放心吧。”

元熊脚步一顿,马上去看跪着的那个,他认错人了。

眼神很不一样,这一眼就给宋映谷看见了,元熊看宋旸谷的时候,那个飞起的眼神,那么精神的一双眼,像谁呢?

像扶桑。

他匆匆去内院找二太太,“有个事情,请示母亲,本来不该我问的,只是青城那边来人的,不是冒犯弟妹,只是她旧家里面,祖籍是不是鲁南道青城王家。”

二太太觉得自己心口就开始突突,她嗓子眼都觉得干巴巴的,眼睛也很痒,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呢,一把拽下来扔在桌子上,“你好好招待,别声张,等事儿过去了再说,今儿就发丧了。”

实在是头疼,她顾不过来,脑子跟炸开了一样,脸也觉得疼,自己一下就躺下来了,“你弟妹先前的事情,她从来一个字不提的,你也不许提,只怕是,就是她先前家里来的人,青城王家,我听她家里姑太太跟我提过。”

“你找你弟弟商量去,这些事情,你提点他,教他晚上的时候,问他媳妇的意思,总得看你她自己,别人不要多说。”

又关心老大,“老大呢,还没来?”

宋映谷忙的不行,这一会儿功夫,外面已经有两波人来请了,他顾不上多少,“没来。”

二太太气的捶床,白疼一场了。

你早早儿的,先前就跟你说家里不太好,要他回来看看宋姨,不听。

如今人走了,最后一柱香,都不能送着她走。

外面开始祭拜了,一声一声高喝,二太太闭着眼睛仔细听,果真有青城王家,排在最后。

宋姨娘家在前,再是二太太这边娘家,最后是扶桑娘家。

宋映谷办事极其圆滑,有外场不清楚的也听不出来,场面反正做的很好,二太太也松口气。

扶桑就是当儿媳妇的,三个儿子,要是儿媳妇娘家一个都没有来的,那场面太难看了,太冷清了,好歹来了一个,二太太宽一宽自己的心,跟二老爷就商量了,“这要是孙子辈的姻亲都不来,实在是难看,我们家里又不是没有儿媳妇,青城王家怕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硬着头皮来的,不然原本是贺喜的,跟老二说本不该来的。”

儿媳妇出洞子的时候,必须要有扶牢客,这扶牢客,得是娘家人,娘家的舅兄跟内眷,到这样的场合上,就得娘家人撑场子。

不然扶桑一个人跪地迎客,就只有她一个人,连个妯娌也无,送葬的时候,观礼送行的人那么多,她是披麻戴巾全白的人,身边没有娘家伴儿也显得凋零。

扶桑那边回话很快,她脚步匆匆进来,一身白不入二太太屋子,“刚跟二哥商量了,青城王家那边女眷也来了一位,一会伴我扶牢,来的这一位拜祭的,原是我先前的弟弟,王元熊。”

她站在门外明白回话,二太太马上起身,“你忙你的去,不用特意跟我说,怎么安排怎么好,你看着办就行,有事儿跟你二哥商量,如今他挑大梁。”

又让人送茶,看她喝完了又催着她快忙去。

扶桑喝一杯子红枣姜茶,肚子里面暖一点儿。

灵屋里面出洞子,她马上把白孝布拉下来,女眷重孝哭丧是不能露出来眼睛的,抬棺的人绰绰有余,本家枝繁叶茂,后面男丁跟后面,有本家的堂兄弟扶着宋映谷宋旸谷,左右各二人。

孝子哭丧要躬身低头,她看不到宋旸谷的脸。

匆匆跟在她后面,如今她是儿媳,女眷里面打头。

元熊站在一边,看见扶桑了就拽着自己媳妇,“快去。”

扶桑还没留神,就被人一把挽着了胳膊,给她两只耳朵后面塞了黄色纸钱,手里面放一块儿子孙馒头。

送葬不空手,人人得拿着钱粮,头上戴头巾,耳朵上塞钱,手里握着粮。

“大声哭——”元熊媳妇小声提示扶桑。

但是扶桑吧,她不大会哭丧。

会哭,但是哭丧是有腔调的,她搞不懂这个。

元熊媳妇就着急,这个时候,你儿媳妇不哭,后面的人怎么哭?

后面的人听见了,旁边观礼的听见了,怕是要说不孝顺。

扶桑就张嘴,想想宋姨最后对她的那些好,哭起来了。

元熊媳妇就起劲儿,跟着一起哭,走快了走慢了都提示着呢,眼观八方,扶桑就是再伤心,心里也觉得这小媳妇太利索了。

家族里面地位,从丧葬队伍里面就能看得出来,舒充和去世的时候,就是再疼扶桑,再怎么看重她,扶桑当女儿的,也是排女眷最后的,前面隔房的媳侄媳妇什么的,都排她前面。

但是到了宋姨这边就不一样了,如今她是当儿媳妇,那女眷里面就是打头的,什么侄媳妇什么侄女儿,得全部排后面。

自古以来,理得清楚的家族里面,没有一家是不看重不尊重儿媳妇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二太太也要感激扶桑外面辛苦,也要佣人亲自给她捧茶喝。

元熊只戴着白帽子,跟在最后面,前面的一串都是各种姻亲,食属于外围了。

但是你看他眼睛,他就一直看前面,纸钱撒的很高,三五张堆在脚边,他其实自己怪高兴,没想到就这么顺利。

早些日子,听说舒家那边那一位大爷去世了,家里等了许久,也没有见扶桑来认亲,都觉得彻底断了,这辈子不会再认了。

家里人不舍气,消息一直打听着,每年都打听,结果听说会山东了,家里便想着再让他亲自来一趟儿。

没想到扶桑竟然给安排了,他媳妇现在在扶桑身边扶牢,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娘家弟妹。

等队散了,人看眼生再问,元熊就慢悠悠地解释,“那一位是我姐姐。”

听的人便很重视,没想到这样亲的关系。

元熊说完也拿不准,到现在没有跟扶桑说上话。

扶桑一些想法,宋旸谷也不太清楚,她一些事情谁也不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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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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