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远山之死

崆峒派立派千年，直至明朝却只出现了四个掌派，秦之飞虹子，宋之飞绥子，元之云离子，以及现任掌派别号“飞云子”的张远山。

崆峒武学八门功法有一百一十八式，奇诡兵器各不相同，而掌派皆需精炼，非武学奇才而不能，非一代宗师而不达。

没人能料想到，现任崆峒派掌派会真的亡故，可张远山确实是死了，死时浑身浴血，俨然经历了一场鏖战。

有人杀了他，可谁又能杀了他？

张疾风泪水决堤，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声嘶力竭也不能，他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满是眼泪的双眸映着无比愤怒，“是谁？是谁杀了我父亲”。

“是我”。田老刀一字一句说到。

众人吃惊，张疾风的铁扇已挥了出去。而“田老刀”却只是低下了身子，如柳絮随风曳开。他慢慢将张远山的身子放下，又慢慢躲过了张疾风挥出的扇子，他身子很慢，似乎他的周遭都很慢。可张疾风的铁扇终究碰不上一丝一毫。

气疾而乱，心平而缓。“田老刀”把张远山的身子放下，终于回首看了看一心要杀了他的张疾风。便在其手中铁扇将划过他脖颈之时，“田老刀”抬手与张疾风眉心轻轻一点，张疾风直觉一道劲风打入了他的脑中，轰然间，他沉沉倒下。指玄，他怎会崆峒派的绝学功法？

众人寂然，面对着陡然出现的变故，只李旭儿走来，扶住已昏迷了的张疾风。

“徒儿，如果你要走的路是这样一条路，你还要走吗?”“田老刀”看着看着李旭儿。

“走啊!”李旭儿道，“师傅，你说张掌派真的是你杀的吗？”

“不是！只是我却来晚了一步。”

“那走吧，师傅，路上把一切告诉我吧，我今天跟着师傅挨了很多顿打，你会告诉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自然，师傅从来不骗徒弟。”“田老刀”回首看向了一旁正五味杂陈的王儒道，道：“今日之事，是我‘田老刀’杀了张疾风，还请门主向江湖众人言说。”

张儒道闻言，不知何意，道“你不是说若你杀了一个人，你便要用他的名字吗，你既未换名字，你便未杀人，你若未杀人，田老刀又怎杀人。”

“阁下说笑了。”

“可我还是会告诉世人，是杀了田老刀的那个‘田老刀’杀了张远山。”

“多谢！”

“你不问我缘由。”

“不问”

“可老夫还是要讲。”

“一来张掌派一死，我武威盟已开罪不起万马堂。二来，老夫想将女儿托付阁下。”

“既然门主吩咐，在下自当尽力。”

“爹”。王嫣然不解，此事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嫣然，爹把你养在这深闺之中，从未叫你出过远门，你老是想去想去外面看看，本来今天是你订婚的日子，想着过不了多久，你便嫁了，只是······只是你却没嫁出去，哎走吧，跟着你田伯伯去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远比我们这小小的武威盟精彩。”

“可是爹······”

“算爹求你了。”

“女儿答应爹了。”即便是与张疾风订婚，她父亲也说全凭自己心意就是，王嫣然从未见过她爹求过自己。况且，打从心底，她真的想去外面看看。

众人辞别了王儒道，“田老刀”抱着张元山的尸体，张疾风扶着张疾风，王嫣然纵然不舍，也一并走了。他们走出武威盟时，

那个有着高高门槛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几人走了很久，从下午走到了落日余晖，走向了星光点点。王嫣然心中害怕，毕竟她一个姑娘，张远山的尸体此时已扛在田老刀肩上，她的心咚咚作响，而当夜间寒鸦叫时，田老刀终于向李旭儿讲起了张远山的事情。

万马堂众人其实一开始就是奔着张元山去的。

当错把李旭儿当成是杀了田老刀的”田老刀”，万马堂门人一刀把李旭儿劈落屋顶，却与真的“田老刀”一脚踹下课屋檐，那黑衣人丝毫不做停留，转身便走，这让“田老刀”只认为那人只是去召集万马堂其余门人。

“田老刀”便等在哪里，一来想护着李旭儿，二来万马堂众人为寻他这个“田老刀”四散于武威盟各处，这本叫他颇为在意，他深怕以万马堂行事草菅了无干系之人的性命。

想着汇集起来也好，虽然对付二十人也是麻烦，但终究这麻烦只麻烦他一人。所以，他便在房顶上等候，可等来的却是急匆匆赶来的张儒道，他心中疑惑，只疑虑张儒道与万马堂是否有什么瓜葛。

“哼，你怕是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我爹怎会与万马堂为伍？”王嫣然冷哼道。

“王姑娘所言甚是，我错就错在这里。”“田老刀”继续讲道。

起初，他时刻提防着张儒道，更将自己平生的隐秘事说于了门主，话中威胁之意显然门主豪未察觉，反怜悯着他这无名之人是活在了地狱之中，现在想来，实在惭愧。

后来，王嫣然与李旭儿画着滑稽扮相出来，他从门主施展的轻功已看出门主原是爱女心切，恐是万马堂的人惊扰了女儿才到了这里，才知是自己错了。

但心中疑惑未解，那万马堂众人不来这里，又去了哪里?他们既然不为“田老刀”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便离开，四下寻找黑衣人的影子，只见到了一具具他们的尸体，尸首皆是被尖刺所杀，或在脖颈，或在胸前，皆一招毙命。如此十余具皆是如此，杀人利器莫不是张掌派手中判官笔又能是什么？

张掌派一言既出，果真好不留手，可十余具尸体频频出现，皆被崆峒派弟子一一挪出，“田老刀”却迟迟未见第十三具尸体。

而又为何？原是四散的万马堂众人皆遇上了张掌派。

“因为不是张掌派去杀他们，而去万马堂众人要去杀了张掌派。”李旭儿道。

“正是，徒儿聪慧。那你可知那万马堂的马喑只和你一般年岁，怎能当上赤骥鬃鬃主？据我所查，万马堂赤骥鬃鬃主虽然年轻，也是四十有余”“田老道”问道。

“因为他知道赤骥鬃鬃主将死，那黑衣人中，正有真正的赤骥鬃鬃主。”李旭儿思索道。

“没抱着必死的决心，便有多少人也杀不了崆峒派的掌派，从这个谋划一经定出，那二十人就成了死人了，他们是万马堂的死士”“田老刀”道。

“十二人尸首已出，却怎堪堪八人久久未见。回首看来，马万马堂门下八鬃鬃主，怕是皆倾巢而出了。”

“可田老刀不是已被你杀了吗?这是我亲眼见的”。

“以田老刀的功夫，虽然也是厉害，但离万马堂的鬃主怕还差了一分火候。”田老刀”道。

田老刀继续讲者他的猜测与所见。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众人。八个黑衣人正齐攻张远山。如恶狼群攻猛虎，张掌派此时已全身是血，众人也是强弩之末。

八人尤占了八方方位：震、离、兑、坎、巽、坤、乾、艮，以相间配合，各拿八种兵器：枪、刀、戟、剑、棍、索、弓、钺，更是杀招连绵。

这八人为杀了崆峒派掌派，早演练了阵法。这也是第十三具尸首迟迟未见的原因。

‘田老刀’只恨他迟了一步。转瞬，张远山将手中判官笔猛然掷出，呼啸间，执着长弓的黑衣人躲闪不得，被判官笔贯穿了眉心。

一人身死，八人所结困兽之阵骤破。一刹之间，张远山硬挨铁棍，判官笔滑棍而上，直穿了执棍人胸膛。张远山手执判官笔猛然挑起那人砸向与一掷而来的流星索，俄而，手中判官笔又划过甩索之人的喉咙，鲜血蹦出，低首再躲过长戟，探步回马再杀一人。又有斧钺下砍，张疾风抬足便踢，一脚正中那人太阳穴，直叫那人头骨崩碎。闪避不及，退之无路，他腹间中了刀剑，却也擎住使刀剑二人臂腕，强引两人相撞，双拳拇指高举，骤穿二人下颚，长枪寒芒未避，从他后背穿出，而张远山握着判官笔堪堪插在了使亮银枪之前的胸前。

使枪的笑着，或是庆幸劫后生还，却是张远山化拳为掌，推了判官笔向前一寸。

“八人皆死，只是一刹之间，而张远山气息浅浅，我奔到他身边时，他只笑着说了一句，‘疾风我儿还请相护。’”

王嫣然和李旭儿闻言皆震撼于张远山之鏖战，皆叹息张掌派之身死。久久不能平复。

“明明张掌派让你护着他儿子，可你怎告诉张疾风，是你杀了掌派？”

“你说呢?”“田老刀”问向李旭儿。

“师傅是怕他去寻万马堂报仇吧，毕竟时刻想跟着你的一定是时刻想杀了你的人”。李旭儿看着自己肩膀上尤在昏迷之中的张疾风，叹了口气。

也不知他在为谁的际遇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