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风暴前夕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高大志的事在一个周末的时间内添油加醋地传遍了整个公司，甚至渔城公交公司的基层都已经知晓了。

杜锋是市场部的业务经理，消息灵通，周六上午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中午姜驿回到出租屋时，杜锋向姜驿传递了这个消息。

“谁告诉你们的？”

“参展的人都知道了，这可是个劲爆的消息！”杜锋露出坏坏的笑容：“话说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张新宇在旁边将面包撕成一条条地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露出猥琐的笑容。姜驿无语道：“教授，你在想什么呢？”

姜驿刚刚搬进来的时候，杜锋张罗着一起吃了顿饭。小饭店的老板为了吸引客人，在大厅一角挂了一台彩电，里面播放着一部不正经的低成本片子。主角是一位研究蜜蜂的老教授，人设是个老色痞，利用研究机会猥亵女学生，受害者们一个个自投罗网。当老教授发出淫笑时，观众都猜到他马上就要为所欲为了，然后镜头就会给昏迷的受害者一个诱人之极特写，展现娇美的面容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电影里的老教授须发皆白，但是皮肤光滑紧致，一看就知道是年轻演员扮演的，可见导演是多么的敷衍。

张新宇有着非凡的同理心，看得津津有味，当老教授发出标志性的淫笑时，他也露出同样的表情，几乎就是老色痞的翻版，要是笑出声铁定实锤了。杜锋和姜驿集体鄙视，立刻给他扣上了“老教授”的雅号，因为是个蜜蜂研究院，偶尔绰号也会变成“老蜜蜂”，最后慢慢简化为“教授”、“老Bee”。

张新宇嘿嘿笑道：“你已经被看穿了！”姜驿直接给了这个装逼犯一个白眼，随便找了个借口答复了二人，杜锋便催促上浩方打星际。

姜驿问道：“强电增容搞定了吗？不然周会又得挨骂，冯总这段时间心情不怎么好。”

“工程部都搞不定，我有什么办法？”

“冯总可是安排你协助工程部的，问题解决不了你也跑不掉。”

“你不了解具体业务，所以着急。我告诉你不要担心，渔城城市充电网络建设可是政治任务，供电局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他们的理由是附近环网柜容量不够，我看只是个拖延时间的办法而已，容量不够可以投资新建嘛，最终还是会送电的。”

“如果拖上半年再送电还有什么意义？项目都黄了！”

“所以这是钱的问题，只要总部同意投资，供电局何乐而不为呢？如果是我，马上就拍板决定了！”

姜驿想了想觉得杜锋说的似乎有一定道理，将外部问题转化为内部问题，处理起来相对可控些。

小型充电基础设施网，简称“小型网”是绿能公司建设城市级充电网络的第一步，规划由五个快速充电站构成，服务首批试点的100台纯电动公交车。

目前充电站已经建成，但只有三个站通了电，还有一个已经从公交场站协调了电力容量正在施工中，而最后一个站还没有着落。眼看着再有两周电动公交车就要交付试运营，届时基础设施跟不上，绿能公司甚至总部都将成为一个笑话，由不得冯总不着急。

姜驿问道：“如果自己投资做外线，需要多少钱？”

“听工程部的人说一公里八十万，而这个站外线需要从三公里外接进来。”

姜驿眼睛都瞪圆了，240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总部能同意吗？总部不同意投资，

又推动不了供电部门，那怎么办？冯总必然会在会上发飙。

“其实还有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调查下哪个场站有富裕的电力容量，重新换条公交试点线路，把充电桩和电力柜迁移过去，加上土建费用，几十万足够了，况且这些场站迟早要建的，也不算资产浪费，这是最快最省的办法了。这个方案需要协调公交公司，请他们配合。”

“这么好的办法你怎么不给公司汇报？”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解决一时，小型网过后大范围建站还是避免不了电力增容，所以正面应对才是王道。强电是工程部门主责，别人不好插手。”

“你是市场部门，你觉得公交公司那边配合的可能性多大？要不要提前做工作？”

“等你说那就晚了，我早就开始沟通了，公交公司的难点不在高层，而在基层车队，很多老同志开了一辈子燃油车，对电动公交车心存抵触，甚至有的司机传言电动公交车辐射很大，开久了还会影响性功能。”

“哈哈，真的假的啊？”

“谁知道呢，新生事物嘛，说啥的都有，他们只是有些顾虑，给他们一点时间，而且需要给一个好的解释——迪沃公司基层宣传工作做得还不够啊。”

姜驿感叹道：“时间很重要，我们现在最缺时间了！”

“所以我说要我决定的话，我会立即拍板！”

“不当家不知道难，绿能公司的投资要经过总部审批，总部条条框框多，顾虑也多，确实不敢那么干脆地下决心。”

“可以理解，总部的领导做啥事都稳稳当当了，缺少冒险精神。总部领导也是人精，你看咱们公司充电业务是个独立的品牌，我猜他们考虑得是如果失败了损失的不过是一个新品牌，如果成功了收编不过就是总部一句话。新能源汽车充电是一个全新的行业，我们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有成熟的经验可以借鉴，没有胆色和魄力不可能成功。我觉得冯总就很适合主导绿能公司，他有一股闯劲，一股九牛也拉不回的气势，如果要说谁能将绿能公司带向成功，那非他莫属！”

姜驿对此表示同意，突然想起一事问张新宇道：“我看技术部报告运营平台还在调试，怎么调试了一周还没有进展？”

张新宇摊开手道：“李总将人手都调到换电系统开发上了，新入职的人连一个带的人都没有。”

充电和换电的路线争论在项目成立之初就一直存在，-冯总坚决倡导充电路线，而李总坚持换电路线。冯总认为充电投资成本低，安全风险小，而且基于燃油平台的纯电动车方便改造，更容易推广。李总来自电网，他的观点是基于电力容量不足且分布不均而来的，应当“集中充电、分布式换电”。

对于电力容量问题，冯总认为电力投资一直在增长，当前电力不足并不意味着未来也如此，豪言道：“电网不改变，我们就改变电网。”

对于电池安全问题，李总认为任何行业发展之初，都存在不足，不能因为这个问题就裹足不前。对于车型的问题，李总也不甘示弱道：“纯电动汽车是国家能源战略，车厂不改变，我们就改变车厂！”

两派观点针锋相对，大家都说这是万亿级的市场，但谁也说服不了谁，总部也拿不准，又怕担责，最终决定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遛，渔城项目内部最后定性为城市级充换电基础设施网络建设与运营项目，多了一个“换”字。

担心换电路线没有展示的机会，李总在两个月前亲自下沉到绿能公司兼任副总经理，分管换电业务和技术部。冯总虽然是总经理，但总部领导亲自做工作，言明换电业务李总说了算，同时分管技术部，冯总也只能同意。

技术部在报告中将未完成的原因归结为人手不足，在姜驿看来，技术部负责人有些自作聪明。

一个头疼的强电问题，一个暗含充换之争的调试问题，必将在下周一的周会上掀起一场风暴，也不知道谁会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