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液窥伺
最初伊甸园里有生命树和分别善恶的树,上帝对人说:“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
夏娃受到蛇的诱惑,与亚当一同吃了善恶树的果子,他们的眼睛就“明亮”了。
在这之前人仅仅是与上帝同在,那是全然的光和完整的“在”——人不晓得“分别”之前“分别”是不存在的。
人的眼睛一旦了亮,他也就同时看到了黑暗。
“明亮”即意味着黑暗的降临,那么,眼睛睁开也意味着从那一刻起,人瞎了。
这遗传之血,使“分别”树上长出了两道枝桠:一种是明眼人的血,一种是盲人的血。
……
待到林杞讲完,医生却是颇为苦恼地摇晃着笔杆。
“实际上,林杞,你的脑袋不太对劲,但又在某个微妙的区间之内,你以低空飘过达标,但是这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林杞身体略微僵硬,但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既然都很正常,那么怀疑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能有些细节我没办法讲清楚,实际上,我感觉很莫名其妙,在这种环境下一下子放松下来,然后讲一个几天前的故事,我要是一点差错都没,那才奇怪吧?”
林杞翘起了二郎腿,老实讲刚刚绷着他还蛮难受的。
“不过我可都是实话实说的,顶多有些不太清楚的细节跳过了,好吧。”
“但是你现在很放松。”对方进行了反驳。
“因为你不问我问题的时候我很紧张,但你话一多,我就可以逼逼赖赖,懂了没?”
“你还真是粗线条,看不出来。”医生耸了耸肩,继续问道,“能和我仔细谈谈你们夺取肉身的能力吗?”
“这很难解释,基于我们自带的磁场与这个世界并不相符,所以我们会以另类的方式投影在这个世界上,而这种影响能力,足以让我们杀死对方取而代之。”
“现实扭曲之类的吗……我知道了。”医生忽然又猛地抬头,“等等,抱歉刚刚有些走神,你是说,杀死他们吗?包括你的容器?”
“是的,看来医生你也不怎么专注啊。”林杞摊开双腿,开始抖了起来,像有多动症一样。
“你知道「计划」吗?”医生的身体略微前倾。
林杞顿住了,过了几秒慢慢扯出了一个词:“……不。”
“这次你意外诚实,这句是假话。”对方立马戳穿。
“好吧,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们,但是——”林杞加重了语调,“我确实不知道「计划」的具体信息,记得我说的话吗?我没有头颅,我的某些记忆混杂在失去的部分里。”
“额,真是稀奇,你的头为什么会缺失呢?”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是某个同类,兴许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就会知道了吧。”林杞不羁地躺在沙发上,一副主人的做派。
“你们也会互相争斗吗?”
对方已经来了兴致,似乎忘了现在是什么场合,门口的一位人员清了清嗓子,才让白大褂的男人重新挺直了腰板。
“为什么不会?”林杞反问他。
“倒也是。”医生点了点头。
“现在时间不早了,就到这里吧,我们安排了房间给你,明天还需要进行抽血,解决之后我们会送你回家。”
对方将电极片撕了下来,示意林杞离开。
打开门后,粉发女人双手抱胸,扫了林杞一眼之后便在前面领路。
“跟过来。”
他们来到电梯,林杞发现按钮都是B开头,意味着现在在地下,对方按下了B3,而电梯此刻正在上升,看了看荧幕显示,这里是B7。
女人将他带到了编号308的房内,林杞见除开他们四下无人,便按不住好奇心问了。
“你,你是我昨晚遇到的那个人吗?”他带着些不确定。
女人沉默不语,只是在几秒后扯下了头绳,一头长发飘散,她晃了晃脑袋,露出一个妖媚轻佻的笑。
“是我,没想到在这见面了。”
“哇哦,你是双重人格什么的吗?什么双面人生?”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过看起来我们得做同事了。”对方叹了口气。
“所以,酒吧里……你真是和我看对眼了?”林杞仔细回想了昨夜的事,感觉略有些刻意了。
“一半一半,你确实很帅,林杞先生,但是我并不是会倒贴的那种女人,我只是……有一种感觉罢了,有什么东西驱使着我,这很神奇,我也没办法表达。”
“如果顺利的话,后天的约会请不要迟到,至于其他的工作问题,还是留到入职之后再说吧。”
女人等林杞进入房间之后就将门在外上锁。
林杞本着既来之则安之,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原则,直接躺到床上等着这里的员工来伺候自己。
自己身上的烟还被那个审讯官搜走了,临走的时候只贱他一嘴还是亏了啊。
“这下小组长混不成,要当打工人了。”
林杞闭上双眼,他现在有些累了,今天的事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1月15日7:30A.M
林杞被叫起来,拿着枪的专员护送着他进入昨天的那个心理咨询室。
实话实说,其实林杞没想到还是那个男人,他以为对方只是专职心理什么的。
“你似乎学得很杂。”
“这只是一点小技能,其实应该有更专业的人来帮你的。”伊恩话也就说到这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林杞努了努嘴,将胳膊伸了出来,对方给自己绑上了止血带。
“握拳。”
于是林杞便那样做了。
对方的手虚握住林杞的手腕,用棉签在手肘内侧来回消毒几次,在将穿刺针斜行刺入,然后进行抽血环节。
抽了两管之后结束,似乎需要化验项目还不少。
“按住。”
林杞按住伤口处的棉球,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等。
“你叫什么?”林杞热衷于搭话。
“伊恩。”
“哇哦,真的告诉我了,我以为你们是什么都会保密的类型呢。”
“既然你问了,自然要回答的,况且血检合格,你绝对会加入我们的。”
伊恩正在将针管里的血注入试管中。
林杞望着那浓郁深沉的血液,它流动得非常冷酷——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这种有着距离的凝视,让他感受到和罪孽,信仰,救赎,死亡的距离。
那些愚蠢的冲动的低俗下流的美丽高贵的所有的追寻,那些在身体里流通的血……
“嘶……”他深吸了一口气,直到感受到被空气勒住的窒息感。
启示之光一瞬即逝,犹如一道血色闪电。
“如果不合格呢?”林杞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蠢,但是对方看起来蛮温和的,他想多扯点。
“……我不好说。”
“噢,好吧……你究竟是学什么方面的啊?你是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太懂。”林杞一边悄咪咪地揭开棉球看针孔,一边说着。
“真菌。”伊恩看林杞已经耐不住,便继续贴心地说,“好了就走吧,注意伤口最好不要沾水,待会他们会带你去别的地方。”
“谢谢喽~”林杞把棉球丢到那个贴着感染性废物的黄色垃圾桶里,用轻快的语调告别。
目视着林杞离去后,伊恩收起了笑容,将装有血液的试管放在光线下,怔怔地看着那通透的殷红。
“像是流经社会的毒药,迷人的皮肤剥开后注定显露腐败,这遗传的优雅,把它挥洒在一个空虚的世界上,显露一个燃烧的光辉,一个神经质的微妙。”他念叨着诗意的话语,眼中已是癫狂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