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宿命就是宿命
“将士们……”
片刻,部下们听到了江泊沙哑的声音。
他说:“是我对不起你们。”
“本来,应该带着你们建功立业,却让你们陷入如此死境。”
“将军,您说什么呢?”部下忙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参兵的那一日就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事,又怎么能怪你呢?”
“是啊。”
“是啊。”
…………
部下们纷纷附和。
江泊听到这些话,低着头,低低地笑了两声。
“呵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说:“我江家军,可以流血,可以牺牲,但是不能做懦夫。”
“我不能带你们活着回去了,但是至少,我能成全你们的身后名。”
“众将士,随我冲啊!”
“冲啊……”
他江泊上战场从来都是骁勇无畏的,顺境如此,逆境亦是如此,引领千军如此,穷途之兵亦是如此……
这一次,就连敌军都傻了。
他还能打?
他到这种程度了还能打?
可是惊讶归惊讶,但是对面,一支长箭依然对准了他……
此时城楼上的穆清朝心已经疼到了麻木,眼泪也几乎流干了。
“沈暮迟……”
她软了声音喊着那禁锢她的人。
“你打开城门好不好?求你了,你让他进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不好,是我不爱你,这与他无干啊……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以后……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我不会再对你这么坏了,我服软,我……我听话,你让我荡秋千我便荡秋千,你想我戴什么样的簪子我就戴什么样的簪子,你要我就戴什么簪子。
甚至……你想要我在床上怎么配合你,我……都可以。”
“呵呵……”
沈暮迟听到这样的话却笑了出来。
他笑得极冷。
他从前用尽一切手段,她对他都不冷不热。
现在她终于将这些话说出口了,那些他曾经最想听到的话。
可是,却是这样的场景。
“穆清朝啊穆清朝。”他唤着她的名字:“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你与朕说这些话,你可真贱啊!”
“果然,你就不配别人对你太好了。”
既然他捧着她、顺着她,她不领情,那就绑着她、束着她,将她的骨头一根根打碎了,将她留在身边。
他一只手死死捏着她的下巴。
“好啊,既然决心好了听话,那就陪朕好好看完这一出戏,可好?”
“将军死战,这样的好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你放心,戏唱完了,朕会放他进来的。”
恰好在这个时候,长箭又一次离弦,划过天际,直中江泊的心脏。
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么好运的偏离了。
又是“噗嗤”一声,巨大的力道直接让他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江泊……”
穆清朝嘶声地喊。
忽然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重生一回,自以为自己提前知晓了剧本。
可是婉安公主还是和亲了,路离依旧会灭南明,诛妖后的名号已然传遍天下,江泊还是会死……
她用尽了全力,可是宿命就是宿命。
她跨越历史的河流,却依然捡不起上一世的雪,留不住上一世的人……
该来的,也终究会来。
而她唯一改变的,竟是让那些本该来的东西,提前了……
一时间,她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力量,竟然一把从沈暮迟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沈暮迟一时猝不及防,刚要抓住她,却迎面挨了她一耳光。
“啪”地一声,格外地响。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的全力,响声传出来,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竟然打了陛下……耳光。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
“昏君!”
穆清朝两个字可谓是惊世骇俗。
这种话,背地里说也是要灭九族的,她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儿就这么骂出来了?
她一只手指着城楼之下:“你倒是睁着眼睛看看啊,看看那城下的人在做什么?他在为你死守江山啊!
而你呢?
你在做什么?
将军百战,若是连在朝的君王不能成为他的靠山,你仅仅害死的是将军吗?
不,你寒的是数十万将士的心!
你丢的是数万万百姓的信任。
军心涣散、百姓离心,这样的王朝,迟早要完!
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往后死了,你还有脸见你的沈家先辈吗?”
“你,弑父杀兄,改立遗诏,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就是这样糟蹋的,我要是先帝,我死了都能掀开棺材板把你带下去!”
她已经没有了理智,将他最阴私、最不为人见的秘密,揭开了昭示于众人前。
大臣们听到这些连脸也吓白了。
可是穆清朝可没打算放过他们。
一转过头冲着大臣们骂:“懦夫!”
“一出了事,你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女人交出去!
呵呵,好笑,你们读那么多圣贤书,读那么多仁义道德,是哪一本教你们躲在了女人身后。
是不是把一切罪名推到女人身上,你们就不可悲了?
呵呵,看呐,哀家就站在这儿,你们抬起头让头上三尺的神明看看。
毁了这个江山的,到底是哀家这个女人,还是你们这群不作为的大臣?
将军的刀再刃,将军的马再勇,也挺不了你们的脊梁,立不了你的志!”
“还有你……”
穆清朝说罢话,一转头看向了城楼下的清河郡王。
“反贼就是反贼,什么诛妖后?
你说哀家是妖后,你说要诛妖后,可是叛国投敌的人又是谁?
面对战事,哀家尚且缩减一宫开销,捐钱捐物。
可你呢?
你难道不知北齐的野心?
你别忘了,你姓沈,身上流着的是太祖的血脉!”
“瞧瞧你们这些男人,哈哈……
七尺之身、顶天立地,又是如何将国家一步步推至危亡,到头来说什么亡国祸水,说什么女人误国……
你们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四周鸦雀无声,只听她一个人谩骂着。
她又哭又笑,状若疯魔。
长风猎猎,吹乱她的衣裳,吹乱她的头发,她眼睛被泪蒙住。
没有什么一念救苍生,苍生压根儿,不值得救。
她骂了个痛快,一转身朝着城楼下走去。
“开门,哀家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