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渊源颇深
住持带着盛少青穿过小路,走了近前,瀑布之下,是一处天然的湖泊,面积不大,在这数九寒天里,湖上面居然冒着氤氲热气。
在湖边的树木上,都系满了红色的丝带,在冬日里生出夺目的光彩来。
“这是?”
住持为盛少青解释道,“这便是这景的奇异之处,远处瀑布结冰,而这湖中之水却常年温热。”
盛少青也是惊讶,蹲下身去用手试探,果然是热的,竟比她的汤婆子还热!
瀑布中的水源自山中地下水,而这湖底应当有一温泉泉眼,两水源头不同,交汇在一处方能形成此等奇景。
在一旁整理丝带的小沙弥言语中掩盖不住的得意,“香客们都说,定然是我佛慈悲,不忍我们在冬日里挨冻,才恩赐这热湖给我们使用。所以,香客们来静宁寺进香,也会来此处祈福,请求我佛庇佑。”
住持闻言只微笑不语,盛少青却起了促狭之心,“那你告诉哀家,是先有这湖,还是先有你们?”
那小沙弥摸了摸光溜水滑的脑袋道,“这....这,静宁寺建寺虽说已有百年,可这湖,这应当比我们早。”
“那你怎么说是这湖是佛祖专赐予你们的?”
“这....”小沙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住持只得出来打圆场道,“世间万物皆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若无这湖,当年便不会有静宁寺,若无静宁寺,这湖也不过山野间普通湖泊,不会受世人香火供奉。”
“法师是说,这湖和静宁寺颇有一段渊源?”
住持点头道,“当年太祖皇帝下旨禁佛,先师等一众佛门弟子无路可逃,只能带着经书隐入山林,那年冬日大雪封山,走投无路之际,偶然间竟发现此处有一热泉,便带着弟子们在此处定居。”
“后来文帝废除禁律,先师等便在此处重新立佛修院,这便是静宁寺的由来。”
住持又向盛少青解释道,“这小沙弥剃度不久,言语有失,还望太后见谅。”
盛少青笑了笑,“不妨事,哀家也是逗他玩。”
那小沙弥涨红了脸退了下去,到了寺门之后却没走进去,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别处。
在温泉周边玩了一会的盛少青感觉腹中空空,便同住持一齐回了静宁寺。
看着连翘端上来的斋饭,盛少青叹了口气,这日日不见荤腥,她都快要抑郁了。
用完饭,连翘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崔筠见状呵斥道,“在宫中也就罢了,怎么在宫外还这般毛毛躁躁?”
连翘却没顾得上听崔筠的训,只道冯夫人闹着要见太后,已经砸了许多东西,静宁寺的沙弥实在没办法才来回禀。
“她怎么知道哀家来了?”
“婢子也不知道,或许是送饭的沙弥走漏了风声?”
崔筠冷冷道,“不可能,我寻的送餐食的人都是天生聋哑,怎么可能走漏消息?”
“那就是有人故意告知了,无妨,哀家与她许久不见,还有些想念她呢。”
崔筠担心的视线投来,盛少青示意她不用担心,起身让阿宁带路。
若非她这么一闹,盛少青都快忘了静宁寺还住着这么位“故人”了,难怪说当日一想到出宫她就想到这么个地方。
盛少青走到徐婉如今所居之处时,被一股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呛了个半死。
“阿筠,不是说衣食洒扫一应不缺么,怎么这么臭?”
崔筠也是慌了神,她寻得都是可靠之人,怎么会如此不当心?
赶忙找来那几个聋哑人,又找了懂手语的人,崔筠才回禀道,“他们说,徐婉到这来刚开始还肯乖乖听话,后来就不肯让他们靠近,说是她们要害她。”
“那你们有这么些人,她只有一个人,你们还制不住她么?”
崔筠示意翻译之人将太后所说翻译给那几个人听,那几人明白太后意思时,赶忙焦急摆手,“她们试着摁住过她,强行帮她洗漱,可她力气奇大无比,竟把她们中的一个咬伤了,她们又顾念这是贵人,不敢下重手,只能任由她去了。”
说着,其中一人将袖子翻开,小臂上赫然一个齿印。
“嘶”,这是下死手咬啊,看着就疼,盛少青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你们去把她带出来”,崔筠转头对着侍卫吩咐道。
不一会,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味的“妇人”被提了出来。
她一出现,盛少青和身后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真是从来都没闻到过这么臭的味道。
那妇人一见到盛少青,立刻匍匐在她的脚下,抓着她的裙摆喊道,“求求你了,好倾儿,你放我出去吧,我受不了了。”
这徐婉态度变化如此之大,饶是崔筠也是没反应过来,但徐婉身后的侍卫立刻就把徐婉扯开了。
“你,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这鬼样子就像是她虐待了徐婉似的,可天地良心,除了关禁闭,她什么都没做啊。
徐婉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怕你害我。”
徐婉从前在冯府整治人时,吃的用的玩的,都是能用来害人的。
如今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死了也无人问津,若是冯倾做些手脚,她便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盛少青乐了,“那你还求我放你出去?”
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倾儿,从前都是我不对,是我不知好歹,我没见识,我向你磕头赔罪,你放我出去吧。”一边说着,徐婉顾不得从前无比在意的体面,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一边不断地磕着头。
盛少青眼见石板上的血迹逐渐扩大,示意侍卫将她拉住,问道,“那你告诉哀家,你错在哪了?”
徐婉抽了抽鼻子,她错在哪了?
她最错的就是让冯倾给他的宝贝儿子寻差事,差事没找好,还被她扔在这个山野沟沟里。
“我,我错在那夜对您冒犯,是我掂不清自己的分量,我一个山野村妇,居然妄想以太后之母身份自居,太后惩罚是应该的,可,我如今已经知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盛少青摇了摇头,“不,你错的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