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腾墨阵
韩嫣“刷”地收回了画戟,一言不发走了开去。连淙朝扎伊尔笑笑,道:“扎伊尔兄台切勿介意,这娘们就是这脾气。”韩嫣听到,怒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扎伊尔也懂汉语,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是我粗鲁,惊吓到了这位小姐。”
阿伊娜扑哧一笑,将韩嫣的事迹跟扎伊尔说了一遍。扎伊尔大惊道:“想不到这位小姐居然有如此神力!来日定当向她讨教!”
连淙哈哈一笑:“到时候务必来请我做个看客!”二人相视大笑。扎伊尔朝远处的人马挥了挥旗帜,那些人精神一松,杀气不再。
扎伊尔道:“我让我的人就在这边安营扎寨,彼此也好有个照应。”阿伊娜朝他感激地笑笑。扎伊尔一咧嘴,憨憨地笑了。
到这时候连淙才有空捡起自己的衣衫穿上。穿上的时候还是湿漉漉的,连淙一运功,浑身热气蒸腾,半盏茶功夫那衣衫便干干爽爽了。扎伊尔大声赞叹道:“连淙兄弟这手功夫可厉害!我烈鹰骑团的勇士,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连淙一笑置之。那边早有人升起了巨大的篝火。扎伊尔笑道:“不知扎伊尔是否有这荣幸,请诸位中原朋友一起饮酒吃肉?”
他本意是要邀请阿伊娜,却拐了个弯来请连淙诸人。连淙正是酒虫上头之时,哪有不允之理?扎伊尔大喜,挽了连淙胳膊,把臂向自己营地走去。只是他身高体壮,连淙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惹得两个顽童嗤笑不已。
大月氏人好客,即便是寻常朋友,也是好酒好肉地招待,更何况是连淙救了他心爱之人?众人刚围着篝火团团坐下,整头整头的牛羊一个劲地上来。也不做什么精细的料理,就是大火烤大肉,一把孜然一把盐,然后大碗喝酒。大月氏盛产葡萄,此地的酒也以葡萄酒为主,烈度不高,却胜在绵长。连淙喝得兴起,拿起那酒坛,咕咚咚就灌了一坛。
扎伊尔和他的部下大声叫好。扎伊尔不甘示弱,也拿起一坛,一口气干完。喝完将酒坛往地上一掷,大笑道:“果然比拿碗喝痛快!弟兄们,今晚一人一坛,必须这么喝!谁拿碗喝,谁他妈就是娘们!”他豪气冲天,这话用大月氏语和汉语各说了一遍。说完了才想起今夜席间还有一位阿伊娜,心中一惊,偷偷拿眼去看她。
众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在大声欢呼今夜副团长请酒。有那机灵的先反应过来,顿时闭嘴,又去捅捅身边的袍泽。一时间篝火四周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阿伊娜也是愣了愣,很快嫣然一笑,拎起一坛酒,扬声道:“今天一为迎接远方来的朋友,也感谢这些朋友救了我们商团;二为我死去的爷爷,也为我们那些再也见不到故土的同伴;三为我烈鹰骑团的勇士们,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阿伊娜先干为敬!”拎起酒坛,学着连淙和扎伊尔,仰天直灌。那血红的葡萄酒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下来,魅惑无伦。
阿伊娜说的是汉语,说一句,扎伊尔便翻译一句。听到她最后将烈鹰骑团放在最后,那些汉子们,尤其是扎伊尔久受追捧,自然以为三者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烈鹰骑团。看她豪迈牛饮,顿时发出了冲天的喝彩之声。一扯胸襟,各自举起酒坛,欢呼畅饮。阿伊娜虽然巾帼不让须眉,拼喝酒速度,自是比不过这些沙场悍将。一时间篝火四周“砰砰”的摔坛之声四起。
阿伊娜一坛酒喝完,烈鹰骑团的众将官已经热热闹闹地喝酒攀谈起来,连扎伊尔也不例外。阿伊娜明媚的双眼转了一圈,发现只有连淙还在微笑着看她,开心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酒过三巡,那肉已然炙好,场上的气氛也更加热烈起来。颜岐和小石头坐在阿伊娜和连淙中间,有模有样地拿着酒杯,时不时轻轻咪上一小口。韩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悄过来了,静静坐在两个小童边上,看众人饮酒作乐。
阿伊娜轻轻坐到了她的边上,脸上红扑扑地无比娇媚,笑道:“韩嫣姐姐,你不喝一点吗?”
韩嫣对她说不上热忱,但是那态度比对连淙好多了。轻声道:“我是神将,不可饮酒。”
阿伊娜疑惑地问道:“真的吗?我之前见过一位神族高手,他说神族的酒,比我们人间的酒好喝多啦。”
韩嫣看了看她那对妩媚而明澈的双眼,心中暗叹这样的女子,谁能抵挡?轻笑道:“一般的神族自是可以饮酒的,还有以酒具作法宝的。只是我身负使命,便不可饮酒。”
阿伊娜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的使命...很厉害吗?”
韩嫣转头看了看连淙,心底翻了个白眼:“就那样了。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阿伊娜顺着她的眼神一看,心里没来由地一颤。二人又低声聊了几句,扎伊尔晃着身子过来,朝阿伊娜伸出了一只手。阿伊娜一笑,自然而然地牵上了他的手,又伸手拉起了韩嫣。韩嫣一头雾水,扎伊尔哈哈大笑道:“韩嫣小姐快去拉上连淙兄弟啊!”
韩嫣一看,连淙一手拉着那边一串汉子,一手朝她伸着,一脸的无可奈何。这才发现自己和连淙成了整条人链中唯一脱节的一环。她本待甩手而去,只是看到了连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鬼迷心窍般把手递了过去。连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拉住她,与众人一起载歌载舞起来。她的手出人意料的精细柔嫩。连淙心中一荡,不敢细想,随着那些月氏人一起跳起舞来。
说是跳舞,其实十分简单,就是拉着手前一步后一步,手进脚腿,手退脚进。照理说这对修真人士而言完全没有任何难度,但是连淙就是时不时地同手同脚,带得韩嫣也十分别扭。她脸上冰霜难消,心里暗暗好笑。
一曲既毕,众人又坐下来饮酒吃肉。连淙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周围传来了许多若有若无的摩擦之声。韩嫣似乎也听到了。二人对视了一眼,登时神色凝重起来。颜岐和小石头二人也冒了出来。颜岐是听到了声音,小石头确是闻到了一股腥臭之味。
扎伊尔看众人神色不对,不由疑道:“连淙兄弟,怎么了?”
连淙皱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这附近必有不妥。”
扎伊尔哈哈笑道:“连淙兄弟你太小心了点。周围都是我烈鹰骑团的勇士,我们的岗哨放出去三里地,并无警讯传回啊。”
那沙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重。韩嫣喝道:“确有不妥!快快收拢你的战士!”
扎伊尔还待说笑,自己也听到了那诡异的沙沙之声。心中一凛,顿时喝道:“儿郎们!有敌人来了!”
那些将官不若这几位耳目聪敏,但是一见扎伊尔神色严肃威风凛凛,立刻便进入了战斗状态,各自吆喝着自己的部属,收拢战阵。
驻地东边忽然一支火炮冲天而起,商团营地里喧闹了起来。连淙心里一惊,那边伤患极多,必无法及时逃命。大喊一声:“我去救人!”
阿伊娜心忧族人,立刻跟了上去。扎伊尔犹豫了一下,喝道:“将佐各守本阵,不可轻易出击。哈桑与我前去打探!”跃上战马,与一位白袍蒙面壮汉一起追了过去。
连淙一到东边营地,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色的小蛇,营门口附近尤为密集。那一片黄幽幽的蛇眼,在月光下如波浪般飘荡起伏,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夜风带来了一阵又一阵淡淡的腥臭味,挥之不去。
营地里面已经有男人的呼喊女人的哭叫传来。连淙略一思忖,朝扎伊尔喊道:“扎伊尔兄弟,东面看来是冲不出去了,你快快回转本阵,看其他方向这黑蛇的数量!”
扎伊尔点点头,看了阿伊娜一眼,拨马而去。连淙掣出赤金,正要以秋风扫落叶,被韩嫣一把拦住:“我来!”
一阵金光闪过,韩嫣已经成了初见时那金甲神将的模样。她大喝一声,真个神威凛凛。她的画戟又长又大,扫起蛇来自比连淙的宝剑方便一些。三下两下,便开辟出一条丈许宽的通路。
里面的人已经注意到连淙诸人,一看来了救星,立刻棍扫刀挑,拨开了零散的黑蛇,朝几人冲了过来。阿伊娜叫道:“来几个人帮我背伤者!”率先冲了进去。立时便有几个精装汉子,跟着她一起去救人。
颜岐叹道:“这娘们真带种!老子要是再大几岁,非把她娶回家去不可!”
连淙苦笑不得地打了他一个爆栗:“还不快去帮忙!”
韩嫣在营地四周奔走,金光过处,黑蛇被纷纷斩成两段。便有幸存,也被扫到了二十步开外。只是那蛇源源不绝,不停地从远处涌来。这般不断发力击蛇,韩嫣渐渐不支,叫道:“怎么样?人都出来了没有?”
阿伊娜正指挥着部下救人,闻言喊道:“姐姐还请多支撑一下。我们很快就好!”
连淙带着两个小屁孩,也帮着阿伊娜转移那些伤患。不停有战马和骆驼被黑蛇咬到,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鸣。忙乱了一阵,扎伊尔又派人前来接应。韩嫣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娇叱一声,将画戟一转,退回了连淙身边。她刚退走,那蛇又如潮水般朝商团营地涌了过来。
众人退到扎伊尔的营帐,正好赶上他打马而来。扎伊尔怒气冲冲道:“这必定是国师那个王八蛋搞的鬼!老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多蛇!”
阿伊娜道:“肯定是有人搞鬼。你们可发现有任何人踪?”
扎伊尔摇摇头,嘴里骂声不绝。一边哈桑道:“我们西面和南面都是蛇,只有北面蛇少,零零碎碎的一些。”
扎伊尔还在怒骂:“国师那鸟人老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整头神神叨叨鬼鬼祟祟不知道弄什么把戏!这次回去,非要把他狗头斩下来喂狗!”怒瞪了哈桑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叫弟兄们准备向北突围!”
连淙心中一动,叫道:“且慢!”扎伊尔疑惑地看看他,一双暴眼里怒气喷薄:“怎地?”
连淙沉思道:“三面合围,一面开口,别是一个口袋连环阵。”
扎伊尔一愣,问哈桑道:“我们适才探路的,去了几里地?”
哈桑心里飞快盘算了一下,答道:“大约四五里地的样子。”
哈伊娜道:“这里向北走八十里地,就是那股罗刹马贼的势力范围了。虽然有些远,我们不得不防。”
扎伊尔点头道:“正是!哈桑,你带上人往北再探十里!传令兵,令各阵做好撤退准备,辎重不必携带。”想了一想,又道:“多派两路探马,西北,东北方向也去探探虚实!”哈桑领命而去。
韩嫣收了方天画戟,身上的金甲却没有褪去,道:“请在营地四周点火,以阻蛇阵。”
扎伊尔大喜,又带人前去点火。连淙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朝韩嫣道:“韩姑娘,你是否能去就近照料一下。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这支骑军便群龙无首了。”韩嫣略一沉吟,起身而去。
烈鹰骑团的人随身带着火油,放火十分方便。不多时,营地四周便燃起两圈火墙,热浪逼人。那些黑蛇果然只在火圈外游走,不敢靠近。连淙轻轻松了口气。
众人正在观察火势,阿伊娜突然惊叫一声:“糟了!阿依古丽还没有出来!”立刻便要抢过一匹马前去救人。连淙一把抢过缰绳:“她在哪里?我去!”
阿伊娜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去更加合适:“在我们营中。应该是在她的帐篷里,绿色白边的那顶!”
连淙对两个小童喝道:“你们在此保护她。我去去就来!”翻身上马急驰而去。阿伊娜见他临走还不忘自己安危,不由心里一甜。看他撅着屁股打马远去的样子,心里偷偷笑了一笑。